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不要臉!」隨著一聲怒喝,一個碩大的花瓶被扔到院子中間,啪的一聲摔得粉碎。一群好事者嘻嘻哈哈的圍在院子裡,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笑話。
孟英坐在桌子旁邊,狠狠的撕扯著一塊金絲描邊的厚重方巾。方見縮著脖子看著被撕成一條一條的布片,評估著她手上的力道,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看來平時她對自己的實力有所隱瞞啊。」方見滿頭冷汗的想著,悄悄溜進屋裡。
「姦夫*淫*婦!」孟英依然神經質的碎碎念著:「怪不得一弄清楚周店在哪兒,就跟長了翅膀似的撲楞撲棱就飛過來了。原來憋著壞呢,我簡直太單純了。」
「這是怎麼了?」方見小心翼翼的在孟英對面坐下。
「喲,大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有在五百兩買回來的姑娘那裡再多玩兒一會兒?」孟英散發出的酸味彌散在整個房間。
「逢場作戲而已。」方見擦擦冷汗小聲說道:「都是為了工作啊,你就別再鬧騰了。」
「哎喲,打扮得夠靚啊。看來是早有準備,要在風月場所大展身手。」孟英抬頭掃了方見一眼,被他的形象氣樂了。
「這事…」方見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唉!我也是受害者,一來就掉進了陷阱里。」
「哼。」孟英像個怨婦似的瞪著方見:「我跟在你後面,擔驚受怕。怕你被對頭發現影響案子,又害怕你遭了他們的毒手。連續十幾天風餐露宿,連熱飯都不敢吃,晚上覺也不敢睡。沒想到剛見著點曙光,果子倒是被別人先摘走吃了。」
「不是。」方見無奈撫慰:「要吃果子,以後不是有的是機會嗎,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不行,這個場子我要找回來。」孟英不依不饒:「我現在就去惜春院。你也把我拍回來,而且不能低於六百兩!」
「那何必呢。」方見呲呲牙:「咱的錢,為什麼要白白送給別人一半呢。再說,根據情節的發展,你現在的身份是來找丈夫的夫人,怎麼還能到那種地方去。」
「那夫人辛辛苦苦找到丈夫。卻發現他在外面鬼混,這位夫人應該怎麼辦呢?」孟英冷笑道。
「把東西砸得差不多就算了,夫人其實還是蠻賢惠的嘛。」方見看著滿地的瓷器碎片,小心說道。
「身為夫人,我命令你不准再跟那個小蹄子再勾搭,更不准把她帶回家裡。」孟英發泄一頓,心情好了一些。
「任務為重。」方見提醒道。
「除非她向我叩頭斟茶認錯,並且我們同房的時候在旁邊伺候。」孟英緊張的思考著,漫天要價。
「磕頭就不必了吧。都是姐妹,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方見幫著馬梅討價還價:「在房裡伺候嘛,我估計她還是很樂意的。」
房裡的聲音低了下去。圍觀的群眾相互看著,對方見馴虎的能耐讚嘆不已。霍家運糧隊中兩個沒有拍到女人的漢子,也在旁邊看熱鬧。此時看方見輕易就把事態平息,頓感無趣。一面艷羨著方見的艷福,一面慢騰騰的返回街上,想再到惜春院去碰碰運氣。
對面的招福客棧里,一群精壯漢子正在一個封閉的獨立院子裡忙碌著。一袋袋密封的糧袋被小心的取出,然後轉移到一輛輛楓雲國最常見的帶蓋貨車上。
搬空的怪獸馬車也被拆卸開來。蒙在車上的獸皮摘了下來,疊起放著一邊。由機關組裝而成的車體被整齊的分拆,分門別類的打包,同樣裝到普通的運貨馬車上。忙碌了幾個時辰,運糧隊送來的所有貨物包括運貨馬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原來空著的二十輛運貨馬車,此刻已經被裝得滿滿登登。
屋中八仙桌的旁邊,坐著一位三十上下的青衫男子。他不像一般生意人那種一副市儈的樣子,而是風度翩翩像個讀書人。看見一個領頭的漢子進來稟報,他微笑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江先生,貨已經裝完了。」漢子躬身稟道:「跑虎已經全部拆卸完畢,也都裝車了。」
「好。」江風點頭道:「二長老他們回來沒有?」
「還沒有呢。」漢子笑道:「他們辛苦了十多天。現在在惜春院耍樂,估計得到半夜了。」
「唉。」江風嘆口氣:「明天中午之前,我們務必起身把貨運走。二長老、達魯他們,就邊走邊歇吧。」
「先生,不如我們再在此地休息一天再走如何?也讓剛過來的兄弟們好好歇一下。」漢子建議道。
「此地不宜久留。」江風語氣平常,但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要馬上把最後一批貨運走。貨到了目的地,想怎麼歇就怎麼歇。要是在這裡走漏了風聲,引起有心人的警覺,那麻煩就大了。二長老他們一回來,你就跟他們說。我相信,二長老一定會同意我的意見。」
「是。」漢子答應一聲回身出去了,反手把門閉上。
江風眉頭微皺,心中暗自思忖:「這兩天右眼無故亂跳,這是什麼徵兆?」
他從袖袋中取出兩枚銅錢,又拿過旁邊的盤子。念念有詞一番後,將銅錢拋到了盤子上。銅錢滴溜溜的轉著,半晌才在盤子中間停下。
江風仔細盯著兩枚銅錢,一面掐指算著。倏然間臉色變得一片灰敗,頹然的靠坐在椅背上:「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大凶之兆?」
他仔仔細細把整個行動回想了一遍,還是沒有一點端倪。思來想去,突然一個激靈:「莫非是慶州霍家那邊有什麼不測?剛得到教中傳來消息,說是慶州那邊正在調查涉及霍家的一起糧農暴亂案。好像有大人物插手,情況很不樂觀。」
心中大感惱怒:「霍震此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身上擔著如此之大的干係,而且十多年前的布置都快到了發動的時刻,沒想到又出了這麼一檔子屁事!」
江風按捺下心中不悅,推門來到院中。院心處,二十輛大車蓋著黑漆漆的蒙布,怪獸一般蜷縮在黑暗中。暗處兩個看守現出身形,向著江風施禮。
江風滿意點頭,返身回到屋中。一個幽靈般的身影靜靜的站在桌邊,低著頭默不作聲。江風來到桌旁坐下,問道:「怎麼樣?鎮上有什麼特殊的動靜沒有?」
「倒是沒什麼特殊的事。」黑影猶豫了一下:「就是鎮上來了個年輕人,好像是被人打劫了,身上只剩下錢莊存單。來到這裡以後收了個跟班,然後又在惜春院大鬧了一場,花費五百兩買了一個姑娘春宵一度。結果他的夫人尋了過來,跟他大鬧了一場。現在都平息了,他住在對面的客棧里。」
江風眼眉一抖:「一個人就鬧出這麼多事。他跟二長老他們有接觸嗎?」
「在惜春院裡有過短暫接觸,好像是一起搶姑娘來著。」黑影如實答道。
「哦。」江風微微點頭:「你再盯一下這個人。現在我們身處不測之中,還是謹慎些好。雖說我們在這裡行蹤隱秘,沒有引起楓雲國官方的注意。但是我近來心急眼跳,只怕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恐怕是太緊張了吧。」黑影勸慰道:「你早些休息吧,我會盯著他的。」
客來客棧中。
孟英背靠椅子,兩腳搭著一個圓凳,正在享受馬梅殷勤的按摩服務服務服務服務。
「往上點,怎麼跟蚊子撓似的。沒吃飯嗎?還是體力消耗過度?」孟英大聲呵斥著,頗有大婦風範:「進了我家的門,要懂得三從四德。過去在那種地方沾染的毛病,都給我全部改過來!」
「是,夫人。」馬梅低眉順眼的答應著,兩手覆上了孟英的大腿,輕柔的撫摸起來。
「要死啊!」孟英臉頰一紅,把馬梅的手拂開,狠狠瞪了她一眼。
「走了。」方見指指外面:「我們商量一下後續的事情吧。」
「我爹爹從刑部帶來的人負責在對面潛伏。」馬梅臉色正經起來:「他們都是跟蹤的老手,斷不會被那些人發現的。」
「我帶的幾個人,現在也在附近的客棧住下了。」孟英接道。
「要做兩手準備。」方見來到桌子旁邊坐下:「要想弄清楚對方的整體布置,必然需要跟他們進行近距離接觸。我們要想辦法製造一些接觸的機會,同時又不能讓他們起疑心。」
「那可難了。」馬梅皺眉道:「我們不能賴著跟他們同行。這也太明了,肯定會引起他們疑心的。」
「那只有走在他們前面了。」方見說道:「讓他們把咱們追上,這總不能賴我們了吧?」
「誰知道他們去哪?」孟英嗔怪的看了方見一眼。
「把地圖拿來。」方見把孟英雙腳抬起,自己坐在凳子上。又把孟英的腳丫放在自己兩腿中間:「我們來猜一下他們的行蹤。」
三人看著眼前的地圖,注視著穿過周店的條條通路。
「根據運糧隊的行程,他們在巨鹿原和周店之間運糧一趟,大約是十二天左右的時間。」方見猜測道。
「回去的時候車上沒有糧食,時間會短一些。」孟英接道:「應該是十天左右。這一個來回,就算是二十天吧。」
「負責接應他們的運輸隊伍送完貨再返回來,總共用了十九天。」馬梅掐算著江風他們的運輸時間:「單趟也就十天左右。」
「也許他們送完貨後又休息幾天才回來,也未可知。」孟英補充道。
「他們是按照正常的運輸走的,而且沒有馬匹全靠人工運送。」馬梅繼續根據自己掌握的情況分析:「按照曉行夜宿的規律,他們每天的行程不超過五十里。所以就算十天一直在趕路,最多能走出去五百里。」
她的手在地圖上劃了個半圓:「也就是說,毒糧食依然在輝州境內。從這裡到輝州任何一面的邊界,都在五百里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