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公一直沒開口,在邊上默默的聽著,心裡對張猛非常欣賞,這人比蓬柱強多了,他的案子不能翻,許多人還靠那份功勞當著官,昭陽的案子更不能翻,那會牽扯更多人,恐怕連藩王都要牽扯進來,而且,內衛也跑不掉。
蓬柱和張猛已經告退,皇帝沒有立刻處理奏疏,而是站在屋子中間,望著窗外,眉頭緊皺。
「皇上。」黃公公小心的過去,將案几上的奏疏整理了下,將已經處理了的奏疏抱起來,到門**給小黃門,讓他快送到中書監。
做完這一切後,皇帝依舊望著窗外**的陽光,黃公公有些納悶,小心的問道:「皇上。」
皇帝回過頭來,回到案幾邊坐下,黃公公過來將茶換下,同時將蓬柱和張猛的茶端下去交給小太監。
「你還記得那個柳寒嗎?」皇帝問道。
黃公公搖搖頭:「這名字好像聽說過,只是,記不起來了,老奴記性不好。」
黃公公確實記不起來了,這名字有幾分熟悉,皇帝靜靜的看著他,黃公公愁眉苦臉的想著,皇帝笑了下:「好像老穆說過。」
黃公公想起來點:「是不是接手漕運的那個人?」
皇帝點點頭,黃公公笑道:「剛才聽張猛說這人居然控制了西域二十幾個國,嘖嘖,這人還算有幾分本事。」
「朕想的可不是這個,」皇帝思索著說:「這人在西域有這麼大勢力,居然說放棄就放棄了,嗯,傳老穆。」
黃公公答應下來,轉身就要去傳旨,皇帝在他身後又補充道:「還有,林中。」
林中便是掌控內衛的林公公。
沒有多久,穆公公先到,皇帝讓他在邊上候著,等林中來了一塊說話,穆公公退到一邊,就象往常那樣,神情平靜。
林公公很快也到了,他同樣神情平靜,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可實際上,什麼都知道了。
「把你們找來是想問問漕運的事。」皇帝看著倆人說道。
穆公公沒有開口,林公公答道:「目前一切順利,第一批漕糧已經到帝都,正在運第二批。」
「有沒有麻煩?」皇帝又問。
「有一點,」林公公答道:「已經排除了。」
「王家?」
林公公點點頭:「是,皇上,不過,柳寒很得力,王家這次偷雞不成反倒蝕把米。」
「王家,王家,」皇帝念叨了兩遍:「哼,遲早要把這顆毒瘤拔掉。」
林公公和穆公公都沒開口,皇帝停下又說:「剛才朕召見了張猛張景略,聽他說了奇事,這柳寒,在西域可是個人物,控制了整個西域,二十多個小國被他控制了。」
穆公公和林公公面露驚奇,顯然倆人都是第一次知道這事,皇帝接著說:「在西域,沒有他辦不到的事,讓朕納悶的是,他在西域如此成功,為何要拋下西域的產業回到我大晉,他回來究竟是為什麼?」
林公公苦笑著搖頭:「奴婢問過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想回家了,他沒有隱瞞他在西域的生意很大,可奴婢也沒想到他的生意會這麼大。」
「他現在作什麼?」皇帝問道。
「表面上的身份是禁軍隊正,實際上是內衛玉牌客卿。」林公公答道:「奴婢本想過段時間,將他調入虎賁衛,江風的修為低了點,而且人也不夠靈活。」
「虎賁衛統領,」皇帝略微沉凝後搖頭:「虎賁衛必須忠誠,江風修為低點沒什麼,宮裡還有供奉,這個人到帝都的目的還不清楚,虎賁衛位置關鍵,這人先不動。」
「是,陛下。」林公公低頭領命,穆公公神色平靜,皇帝又對他說:「當年張猛因為貪腐一案,全家被配涼州,邊塞苦寒,一家人去,一個人回來,妻兒老小,盡皆喪命。」
皇帝神情悲戚,決然道:「朕很清楚,張猛他們是因為朕,才獲罪,朕要給他們平反,這事,朕交給你。」
黃公公神情陡變,穆公公神色平靜,白眉皺成團,低聲勸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當年捲入此事的朝臣眾多,皇上,此事可以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皇帝有些激憤的一躍而起:「這天下,就因為這四個字糜爛,從長計議,要從多久!要多長!」
穆公公噗通跪下,叩道:「皇上,老奴知道皇上為大晉焦慮,可皇上,這個案子一旦掀開,勢必導致朝廷震動,天下不安啊!皇上!」
皇帝昂站在木榻前,昂向天,傲然說道:「沒有霹靂手段,豈能讓那些昏昏欲睡之徒驚醒!朕就是要藉此重振朝綱!把那些無能之輩,趕出朝堂!」
黃公公聞言,不由在心裡苦笑,皇帝這是有意如此,難怪剛才站在那愣了半天,看來是已經作決定了。
穆公公再度進諫:「皇上,當年之事,老奴心裡很清楚,先帝治他們的罪,也是不得已,先帝很清楚,他們是冤枉的,可依舊不得不冤枉他們。」
「不要用先帝來壓朕。」皇帝陰沉的說。
穆公公微怔,林公公連忙開口說:「皇上,要翻當年的案子,現在確實不是機會,朝廷要出兵大漠,這個朝廷亂了,對出兵大漠,影響甚大。」
此言一出,皇帝猶豫了,出兵大漠,要作的事很多,必須保持朝局穩定,看來還得暫時委屈張猛,想到剛才張猛的態度,看來他早已經明白了,心中歉疚更甚。
深深的嘆口氣,看著穆公公,溫言道:「起來吧。」
黃公公連忙上去將穆公公扶起來,皇帝嘆口氣:「這事,你先作點準備,戰事過了,再說吧。」
「老奴遵旨。」穆公公應承下來,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擔憂。
林公公看看皇帝,見他沒有再吩咐,便小心的說:「奴婢告退。」
林公公扶著穆公公退下,剛到門邊,皇帝又吩咐說:「那個柳寒,找個時間,朕想見見。」
穆公公和林公公微怔,穆公公連忙答應,林公公問:「柳寒現在被延平郡王點名調到度支曹,負責追繳欠銀,奴婢是不是現在就將他調回禁軍。」
「原來是他,」皇帝想起來了,延平郡王曾經上疏,點名要調一個姓柳的到度支曹,還說他領兵有方,皇帝點點頭:「度支曹那邊的事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十幾萬銀子,多數都是些老臣,本就清平,讓柳寒回禁軍,另外,他現在是....」
林公公立刻答道:「隊正。」
皇帝微微搖頭:「一個上品宗師,才隊正,傳出去,讓人笑話朕無識人之明。」
林公公都沒接口,禁軍不歸內衛管,由禁軍中侯楊暉管,但禁軍中侯歸穆公公管,穆公公小心的問:「皇上的意思是不是提升他為屯長。」
「這人既然能在西域作出這麼大的事,朕看,屯長還是低了點,」皇帝想了下說:「朕看,軍侯,先給軍侯,然後看看再說吧。」
「老奴遵旨。」穆公公應道。
從御書房出來,穆公公擦擦額頭的汗珠,苦笑搖頭:「老了,老了,到老還出這樣的岔子,唉。」
「乾爹說的哪裡話,」林公公扶著穆公公,邊走邊安慰道:「皇上也沒說什麼。」
穆公公搖搖頭,嘆口氣,倆人踽踽而行,幾個小太監跟在他們身後,小心的保持一定距離。
柳寒自然做夢沒想到自己會連升兩級,接到回去的命令後,他向延平郡王告辭,延平郡王十分惋惜,可柳寒也從他神情中看到如釋重負的輕鬆,讓柳寒回軍營,說明朝廷對剩下的欠銀已經不在意,追繳欠銀告以一段落。
自從開始追繳欠銀,延平郡王和度支曹的這些官員們的心都是提起的,得罪了無數官員,這些官員要是反噬,十分可怕。
現在事情終於可以說結束了,無論延平郡王還是下面的官員,都大大鬆了口氣。
柳寒回營交令,執星官令他到中軍大堂。
柳寒帶隊到中軍大堂外,向守在大堂門口的一個軍官報告,軍官讓他在外等候,自己轉身進去通報,過了一會,聽見裡面在叫喊:「令,前軍隊正柳寒進堂交令。」
柳寒整整軍袍,讓程甲帶著眾人留在外面,自己大步流星走進中軍大堂。
中軍大堂是禁軍的指揮中樞,柳寒邊走邊四下留心,平日裡他這樣的小官是沒資格進中軍大堂的,上次領命也不過是他的上司的上司軍侯麥登在中侯楊暉這接過命令,回去再傳令給他,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到中軍大堂。
心裡納悶,加上心裡有鬼,柳寒看似大步流星,沒有絲毫戒備,實則勁氣灌滿全身,目光滴溜溜一掃,整個大堂都印在腦海里了。
到了大堂前,柳寒抬頭看見楊暉,楊暉面容精幹,下頜有一蓬鬍子,沒有穿著戎裝,而是一身錦緞長袍,頭上帶著武冠,看著他的目光很嚴厲。
在邊上還有一個青年軍官,青年軍官倒是穿戴齊整,全身鎧甲,面容黝黑。
「卑職奉命回營,特來向將軍交令。」柳寒說著奉上令牌。
中軍小吏過來,將令牌拿過去,放在楊暉面前的案几上。
楊暉一直在打量柳寒,拿起令牌看了看,隨手插進令牌壺中。
「你就是柳寒?」楊暉看著他點點頭:「加入禁軍半年,薛泌薛大人舉薦,聽說你兵帶得不錯。」
「大人過譽了,」柳寒不卑不亢的答道:「卑職不過是貪天之功,這兵都是大人練的,卑職揀了個現成便宜。」
楊暉哈哈笑起來,滿意的點點頭,扭頭看著旁邊那青年將領:「你覺著怎樣?」
青年將領盯著柳寒,頭也沒回的說道:「差事辦得不錯。」
「回將軍,是王爺部屬得當。」柳寒答道。
青年將領微微皺眉,不悅的說道:「當兵嘛,刀頭舔血,應該直來直去。」
青年將領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不象楊暉,說話平和,沒有絲毫煙火。
「回將軍,不是卑職謙虛,」柳寒一點不迴避他的目光,直視著他答道:「卑職說的是實話。」
接著他解釋道:「卑職加入禁軍不過半年,這些士兵本就是從邊軍中抽調的驍勇之士,又進過將軍訓練多年,本就是精銳,卑職接手,不過揀個現成便宜。至於度支曹之事,卑職有些功勞,但延平郡王之功在卑職之上,卑職不敢貪功。」
「呵呵,好!」楊暉笑著站起來:「柳寒聽命,鑑於你在度支曹追討朝廷欠銀子之事,立功甚大,延平郡王多有讚賞,本將決定升你為軍侯,統帥一曲之士。」
「謝將軍!」柳寒心中微震,可還是抱拳致謝,他現在的官銜是隊正,往上便是屯長,屯長之上便是軍侯,軍侯統帥一曲之眾。
大晉軍旅編制,五人為伍,這是最小的作戰單位,二伍為是什,五什為隊,二隊為屯,五屯為曲,二曲為部,五部成營。
(最近檢看前面,前面的也說了編制,與這衝突的,以這裡為準,前面的有時間再改。)
也就是說,現在他柳寒手下有五百人了,算得上中級將領了。
可,沒等他得意。
楊暉又補充道:「不過呢,咱們禁軍編制不足,缺額較多,你這一曲現在就你現在手下五十人,我暫時抽調不出其他人交給你。」
柳寒愣住了,青年將領盯著他,柳寒苦笑下:「將軍,一曲五百人,卑職卻只有五十人,只有一成,將軍,這少得也太多了吧,還有一曲下面有五個屯長,卑職連一個都沒有,這,將軍,倒不如讓卑職當個屯長還好,這樣就算差人,也不算太難看。」
楊暉略微沉凝,扭頭看著青年將領:「文德兄,你覺著如何?」
「五十人太少,」青年將領大聲答道:「五百人,怎麼也該給兩百。」
「兩百?」楊暉笑了笑:「兩百人,上那找兩百人去,這樣吧,給你一百人,屯長由你自己報,嗯,你有什麼想法?」
柳寒心念一動,抱拳道:「多謝大人,卑職有好友厲岩,也是隊正,其人帶兵有方,卑職深知,能不能將他調給卑職,如此,便有一百人了。至於屯長,厲岩可升為屯長,另外,卑職有部下程甲,行伍多年,統兵有方,卑職建議,提升他為屯長。」
楊暉略微思索便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你下去給個條陳上來。」
柳寒沒有動,依舊抱拳說道:「卑職有五百人的編制,軍中無法抽調,能不能讓卑職自行募兵?」
楊暉眉頭微皺,沉聲道:「這是禁軍,若隨便什麼人都能入禁軍,城外流民成堆,隨便一聲,便有成千上萬的人。」
「將軍,軍中缺額很多,遲早都要招滿,」柳寒堅持道:「不若先行準備,卑職也不招多了,就一百人,將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楊暉眉頭皺得更深了,怒氣漸盛大,正要呵斥,青年將領已經起身抱拳:「中侯大人,小將認為此舉可行,不過,柳將軍,咱們禁軍不要垃圾,你可以招一百二十人,這二十人可以是你的衛士,其他一百人則是士兵,各級軍官由你指定,三個月後,我要驗收,若是不行,立刻開缺!將軍看如此若何?」
楊暉重重吐口氣,盯著柳寒,森然說道:「好,本將答應你,不過,你要記住,若招來些垃圾,軍中有軍律在,本將軍當行軍法!」
「小將遵命!」柳寒抱拳應道,隨後又問:「將軍,小將是不是還住在現在的軍營?」
「當然不是,待會有人領你和你的人去新軍營。」楊暉語氣中有絲不耐煩。
「大人,小將這曲人馬歸那位將軍指揮?」柳寒又問道。
楊暉微微詫異,更加生氣:「你到禁軍已經半年了,還不知道禁軍編制,該打!」
柳寒也有些詫異,不明白的望著楊暉,青年將領搖頭解釋道:「咱們禁軍最大編制不是部,而是曲,若有差事,臨時委任。」
「明白沒有?明白了就下去吧!」楊暉不耐的揮手,似乎要將柳寒趕出大堂。
儘管依舊納悶,柳寒還是口中稱是,抱拳施禮,倒退兩步,才轉身大步離開。
兩百二十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運用得當,可抵得上一千人。
出來,眾人都看著他,柳寒什麼話都沒說,帶著他們回到營地,到了營地,眾人都以為立刻解散,可柳寒在他們面前來回踱步,最後站在他們面前。
「待會歡呼時,聲音小點,」柳寒先打個招呼,眾人心中一喜,柳寒輕輕咳嗽兩聲,眾人都焦急的望著他,柳寒心裡遺憾,這時候怎麼沒人捧場,他板著臉說:「剛才中侯大人告訴我,老子升官了,升了兩級,從隊正升到軍侯,怎麼樣,高興吧。」
沒成想,眾人面面相覷,都默不作聲,柳寒微微納悶:「怎麼啦?老子升官,你們不高興!媽的,老子白你們在一塊了!」
「高興。」
聲音有氣無力,柳寒很是不悅,彭余在隊伍中叫道:「大人升官,當然高興,可我們呢?大人,不知你去那一曲?」
柳寒這下明白了,哈哈一笑:「中侯大人說,所有曲都滿了,沒位置,所以,讓我組建一個新曲,你們這幫兔崽子還是老子的部下,這下高興了吧。」
「高興!」眾人齊聲大呼,頓時喜笑顏開,歡聲雷動。
等大傢伙笑過後,柳寒又說:「不過呢,中侯大人說了,現在咱們禁軍缺額嚴重,所以,咱們這曲只有二百二十人,也就是查一點一半,所以,你們當中只有少數人升官,現在還高興嗎!」
「啊!」眾人大為驚訝,柳寒打量眾人,眾人中程甲神情最為複雜,彭余則很興奮。
「本人升官了,弟兄們也得動動,程甲,」柳寒叫道,程甲一愣,邊上有人推了他一下,程甲連忙答應。
「你升官了,屯長。」程甲微怔,隨即大喜,躬身領命:「多謝大人!卑職肝腦塗地,追隨大人!」
柳寒點點頭,又叫道:「彭余!」
彭余大步跨出隊列,柳寒下令道:「本軍侯有二十人的衛士,我任命你為衛士長,你可願意?」
「卑職願意,多謝大人!」彭余大聲應道,樂呵呵的站到柳寒身後。他沒想到柳寒讓他當衛士長,這衛士長可比屯長還強,以柳寒的修為和才幹,升官壓根不是難事,衛士長也就能隨著升官,另外衛士也能跟著沾光。
隨後,柳寒又任命了傳令官,提升康浚擔任傳令官,又挑出五個衛士,其中便包括當初向他挑戰的婁錘,再將各級軍官作了一番調整。
「弟兄們,現在就這樣了,待會厲岩隊正會帶他的人過來,這樣我們有一百人了,中侯大人答應我,可以招一百二十人,你們要有人選,不管挖角還是到外面去找,都可以,我先把話放這,招到五個人的當伍長,招到十個人的當什長,招足一百二十人為止,不過,話說在前面,老子不要廢物,修為越高越好。」
「是!大人!」
「程甲,這事你負責!」
「卑職領命!」程甲很興奮,抱拳領命,他心裡清楚,這是在柳林外掙來的,要不是他不要命的往裡沖了兩次,這個屯長恐怕就是別人的了。
「好,今晚加餐,老子升官了,今天老子請客,酒肉管夠,每人賞五兩銀子!」
眾兵丁更加興奮,歡呼聲大起。
柳寒拿出幾張銀票交給程甲,讓程甲去操辦。柳寒又下令,讓眾人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士兵們立刻動手,開始收拾東西,營地里忙碌起來。
沒有多久,來了個軍官讓柳寒跟他走,這軍官叫馮寬,馮寬胖乎乎的,很是客氣,柳寒悄悄塞了一百兩的銀票給他,馮寬的胖臉更是樂開花,帶著他到一處空置營地,告訴他這就是他這一曲的駐地。
柳寒四下打量,這院子挺寬,從大門進來便是一塊空場地,正對大門的是一個高台,營房則在高台後面,這裡建有數列平房,平房建得很整齊,這讓柳寒很滿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