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如潮。
不僅朝臣上書,就連京城老士紳、退休官員、太學師生,甚至地方官員和士人都紛紛上奏,勸諫朝廷停止對士紳和寺廟的嚴苛迫害。
他們言辭犀利,並描繪出一個悲慘的畫面,預言朝廷不就此罷手,大宋將會因此走向不歸深淵。
趙煦看過,便將奏疏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明顯是士人在搗鬼,想鼓動天下讀書人掀起軒然大波,把朝廷推向風口浪尖,以此來迫使朝廷讓步。
你們在想屁吃!
朕不會被你們左右。
出現這種情況,還是整頓寺廟引起的餘波。
那些被查出問題多的寺廟,表示願意接受懲罰,按人均五畝的數額留下僧田,自願把多餘的耕地歸還朝廷。
吳居厚又陸續查出隱藏在暗處的耕地掛靠者。
儘管吳居厚用天子劍斬殺了幾個富商,然而就有心存僥倖者鋌而走險。
這些人大多是被貪婪驅使的士紳,他們固執地反對吳居厚提出的四個條件。
吳居厚豈能慣著他們,直接抓進牢。
這些人自恃有功名在身,傲慢地拒絕受審,結果趙煦一紙詔令,不僅被集體剝奪功名,還將他們的罪行在報紙上曝光。
這事頓時引起讀書人的恐慌。
大宋與士大夫共治知天下,皇帝對士紳下狠手,以後讀書人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這事得阻止。
不然循序發展,讀書人的特權就弱了。
倘若哪天皇帝失去耐心與寬容,朝廷重臣都有可能遭到比這更嚴格的懲罰。
於是讀書人四處奔走,呼籲朝廷收回成命,恢復那些被剝奪功名的士人的名譽。
這是關乎讀書人未來命運的事,必須全力以赴。
趙煦無暇理睬這些雜音,他忙著處置鬼樊樓事宜。
首先處置人販子。
大宋對拐賣人口判得極重。
用暴力綁架的拐賣者,主犯絞刑,從犯流放三千里。
通過欺騙、引誘等手段進行拐賣的,判刑時各減一等。
但若拐賣對象是十歲以下孩子,不分情節輕重,一律處以絞刑。
趙煦下旨,本次涉案的人販子,統統罪加一等。
鬼尤其鬼樊樓內的人販子,不論其是否直接參與,均被認定為主犯。
幾乎參與了的人販子,有八成是死刑。
刑部提出異議,趙煦馬上懟過去。
「即便是死刑,也無法徹底洗清他們的罪孽。」
「他們給多少家庭帶來無盡的傷痛,即便是死一萬次,也無法撫平那些受害家庭的傷痕。」
「刑部替這群人渣、敗類、禽獸、畜生抱不平,良心可安?」
「人販子都該死!」
刑部官員頓時啞言,刑部尚書立刻批覆斬立決。
皇帝對拐賣人口零容忍,刑部卻反對,無疑是站在了皇帝的對立面。
這官當膩了?
接下來處決罪重者。
韓泰等賊首不用說,他們的惡行早已決定了最終的結局,那就是凌遲。
至於那些同樣犯重罪的部曲,都判斬立決,不留半點同情。
這些惡魔,活著褻瀆空氣,死了玷污土地,坐牢還得朝廷負擔糧食。
死,罪有應得,也是最合適的結局。
對於那些罪行稍輕者,全部流放到熙河路,在官兵的羈押下種棉花。
用終生苦役來贖清他們的罪孽。
從鬼樊樓內救出的無辜百姓,朝廷全部給予他們錢糧補償,並護送他們安全返回原籍,責令族人不得歧視。
這一系列的舉措,讓趙煦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加崇高,贏得了無數人的敬仰與感恩。
······
「羅有福,緊急任務,速隨我前往!」
「遵命!」
羅有福應聲而答,隨蘇彪而去。
自從納入皇城司,羅有福成就感滿滿,他覺得自己是皇城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指認鬼樊樓抓來的重犯,揭露他們的隱瞞的罪行,等等操作,讓這些惡魔無處遁形。
可以說,正是有他羅有福,鬼樊樓的那些罪人,才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每當想起自己從人販子搖身一變為皇城卒,羅有福便感慨不已。
倘若自己仍在鬼樊樓,他的下場和這些人一樣,都是在菜市口砍頭。
但如今,他站在了正義的一方。
別人是刀下鬼,自己是審判者。
何其幸哉!
蘇彪見羅有福步伐遲緩,眼神遊離,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疑惑。
今日這般恍惚,難道這廝察覺到什麼了?
蘇彪輕咳一聲,停下來瞪著眼道:「羅有福,你這是怎麼了?走快點,別磨磨蹭蹭的,想什麼呢?」
羅有福趕緊收斂心神,滿臉媚笑道:「頭兒,小的這就跟上。小的剛剛在想,等這次任務圓滿完成,請頭兒去逍遙舫好好快活一番······」
逍遙舫本是羅有福的傷心處,如今卻被他被當做福地。
如果不是他偷偷溜出來會逍遙舫的花魁雲裳,就不會被皇城司抓捕,自然也就不會有今天。
所以他就想去逍遙舫,耀武揚威一番,順便和花魁雲裳一訴衷腸。
雲裳啊雲裳,今日我羅有福已成皇城卒。
看你還敢拒絕我?
「在皇城司當差,時刻記著,自己的使命就是替官家解憂,為官家赴死,別盡想那麼花花草草······別廢話了,快趕路,不然燕公事又要責罵了。」
蘇彪見羅有福沒生疑心,也懶得廢口舌,帶著幾人快速出發。
經過一段漫長的跋涉,他們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這兒是離金明池不遠的一個草灘,四周樹木蔥蘢,遮擋了視線,是一個絕佳的隱蔽之地。
幾名皇城卒騎馬靜候,燕亥也在其中。
目光無意中與燕亥相遇,羅有福心中陡然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不安。
因為燕亥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拿下!」
燕亥一聲厲喝,蘇彪等人撲過去,將羅有福牢牢扭住。
羅有福驚恐道:「燕公事,這是為何?」
「行刑!」
燕亥並沒回答,揮手示意皇城卒們行動。
幾個皇城卒迅速地將他四肢和腦袋用粗繩綁住,另一端則牢牢地系在馬鞍上。
五馬分屍?
這是要把我五馬分屍。
羅有福瞬間充滿絕望,聲嘶力竭地呼喊,聲音中全是驚恐與不甘:「燕公事,小的為皇城司立下了汗馬功勞,你曾承諾饒我一命,不能這樣過河拆橋啊······」
「官家說了,人販子都該死,你活著讓那些亡魂如何安息?」
燕亥話本少,說完猛然揮手,厲聲道:「行刑!」
「駕!」
接到命令,騎手們瞬間催動戰馬,向前衝鋒。
戰馬嘶鳴飛奔,死神駕到。
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聲響起,骨肉被撕裂,鮮血四濺。
羅有福的慘叫聲瞬間湮滅。
戰馬拽著五塊殘肢朝前飛奔,羅有福殘缺的軀體靜靜躺在草灘上,汩汩流血。
鮮血染紅了草地,也染紅了每一個人的眼睛。
人販子就沒資格逃脫律法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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