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看著這王保,心裡想笑,甚至臉上已經忍不住的浮出了譏諷之色。
他凝視著王保,似乎在欣賞著他想要自信,卻又有點不太自信的表情。
隨即,陳凱之一字一句地道:「因為很簡單,從一開始,諸位學士舉薦的……根本就不是師兄,而是……你!」
「什麼……」王保呆了一下,看著陳凱之,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陳凱之笑了笑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從一開始,諸學士就舉薦你為侍讀,主掌文史館,王修撰,你從污衊我師兄私德開始,接著又造謠生事,說什麼翰林院買官賣官,可若是諸學士們推薦的是你,那麼,到底是誰在買官賣官?」
「我……」王保猛然一驚。
不可能,這絕無可能的,推薦的怎麼可能是他呢?
他突的打了個寒顫。假若……假若此前舉薦的就是他……會如何?
這就意味著,他這是誣告啊,只是……怎麼可能舉薦的是他呢?
明明鄧健得到了諸學士們的交口稱讚,明明……
他努力地按捺住心裡的驚疑,冷笑道:「你到現在,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你……胡說……」
「需要證據嗎?」陳凱之的唇邊勾起一笑,隨即又道:「就在昨日,在彈劾奏疏還未出現之前,就有一封翰林院的公文送去了吏部,裡頭寫得很明白,文史館群龍無首,而王修撰資歷最老,在文史館七年,兢兢業業,所以就在昨日,陳學士便擬定了一份推舉你的公文,令鄧師兄送去了吏部!」
「……」
嗡嗡……
王保突然感覺自己腦子有些抽搐起來。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啊……
難道……是真的。
倘若如此,什麼買官賣官,簡直就是笑話啊,鄧健若是買官賣官,最後舉薦的怎麼可能是他王保呢?
他費盡心機,夥同人彈劾,這是要魚死網破,哪裡知道,人家原本保舉的就是他,那麼……這還算什麼買官賣官?就算是有買官賣官,這買官賣官的人也是他王保啊。
既然買官賣官乃是子虛烏有,實屬誣告,那麼此前的種種狀告,自然也就變得不可信了。
王保想著這些,又猛地打了個冷顫,他深知此事的嚴重性,依舊不敢相信地道:「你……你……口說無憑!」
陳凱之目中鋒芒畢露,道:「任何公文只要途徑了翰林院,都會有存檔,這一點,王修撰難道不知?只需叫人取來一查,便可一清二楚,更何況這公文發往的是吏部,吏部不可能沒有收到,想要查明,派一人去吏部走一圈便知了。」
「這份公文,還是我草擬的,王修撰……現在你還想說什麼呢?」
存檔……吏部……
這些就不可能是捏造得出來的了,王保感覺一陣的天旋地轉。
既然自己才是陳學士推薦的人選,那麼……自己還告什麼呢?又或者說,自己豈不是成了天下最大的傻瓜?
自己這一告,不但侍讀不翼而飛,而且徹底地將本來要舉薦自己的學士們得罪死了。
而更可怕的是,一旦陳學士當初推薦的當真是自己,那麼……自己跑來說鄧健買官,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一旁的章宗頓時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
不對勁啊。
他是御史,當然也知道一旦這件事被確認,王保就是誣告無疑了。
於是章宗繃著臉,忙道:「來人,去吏部取公文,看一看是不是有翰林院的公文發去了吏部,快!」
早有差役,火速地沖了出去。
王保開始有些緊張了,若是當真有這麼一個公文,自己豈不是……死定了?
他坐立難安,見每一個人都冷著臉,心裡亂糟糟起來,便侷促地朝章宗看去。
章宗的臉色比他更加難看,他就是聽了王保的說辭,才上奏彈劾的,誰料到現在的情況極可能是被這傢伙坑了,自然也不再對王保有什麼好臉色。
王保看著章宗的表情,心裡更涼了,便道:「下官……下官出去透透氣,這裡悶得很,下官去方便一二。」
畢竟他不是什麼犯官,自然也沒人阻攔他,章宗頷首點頭,王保便快步出去。
這時,陳凱之也有些坐不住了,便道:「下官站的腳酸了,也想出去走動走動。」
章宗繃著臉,自始至終,這陳凱之師兄弟二人進來後,就都是站著的,現在出去走一走,要求也不過分,陳凱之終究是翰林,是斯文體面的人,也絕不是囚犯。
陳凱之說著,已是作揖行了個禮,信步而出。
從這小廳里出來,陳凱之伸了個懶腰,其實這都察院的風景還算宜人,他沿著長廊踱了幾步,感覺筋骨活絡了不少,冷不丁,那王保去而復返。
王保萬萬料不到,陳凱之也出來了,他現在開始忐忑和不安起來,當他看到陳凱之風淡雲輕的樣子,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於是王保上前狠狠地瞪著陳凱之道:「陳凱之,你……你方才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陳凱之雲淡風輕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有興趣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慢悠悠地道:「其實從一開始,王修撰的機會本就是最大的,我是從待詔房調來,吳學士早就有言,過一些日子,等我思過之後,便依舊回待詔房去。而我的師兄,資歷尚淺,自然也就無緣於此。」
「可是,王修撰你最大的錯誤就在於,不該在隨禮時弄那些小動作,你自以為這樣聰明,可以徹底斷了師兄和我的妄想,可是王修撰,你錯了,大錯特錯,原本師兄是不想爭的,我陳凱之也不願搶,可你弄出此等下三濫的動作時,我們師兄弟已經沒有選擇了。」
「因為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一旦你成為了侍讀,便是得位不正,若你是光明正大的主持文史館,我相信師兄在文史館裡,倒也可以慢慢地等待,等待著有朝一日,將資歷熬出來,接替王修撰的位置。可一旦你得位不正,你就很清楚,你是踩著師兄的肩上爬上去的,將來你成了我們師兄弟的上官,還會給我們好臉色嗎?到了那時,只怕文史館就再無我師兄弟的容身之地了。」
王保臉色變幻莫定。
可是他無法反駁,因為他很清楚,陳凱之說的一丁點都沒有錯,當初若是自己踩著這一對師兄弟爬上去,他的心裡一定會有疙瘩,誰知道這一對師兄弟知道不知道自己將他們坑了呢,他自然對這師兄弟要有所防範了,他們二人,就在自己的手底下做事,實在是寢食難安啊,當然是想盡辦法,各種折騰他們,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了。
陳凱之笑了笑,繼續道:「到了這個份上,我們師兄弟二人也就沒有選擇了,其實師兄是個剛直之人,他最不願做的事便是投機取巧,可他在不得已的時候,卻不得不如此了,當師兄開始和陳學士走得近的時候,想必你一定寢食難安吧。你一開始就存著踩人上位的心思,自然認為全天下人都是踩著別人上位的,於是你見師兄如此,一定是輾轉難眠,夙夜難寐,是嗎?」
王保沒有否認,此前的許多蛛絲馬跡,確實讓他感覺不正常,他是個心機深沉的人,即便是微小的事,他也會想得很複雜。
其實這樣敏感的人,放眼滿朝,又有幾個不是如此呢?可能只是上官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話,他們也覺得一定藏著什麼蹊蹺,費盡苦心去破解。甚至上官只是無意識的一個笑容,也足以讓他們花費心思去解讀。
王保就是這樣的人。
陳凱之凝視著王保,接著道:「可即便是師兄和陳學士關係近了許多,其實……他也動搖不了王修撰,因為王修撰的資歷要比師兄高得多了,短時間內,翰林院上下,依舊還是屬意王修撰的,既然如此,所以我便布置了一個小陷阱,王修撰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吧,師兄……已經內定了。」
「當我和你說這些的時候,你可知道,我的師兄在做什麼嗎?」
「在……在做什麼?」王保呆了一下。
陳凱之笑吟吟地道:「師兄就在陳學士的公房裡,告訴陳學士,何侍學自從丁憂開始,文史館群龍無首,多有不便,吏部那兒,還是趕緊委派一個侍讀來主持文史館才好。」
「文史館別看只是一個書館,在翰林院裡並不起眼,可事實上,它的職責卻是編修實錄,這裡頭但凡出了一丁點的差錯,就都是要命的。陳學士當然會覺得事關重大,他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出事呢,想來那時候,陳學士一定以為師兄想要毛遂自薦,可是你猜怎麼著?師兄其實舉薦的便是王修撰啊。」
王保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其實是一個連環計啊!
布置出這麼一連串的事為他設下一個大陷阱,這一對師兄弟,還真是狠毒啊!
現在終於清楚了這些,王保如遭雷擊,心裡一股濃濃的憤怒,已油然而生。
…………
哎,老虎心裡其實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昨天說了今天恢復五更了,可是今天依舊只能三更了,今天回老家看望了外婆,想著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碼字,結果到家就昏昏沉沉的,直接躺床上了,這一睡到晚上,事實證明,老虎又感冒了,流鼻涕,咽喉痛,頭暈什麼都來了,好不容易碼完一章了,等會還有一章,老虎今晚只能更這麼多了,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