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公主也是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當即帶著人快步走了進去。
外邊看著冷冷清清的太清觀,裡面倒是熱鬧的很。
只見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邊是三溪道長帶著一群道士,另一邊則是一群官差。
看他們的衣服,應該是縣衙的人。
李玄記得金城坊處於長安縣的管轄範圍內。
上一任長安知縣已經因罪流放穢州,也不知道這個新來的知縣是誰?
只是看起來也不是一個多麼高明的主,不然主動來找太清觀的麻煩做什麼?
「這裡本就是我們太清觀的地方,還讓我們去哪裡?」
「我勸你們不要逼人太甚,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太清觀這邊的道士們義憤填膺地說道。
年長些的道長們還算比較克制,雖然臉色都不大好看,倒也沒有動嘴皮子。
倒是那些年輕的小道長們一個個按捺不住,對著另一邊激情對噴。
「說什麼?」
「你們幾個小道士說什麼?」
「竟然還敢威脅官差,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們有能耐就動手,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太清觀到底有多厲害。」
「有種你就動我一下試試看!」
官差們前面站著個大腹便便的油膩中年男,一看這傢伙的體型便可以知道,不是大官就是富商。
接著看他叫罵的德行,應該是富商的可能更大一些,畢竟當官的私底下怎麼樣不好說,但在手下面前怎麼也是要點臉面的,絕干不出來帶頭罵架的事情來。
而且此人把一張胖臉伸過去,讓太清觀的道長們打一下試試看的模樣,也實在是太過欠揍了。
「誰說這裡是你們這群牛鼻子的地方,瞪大你們的眼睛仔細看看!」
「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這塊地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從來沒賣給伱們這群野道士。」
「識相的趕緊離開我的地盤,不要讓官爺們動粗,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那人胖乎乎的手上,揚著一張字據。
李玄目力好,一下子就看清那是一張地契。
三小隻當即恍然,明白太清觀遇上的是什麼麻煩。
安康公主當即帶著人走上前。
他們這麼一群人走進來,頓時吸引了兩邊的注意力。
「你們是什麼人?」
「太清觀因故休整不接待香客,速速離去!」
之前胖子跟太清觀叫板的時候,這些官差們還一言不發,一看到有外人進來,立即就分出來人趕他們出去。
但還不等他們接近,徐浪就帶著花衣太監們攔到了他們面前。
官差們一看這氣勢有些不對,當即停了腳步,手都按到了刀柄上。
其他官差也是見情況不對,趕緊過來站到一起,一樁聲勢。
「誰是管事的?」
徐浪冷冷問道。
他如此一問,頓時讓官差們又沒了不少底氣。
見了他們腰板還這麼直,說話還這麼硬氣,恐怕是他們惹不起的人。
在京城裡當差,武功可以差,但眼睛不能瞎。
人群中龍行虎步的走出來一人,氣勢絲毫不弱於徐浪。
他一邊分開人群走出,一邊走向徐浪,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在下長安縣捕頭方里,不知」
方里話未說完,但已經走到了徐浪的跟前。
他看到徐浪的長相,頓時眼睛一瞪,跟一隻癩蛤蟆一樣。
原本挺有氣勢的步子也是方寸大亂,兩條腿軟得跟麵條一樣,毫不意外的纏到了一起,將自己給絆倒,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接著毫不尷尬的順勢一磕頭。
「不知大人大駕光臨,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這突然的變故讓徐浪差點沒有繃住自己的表情。
他心想自己還沒亮牌子呢,這位方捕頭怎麼就先跪了?
別說是徐浪傻眼,就連官差也是一臉懵逼。
「頭,這位大人是?」
他們也想跟著一起跪,但又不知道徐浪的身份,因此有點猶豫。
「這位是上差大人,你們不得無禮!」方里趕忙分付道。
方里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長安縣捕頭但卻認得徐浪,知道他乃是內務府的花衣太監。
內務府的人,他們這些普通捕快哪裡惹得起,只要一句妨礙公務,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先斬後奏也不是問題。
方里之前在城外十字坡客棧見過徐浪亮牌子,因此一眼就把他給認了出來。
徐浪見方里認得自己,將已經扣在手心裡的牌子默默收了起來。
其實對他們而言,亮牌子那一下才是最爽的,結果全叫眼前之人給耽擱了。
徐浪沒好氣的說道:「貴人要問你們話,問你們什麼答什麼!」
「是是是」方里哪敢說一個不是。
徐浪見他們識相,便旁邊一步,露出了背後的安康公主。
可官差們一見到安康公主,還沒跪下的人也立即跪了下來。
「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官差們夸嚓一下,整齊一致地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般。
反倒是方里這個當捕頭的愣了一下,然後才慢了一拍跟著磕頭。
方里磕頭的同時,還不忘趁亂偷摸問後面的同僚:「這是哪位公主?」
「把張知縣流放穢州那位!」後面有人悄摸答話。
方里頓時心中一凜,已然知道眼前的是哪位。
「安康公主!?」
認出來眼前的這位,方里磕起頭來不禁更加賣力。
安康公主看著眼前對著自己一頓猛磕頭的官差,表情不禁怪異起來,轉頭對李玄和玉兒問道:
「最近是不是有人冒充我在城裡欺行霸市?」
玉兒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李玄看了看地上的官差,又看了看安康公主。
很明顯他們是看到安康公主的小臉之後,才嚇成了這個德行。
他不禁心想:「看來小丫頭現在已經有點名望了。」
「很好很好,不說壓過琞曌公主,至少也是一個好的開始。」
李玄也跟著對安康公主搖了搖頭,但他的意思和玉兒截然不同。
「這些官差怕的應該就是你沒錯了。」
李玄的傳音讓安康公主小嘴一癟。
她把這氣全都撒到了眼前這幾個官差身上。
「你們幾個,為何在道門清靜地吵嚷?」
「攪擾了本公主的雅興,你們擔當得起這個罪名嗎?」
安康公主故作刁蠻的姿態,頓時給這群官差嚇得亡魂大冒,生怕自己也步了前任長官的後塵,被流放到穢州。
「不敢不敢!」
「公主殿下明察,我們是萬萬的不敢啊!」
安康公主看著他們已經成了磕頭蟲,只顧著大聲喊冤。
她轉頭看見還有一人傻愣愣地站著,當即伸手一指,喝道:
「那邊那個胖子,見到本公主為何不跪?」
原本還挺囂張的胖子,現在也不叫囂了,正發懵地看著一群官差衝著個小女孩瘋了似的磕頭。
這胖子突然被安康公主一指,嚇得他渾身肥肉一顫。
「小,小的,拜見公主殿下。」
胖子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跪下磕頭,叫了一聲。
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而且看安康公主這群人確實很不好惹的模樣。
這一點還真叫胖子蒙對了。
「那胖子,你見了我還跪的磨磨蹭蹭,是不是對本公主有什麼意見啊?」
胖子聽了這話,一滴冷汗不禁從額前滑過。
他在京城生活了一輩子,可一直沒聽說本朝有個這麼橫的公主啊。
按照大興的禮法,他即便見了皇帝也不必下跪,彎腰拱手就已經合乎禮節了。可眼前的這位公主似乎將受到其他人的下跪當做了日常。
甚至跪慢了也不行!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胖子只能學著其他人的模樣連連叩頭解釋。
長安縣的官差平日裡就夠厲害的了,但今天在對方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只顧著磕頭。
這種情形下胖子也不敢隨意招惹安康公主。
但他不招惹,不代表安康公主會放過他。
「不敢?」
「我看你分明是對本公主不敬!」
「對我不敬,那就是蔑視皇族!!」
「來人啊,給我拿下!!!」
安康公主指著胖子,很是囂張的說道。
李玄在安康公主的懷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他都快忘了,以前安康公主可看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話本。
這種經典橋段,安康公主演起來那叫一個信手拈來。
玉兒極力地板著一張臉,憋著笑。
唯有徐浪等花衣太監憑藉著過硬的專業素養,沒有任何動搖,面色冷酷地執行了安康公主的命令。
他們上前一把掰住胖子的兩條胳膊,發出牙酸的咔嚓聲,順勢掰斷。
胖子當即發出悽厲的慘叫:
「啊!!!」
「你們,你們怎麼敢如此對我?」
「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天理了?」
「敢問眼前是哪位公主竟敢如此草菅人命?」
胖子一見他們下手這麼狠,就知道不能善了,直接搬出了王法和天理。
不然真落到人家手裡,胖子怕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這種事情,他葉門清得很。
「好你個刁民,你給我聽好了。」
安康公主擺出一副囂張的面孔,顯然入戲得很。
可安康公主話音剛落,徐浪就在一旁扇了胖子倆耳光,發出啪啪兩聲脆響,給胖子打得一個激靈,提起了精神。
可這突然的倆耳光看得三小隻一愣。
「誒?」
徐浪被三小隻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剛才那倆巴掌完全是職業習慣,一般上級這麼說都要進行配合。
可徐浪這才想起,安康公主完全不懂這些門道,剛才只是偶然觸發了關鍵語音。
但現在的氣氛顯然不是計較這些細節的時候,安康公主緩了緩神,然後重新入戲,打算對這胖子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可就在此時,玉兒卻上前一步,搶先說道:
「豎起耳朵聽好了!」
「我家主子乃是本朝十三公主,安康殿下!」
「你膽敢對殿下不敬,等著誅滅九族吧!」
胖子眼睛一瞪,沒想到眼前這對主僕小小年紀,心卻這麼黑,跟公主懷裡的那隻貓有的一拼。
「你們,你們」
胖子被他們的陣仗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帶下去。」
不等胖子繼續多說什麼,安康公主揮揮手說道。
花衣太監當即得令,壓著胖子便往道觀外而去。
看到這恐怖的一幕,官差們不禁全都噤若寒蟬。
可這時,安康公主卻對他們陰森森地問道:
「你們幾個跟那個胖子不會是一夥的吧?」
官差們當即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連聲否認:
「不認識,真不認識!」
「殿下明察啊——」
安康公主撇撇嘴,然後對他們說道:
「既然如此,全都給我滾吧。」
「不要打擾本公主上香祈福!」
「是是是」官差們聽了這話,哪還敢停留,一個個撒丫子往外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等到道觀重新清靜下來,三小隻才對視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
可沒等他們開心多久,道士們便迎了上來。
「貧道三溪,拜見公主殿下。」
三溪道長說著就要領著弟子們下跪,被安康公主急忙攔了下來。
「道長,使不得,使不得!」
安康公主哪裡肯讓這麼一位老爺爺拜自己,趕緊攔了下來。
李玄一看,樂得在安康公主的肩頭上抱著肚子笑。
顯然安康公主剛才那副霸道模樣,給三溪道長都給鎮住了。
三溪道長也是可憐,身為堂堂上三品武者,竟然要給一個小丫頭公主下跪。
「三溪道長倒是能屈能伸啊。」
李玄不由在心中暗道。
「這」
三溪道長面露猶豫之色,他身後的那些弟子們也不知道是跪還是不跪。
安康公主見他們這個模樣,當即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緣由。
「道長,我聽說近日有人找太清觀的麻煩,因此過來看看。」
「剛才見那伙人不像什麼好人,這才故意嚇嚇他們的,你們不必當真。」
聽了這番話,太清觀的道士們更加猶豫起來。
「啊這」
那些人是什麼貨色,他們最是清楚。
可這些人在安康公主的面前就只會磕頭求饒,這可不像是演戲就能演出來的。
畢竟,安康公主蠻橫不蠻橫先不說,那些官差是真的怕她怕得要死啊。
總不至於官差們也是配合安康公主演戲吧?
想到這裡,太清觀的道士們不禁猜測安康公主是不是在戲耍他們。
因為在話本上也有很多這樣惡劣的紈絝。
倒是三溪道長心態平和一些,安康公主既然這麼說,他也便如此信了。
「既然如此,還請公主殿下入內一敘,貧道也好奉上一杯清茶感謝公主殿下仗義相助。」
「好,那就有勞道長了。」
安康公主點點頭,跟著三溪道長入內。
太清觀內很樸素,沒有什麼華麗的亭台樓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
道觀內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古樸。
安康公主不禁好奇地問道:「道長,不知剛才那些人因何在道觀內鬧事?」
說到這裡,三溪道長忍不住嘆了口氣:
「先前被公主殿下扣下的人姓牛,乃是本地富商。」
「牛老爺前幾日突然拿著一張地契,說太清觀的地是他家的,讓我們儘快搬走。」
「今天更是告了官,帶了官差們過來,要趕我們走。」
安康公主聽了不禁問道:「那胖子的地契是真的?」
「好像是真的,上面有官印,官府也承認了。」三溪道長無奈答道。
末了,三溪道長又補充了一句:
「可我們手上也有一張地契,上面也有官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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