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吃著茶葉蛋,不悅道:「怎麼不用今年的新茶來煮茶葉蛋?」
李承乾笑著道:「您老有所不知,這新茶煮出來的茶葉蛋並不好,陳茶更有風味。」
「朕看你就是捨不得。」
李承乾嘆息一聲,繼續烤著鴨子。
李淵又撈起一顆,剝著蛋殼低聲道:「你知道現在宗室中人怎麼議論你的?」
李承乾苦惱道:「他們又在議論孫兒了?」
「呵呵呵」他老人家淵努嘴示意,宗正寺的方向,小聲道:「伱連你親叔叔都要下此毒手。」
「孫兒愛惜名聲。」
「現在宗室眾人」李淵伸手虛指,低聲道:「他們現在都想著早日離開長安,離你這個太子遠遠的,你將來要是成了皇帝,多半變本加厲,他連命都保不住。」
聞言,李道彥轉鴨子的動作稍有停頓。
李承乾笑道:「道彥兄,你不用緊張。」
李道彥緩緩低下頭。
李承乾又叮囑道:「火候大,多轉轉,不要焦了。」
「喏。」李道彥應聲點頭,賣力轉動著鴨子。
「爺爺,這樣也挺好的。」李承乾整了整衣袖,拿下圍裙。
「你們父子倆真是」李淵想要數落又不知話該從何處起,便擺手嘆息,與一群孩子坐在一桌。
等李承乾給鴨子撒上最後一把料,東宮午餐算是成了。
「道彥兄,一起吃點。」
「末將正在當值,不敢。」
李承乾又道:「都是自己的人,又是自家門口,孤又不說出去。」
李道彥躬身站著,又道:「末將不敢壞了軍中規矩。」
軍中將領有一個算一個,軍法一個比一個看得重。
李承乾道:「等換人來輪值,帶一隻烤鴨回去,這總可以吧。」
李道彥,再次行禮道:「謝殿下賞賜。」
李承乾將烤鴨子從鐵架子上取下來,一個個放在盤中,端在桌上。
李治手拿著筷子,低聲道:「皇兄,怎麼不一個人一隻。」
聞言,一旁的李慎道:「一個人一隻吃得完嗎?」
冷不丁一句話,讓李治神色不悅,道:「我今天就要一個人吃一隻!」
李慎神色淡定道:「行啊,若真一個人吃得完一隻,往後皇兄值日,弟弟來做。」
李治道:「可這是你說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兩個弟弟,為了能否一個人吃完一隻鴨子,而開始了爭論。
李承乾確認都洗好了手之後,在爺爺身邊坐下道:「吃吧。」
孩子們這才動筷子,李淵笑呵呵地,以往離不開酒水的太上皇,如今有這些孫兒在身邊,算是一種酒水的替代了。
李承乾吃著芹菜道:「爺爺,多吃點素的。」
李淵點頭道:「你若是向你父皇認個錯,也能夠解除禁足。」
李承乾看著弟弟妹妹分食著烤鴨,低聲道:「這樣也挺好了,今年忙著朝中各種事,孤疏於教導弟弟妹妹們了。」
李治哪裡吃得下一整隻烤鴨,他吃了兩個腿就吃不下了。
知道這個孫兒心裡多少有點氣,李淵也不再多言了。
其實承乾在這兩年表現出來的能力很強,只是手段上還有些生疏,若讓他在朝堂上多經營三兩年,往後擁戴東宮的人,便會越來越多。
在東宮吃飯有個規矩,不管菜餚剩下多少,主食是一定要吃完的,等弟弟妹妹吃完離開了飯桌。
小福提著鍋苦著臉,道:「殿下,奴婢第一次用稻米做飯,多了。」
看著還有滿滿半鍋,李承乾嘆息道:「無妨,孤吃吧。」
小福低聲道:「要不放涼做鍋巴?」
「今天這麼熱,恐怕會壞了。」李承乾將整個鍋端來,當作碗又道:「孤會吃完的。」
小福這才點頭,坐在一旁看著太子殿下用飯。
這丫頭並不聰明,她知道鍋里的飯沒有吃完,會很糾結的,又不知道如何處置,東宮的規矩告訴她,絕對不能浪費糧食,糧食就是給人吃的。
太子殿下大口吃飯的樣子,讓小福很滿足。
桌上的剩菜剩飯很快就被掃一空。
甘露殿,李世民看著眼前的菜色,低聲道:「今天東宮吃的什麼?」
太監回道:「陛下,東宮吃的是鴨子。」
李世民看著眼前的紅燒肉,低聲道:「鴨子?為何朕沒有鴨子吃?」
陛下這邊飯食是皇后送來的,而給皇后的飯食又是東宮的。
從去年開始宮裡已有了這樣的默契,以至於皇后讓很多做菜的宮人都離開了。
太監回道:「因太子殿下叮囑小兕子年幼,用飯不能吃油鹽過重的食物,因此就沒有送來鴨子,還說陛下想要吃烤鴨,可以去東宮。」
「去東宮?」
李世民冷哼道:「朕想吃烤鴨,還要他東宮准許嗎?」
太監笑道:「陛下想吃,老奴這就去安排。」
近來的關中到了午時還有些酷熱,李世民拿過一旁的桃子咬下一口,道:「朕沒胃口,吃點桃子就好了。」
老太監點頭道:「喏。」
飯後的午休,等弟弟妹妹都睡下了,李承乾還在後殿忙碌著,用一把小刀將木炭削尖,在紙張上書寫著。
尖銳的木炭在紙張上一滑動,它便碎裂了。
李承乾將手裡的木炭一丟,氣餒地洗著手。
寧兒蹙眉道:「殿下,奴婢知道一種煤石,以往鄉間的孩子就用石頭在木片上寫字的。」
「不用了,孤放棄了。」
「嗷」
寧兒有些錯愕,這一次太子殿下放棄得好快呀。
李承乾冷哼道:「筆而已,這種事難不倒孤,孤要造鋼筆。」
「鋼筆?」
「應該說是一種類似鋼筆的文具。」
大唐的文具太少了,因為除了文房四寶,尺子等其他東西都算不上文具。
李承乾吃著桃子躺在躺椅上,考慮著做一個低配版鋼筆,在製造精度上或許沒有這麼好,總之能夠用就很好了。身上有一支能夠隨時書寫的筆太重要了。
因在朝中任職之後,很多事都要提前準備筆墨,因此身上帶著一支能夠隨取隨用的文具還挺重要的。
腦子裡還想著怎麼做這麼一支筆。
又因午後的困頓,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忽又醒來,李承乾大口出著氣。
在一旁還在洗著衣裳的寧兒問詢道:「殿下是做噩夢了。」
李承乾拿起一旁放涼的茶水,道:「孤又夢到了,有人在承天門前大喊共和,有人吊死在承天門前。」
寧兒嘆息一聲,往一旁放涼的茶水中放了兩塊冰,「皇后讓人給東宮送來了冰,現在胡瓜桃子都用冰塊埋著,殿下先喝口冰水壓壓驚。」
李承乾喝著冰鎮的綠茶道:「孤就是心事太多了,才會做噩夢的。」
寧兒道:「那殿下不妨將心事放下來,好好休養幾日。」
李承乾頷首,「孤的苦惱多半都與父皇有關。」
寧兒蹙眉道:「殿下都長痘了。」
李承乾撓了撓臉龐,臉上確實有兩顆痘,笑道:「孤處於長身體最關鍵的年紀,因此長痘痘也是正常的,度過這個年紀了就好。」
「那是因為殿下心事過重,心火太大了,這才會長痘痘。」
「那能如何?孤又不能放下這麼大一個家,上億的人口都在李唐的統治下,孤是李家的第三代,除了指望父皇出息一些,孤只能自己多努力了。」
寧兒看了看四下,確認沒有其他人聽到這話,才放心。
李承乾又道:「涇陽的葡萄如何了?」
寧兒連忙拿出一捲紙,遞上道:「涇陽今天就送信過來了。」
李承乾坐起來,拿過撕開紙張的封蠟,將這捲紙打開,蹙眉看著。
涇陽的葡萄早在今年二月份就開始準備了,現在藤蔓都長開了,葉子很茂密。
以一個後世人的認知,將來涇陽的葡萄是中原大地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所以涇陽的氣候與水土是能夠長出品質十分優良的果實。
本著這種認知,李承乾便覺得後世能夠在涇陽種出這麼好的葡萄,因此涇陽能夠種出葡萄應該是正常,「咸陽藍寶石」是自己在後世親眼見到,還嘗過,造福了一地鄉民。
既然土地依舊是這麼一片土地,甚至比後世更肥沃,因此這就是一種很簡單的思維套用。
科學地來說,這種套用是不好的。
心裡也清楚,葡萄的培育需要時間。
許敬宗用涇陽六十畝地來試種葡萄,在不占用原本耕地的基礎上,開荒了六十畝地。
從氣候的角度上來說,氣溫高低除了日照還有地球運動有關。
假設這個時候的地球自轉角稍稍偏移了一些,讓關中更加溫暖,那麼就應該更適合種葡萄才是。
寧兒道:「殿下,就算是要吃葡萄,等結果實,至少也要到五月。」
李承乾放下了書信,低聲道:「科舉怎麼樣了?」
寧兒回道:「聽說還有最後一天,明日就結束了,餘下幾天還要閱卷揭榜。」
李承乾站起身,吃著汁水迸濺的桃子,又道:「如此說來科舉的考試與揭榜都會在孤禁足期間結束,這期間的一切事孤都不能左右?」
寧兒躬身一禮,「殿下且安心禁足。」
「嗯。」李承乾吃完桃子,洗了洗手,揣著手停下腳步,道:「寧兒姐是在擔心孤抱怨太多?」
「奴婢不敢這麼想。」
李承乾笑著:「不論是互市還是科舉,這些權力終究都是父皇的,作為兒臣能夠輔佐之,但不能去控制它,父皇還是英明呀,他奪去了兒臣了一切成果,並且名正言順地成了父皇的功績。」
寧兒欲言又止,只能頷首不語。
「你從來不會與孤爭執。」
注意到殿下的目光,寧兒低著頭道:「奴婢怎敢。」
李承乾脫去鞋子走入自己的寢殿,道:「寧兒姐以前還會告誡孤,現在越來越少了。」
寧兒也脫去鞋子,跟著殿下走入殿中,低聲道:「只要殿下安好,對奴婢來說就是萬幸。」
看著太子殿下背影,她連忙又道:「是殿下越發懂事了,非是奴婢不再告誡了。」
李承乾雙手背負,看著窗外的景色,殿內沉默良久。
寧兒穿著淡藍色的長裙,雙手放於腹前,又道:「殿下的成果自然是殿下的,滿朝文武都清楚,可名義上又是陛下的,太子殿下不能去爭,與其說是禁足懲戒殿下,不如說是陛下與皇后在保護殿下。」
保護?科舉,互市,皇帝的權力越來越大,樹敵也會越來越多。
從朝中反對科舉糊名開始,便有了苗頭。
往後要面對這些狂風驟雨的人也自然是父皇。
李承乾雙手放在窗台上,點頭道:「謝寧兒姐開導。」
「奴婢應該的。」寧兒又是行禮道:「殿下們該醒了,奴婢去準備午後的水果。」
「嗯。」
太子殿下只是應了一聲,目光還看著窗外。
寧兒走到殿外,重新穿好鞋子,來到前殿將胡瓜與桃子都切好,而後重新冰鎮。
等殿下們睡醒之後,吃一口冰鎮的水果,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小福拿著一把小刀熟練地切著胡瓜,低聲道:「寧姐姐有心事?」
寧兒忽然一笑,道:「殿下長大了,想得事情越來越多了。」
「小福不懂這麼多,只知吃好睡好才是最好的。」
看著這個傻傻的丫頭,她哪裡知道太子殿下現在面對的是個什麼局面。
東宮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不知道的。
貞觀八年四月過去了,科舉考試在一場雨就要到來之前,結束了最後一場考試。
趕著天空陰沉就要下雨,監場的夫子們將所有的考卷都收了上來。
裴行儉走出朱雀門,便遇到了一群學子正在笑談著。
順著眾人的目光,就看到剛結束考試有兩個學子正在朱雀門外打架。
「聽說了嗎?這個李義府其父是個縣丞出身。」
「偏遠之地的縣丞罷了。」
「他非要將自己與吾等相比,真是不知本分。」
裴行儉聽著他們討論一個人的家世出身,便準備快步離開,這些世家子弟喜用家世對一個人評頭論足。
河東裴氏到了自己這一支,早已落寞,眼下不想摻亂,想快步離開這裡等待科舉結果。
又看了眼不遠處正在打架的李義府,此人儘管被打得口鼻出血,但依舊沒有停止還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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