薛梨花眼淚汪汪地抬起頭,稚氣又任性,但一臉認真地道:「你李觀魚若不在,薛梨花生而何歡?」
李觀魚的心兒突地一顫,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被觸動了,他忽然發現,這個靈動嬌媚的女孩,眉宇之間已然蘊有成熟女人嬌俏風情,而她對李觀魚的心意,早就是堅若磐石。
「小梨花呀·······」李觀魚感動地嘆息,將她擁在懷中。
薛梨花眉眼之間都是笑意。
「郎情妾意,羨煞旁人,該夠了吧。李觀魚,受死吧,老夫趕時間。」說完,手掌一揮,氣機猛地攀升,殺氣滔天。
薛梨花長劍出鞘,寒芒大且盛。
呂奉先長槍如龍,長空有雷聲。
王胖子以身為盾,似一座大山。
鬚髮皆白的老人手指一揮,一道純罡,射向李觀魚頭顱。
在此時,晴空中一聲沉喝聲響起,「季宥鳴,欺負一個後生晚輩,你還要不要臉了?」凌空轉手一抓,純罡崩碎消弭。
鬚髮皆白老人抬頭,嘴角不屑,說:「呦喝,大祭酒什麼時候這麼硬氣了?」
稷下學宮大祭酒大手一揮,佛門金剛境的氣機威能消散於無形,道:「這孩子是四元魁首,我要是連他都保不住,我就該羞愧的抹脖子了。」
鬚髮皆白老人倒也乾脆,仔細查看了宋文韜的傷勢之後,眼神如蛇一般刺著李觀魚,「小子,山高水長,咱們一定會再相見的。」
這話可不是什麼溫情的告別語,而是告誡李觀魚,總有一天,老子會逮著你,然後弄死你。
李觀魚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臉上笑呵呵的說:「老而不死是為賊,山高水長,下一次見面我就打斷你個愣慫錘子的下半截。」
宋文韜一行人灰溜溜離開。
「沒事吧?」學宮大祭酒笑吟吟的問道。
李觀魚也懶得客套,直接說:「稷下學宮礙於舊儒派的勢力,不想直接撕破臉皮我理解,不過今日還是要多謝解圍之恩。另外我想問一句,那老匹夫叫什麼名字?」
學宮大祭酒老臉一紅,頓了一下,說:「舊儒派六長老之一,教授長老,季宥鳴。」
李觀魚一點頭,含笑說:「我記住了。」
······
夏蟲啁啾。
李觀魚神遊物外,不斷領悟八部天龍術的真義。
他心裡門兒清,這一次四人被老夫子忽悠去棋盤鎮,肯定不是去吃流水席湊熱鬧的,一定有什麼牛鬼蛇神在等著他。
不過既然把棋盤鎮當成遊學的第一個落腳點,而且也是去解人於倒懸,就必須要有過人的實力來應付那一群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
不一會兒,薛梨花一手端著紅豆湯,一手端著青花瓷小碟子,搓搓手,說道:「吃宵夜了,我給你做的點心,不過好像有點碎了。」
李觀魚看了點心的樣子,溫柔一笑。
薛梨花紅了臉,用一雙縴手拿起一塊草莓大福點心,嘟了嘟嘴,臉上有些心疼的道:「哎呦,怪我沒注意,不好看了,好醜啊,吃不得了!」
李觀魚伸手接過,道:「不好看了才好吃。」
薛梨花一怔。
「據說東晉時期一大將軍,見到戰士們日夜血戰沙場,英勇殺敵,屢建戰功,甚為感動,隨即傳令烘製民間喜愛的美味糕餅,派人送往前線,慰勞將士,以表『點點心意』。你想啊,那麼遠的路程,把點心送到士兵手中的時候肯定變形了,但是味道還是一樣的。」李觀魚已把一塊點心放在口裡吃起來。
薛梨花見他吃了幾口,眼圈漸紅,眼眶中綻放出一朵又一朵淚之花。
李觀魚笑了笑,寬心道:「除了夫子之外,也就你和胖子,奉先三人了,沒有人這樣用心地掛念著我······」說著鼻頭微微有些酸意。
說罷,李觀魚左手一個紅薯點心,右手一個糯米點心,道:「我慢慢的吃。」
李觀魚閒暇時間了解到,棋盤鎮處於西北邊陲,周圍接壤的一些城池,更是蠢蠢欲動,相互之間摩擦不斷,甚至有時候爆發小規模衝突,時時刻刻都有城池淪陷,地盤落於他人之手。
此次一去,他要面臨的那些未知的挑戰,才是最可怕的。
薛梨花笑道,挨著李觀魚坐下來,喝了一口紅豆粥,忽然道:「小二哥啊,原本我想養一隻狗狗,可惜要出發遊學呢。」
李觀魚也是微微一笑,說道:「那到了棋盤鎮就養一隻。」
薛梨花側過了頭,有些俏皮的吐了吐小舌頭,仿佛底氣不足一般,低著頭,道:「可是你說養什麼狗比較好呢?」
李觀魚笑吟吟,道:「和你一樣漂亮就好。」
薛梨花笑了笑,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對著李觀魚嘟嘴的一笑,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你嘴巴抹了蜜還是吃了屎了。」
李觀魚看著側顏不由的有些呆了,忽然腦子抽了一下,說:「別這麼煞風景好不好?」
薛梨花點點頭,嘟了嘟嘴,上嘴唇又成了可愛的小逗號,心心念念的道:「魚兒哥啊,你看我這一身旗袍好看嗎?」
「為什麼只偏愛旗袍啊?」李觀魚自從見到薛梨花她就穿著一身百鳥朝鳳旗袍。
見他的目光又專注地落在自己臉上,薛梨花有些窘迫,忍不住喏喏,有些答非所問地道:「因為我喜歡啊,你瞧你眼神色眯眯。」
李觀魚和薛梨花一邊閒聊,一邊修行,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坐照內識,意念集中在小周天氣海中,物我兩忘,就在此時,他感應到體內一陣輕微的轟鳴聲。
這聲音似龍吟虎嘯一般,尖銳又低沉,剛猛也霸氣。
李觀魚體內小周天氣海,不斷吸收天地氣機,逐漸蛻變成長,開始輕微的震顫。
這是一種很玄妙的境界,仿佛自身融入到天地之中,能夠感覺到天地之間的氣機流動,如風一般很輕微,卻又真實。
他心中一凜,陷入冥想之中。
神識之中有關於八部天龍術的一招一式,不斷演繹,方圓十幾丈內的天地氣機似乎生出感應,竟一同跟著震盪。
此時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李觀魚體外,則有一層透明蛋殼一樣的氣機,將他全身妥帖的包裹在其中。
體內小周天吸收天地氣機,不斷磐涅成長,與此同時,這些罡氣充盈洗滌她的身體,達到時時刻刻淬鍊體魄的作用。
李觀魚睜開眼,一口氣喝完了紅豆粥,吃完了手上的點心,哈哈一笑,「老夫子有一次醉酒,說一個蘿蔔一個坑,我的蘿蔔註定是你的。」
「越說越沒譜了。」薛梨花站起來,輕哼了一聲,咬著紅唇,她偷瞄著李觀魚,心頭甜蜜,莞爾一笑,眉眼間,就已經是一生一世。
李觀魚專注,消滅第二碗紅豆粥。
「蘿蔔,蘿蔔,一個蘿蔔一個坑,但你會不會是個花心大蘿蔔?」薛梨花嘴裡念念叨叨,不由得心頭如湖面微皺。
李觀魚拉著薛梨花坐了下來,「我是水蘿蔔,好吃又解渴。」
······
東方一抹魚肚兒白。
老夫子袖手而立,眼見四人收拾齊整,笑呵呵的一捋須,道:「我詩興大發啊。」
王胖子嘿嘿一笑,「臀的,夫子那你就念一句詩,給我們四人送別吧。」
「昨天蹲坑的時候憋了老半天,便秘老不好,終於屙出來了一句,我念了啊,別笑話我啊。鐵騎捲風雲斬魍魎,一劍問天下不平事。」老夫子雙手交疊,左右揉一下肚子,像個窮酸秀才,十分得意。
王胖子豎起大拇指,「好詩。」
呂奉先豎起大拇指,「好濕。」
「四個臭小子,別以為千萬里遊學就自由了,等你們榮歸學宮的時候可要交一篇論文,寫一篇錦繡文章呈上來。沒有晉入儒家天象,回來的時候小心我打屁股。」老夫子一臉呵呵笑,露出漏風的門牙,瞧著弟子四人好似一個老農盯著一望無際的飽滿麥穗,頗有成就感。
老夫子背過身去,聲音微微顫,「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去吧,孩兒們。」
李觀魚四人俯身,抱拳,「夫子,保重。」
······
天光大放。
遠山如虎踞龍盤。
四人一路向北而去。
中午時分,到了隴西郡。
王胖子拍了拍肚子,說:「咱們吃點東西吧,祭一下五臟廟,肚子都敲了好幾次牛皮鼓了,早就抗議了。」
「懶人屎尿多。」呂奉先拍了王胖子一巴掌。
幾人到了一家包子鋪,王胖子大呼小叫的,說:「老闆,三斤燒刀子、四碟花生米,五個醬豬蹄、五碗大燴菜,十五個饅頭。」
呂奉先朝胖子屁股踹了一腳,「你不是不會算數嘛,怎麼吃起東西來分的這麼精明。」
「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王胖子白了呂奉先一眼。
這個時候,從門外走進一少年,無精打采,嘴皮子乾裂,風塵僕僕的,張口就道:「老闆,來一份狗不理包子套餐。」
少年十八九歲,一副公子哥打扮,手中提著一柄寶劍,不過衣服頗為破舊,衣服上也有幾個破洞。
少年渾不介意。
他手上牽著一隻面黃肌瘦的老馬,一步三搖的跟在後面。
少年在一旁坐下,四周打量周圍食客,目光掃過李觀魚身上,精光一閃,瘦馬打著響鼻,立在少年身旁。
少年連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下去。
隴西郡的狗不理包子皮薄餡厚汁多,竟濺了一臉。
少年伸手用袖子一擦,毫不介意,邊吃邊道:「吃遍珍饈百味,才發現還是包子實在,走遍大江南北,發現還是老馬實在。」
少年轉過身問道:「馬子,你怎麼不吃?」
瘦馬似乎聽懂了少年的話,希津津叫了一聲。
眾人都被這一少一馬吸引,周圍聲音也小了許多。
少年道:「我的個娘親嘞,這一路上可算累死我了,回去之後一定要跟老大說一說,下一次幹這些事兒派別人去吧!」
這時候包子鋪的老闆接過話茬道:「大兄弟啊,現在北方亂成一鍋粥了,我看你文縐縐的一個讀書人,不安全啊。」
少年吃著包子道:「碎碎個事兒。」
胖子一聽,吆喝,也是行路人,正要起身,卻被李觀魚摁住了。
李觀魚心中卻在盤算這位少年的身份,以他現在大宗師的實力,顯然感應到少年身上並沒有氣機流動,想來並非修行之人。
少年又道,「馬兒啊,你也算是快要半截身子入土了,怎麼還不找個女馬子啊,難道你是要和我一路走到死嗎?不知道這一趟能不能安全見到兄弟們啊。」
瘦馬繼續以響鼻回應。
沒過多久,少年吃完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用袖子擦了擦嘴,拍拍肚皮道,「飽了!啟程,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
老闆上前道:「大兄弟,您還沒給錢呢!」
少年眼珠子軲轆軲轆轉,一會兒拿起寶劍,抽出來在那老闆面前晃悠了幾下,笑呵呵的說:「你覺得這把劍如何?」
老闆見寶劍寒光凜凜,顯然不似凡物,諂笑道,「是一把好劍!」
少年得意道:「別人一眼,我都收他錢,看在你包子不錯的份上,給你個內部友情折扣價,你還要倒貼我錢,給錢!」
老闆梗著脖子,哭喪臉道:「碎碎個娃娃,您不講道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