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一向守時,怎麼還不到?」冥月站在洞外面東而立。
「他把飯桶和那個孩子送到都城之後又回了部落一趟,再回都城也需要時間,再等等,別著急。」吳東方說道。
「自那天開始算起也有半個月了,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連今天算上是十七天了。」冥月搖頭說道。
吳東方知道冥月在擔心什麼,「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父親和另外兩位天師一定會把那個孩子和飯桶藏在安全的地方,土族巫師就算想要下手也找不到目標,找不到目標就不會有正面衝突。」
他的話明顯起到了寬慰作用,冥月退後幾步坐到了洞外的青石上,「除了這件事情,還有什麼事情能拖住阿爹?」
這話吳東方沒法兒接口,他連金族的都城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麼能知道都城出了什麼事情。不過有一點他能確認,那就是冥震肯定是被什麼棘手的事情給拖住了,不然絕對不會遲到,他肯定知道自己遲到,女兒會非常擔心。
為了緩解冥月的憂慮,吳東方岔開了話題,「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父母都在都城,為什麼要把你送到這個偏僻的村子來?」
「都城是非太多。」冥月說道。
「你哥哥也在偏僻的村子?」吳東方又問。
冥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就在吳東方思考接下來要問什麼的時候,冥月忽然站了起來往山頂跑去。
吳東方走出山洞,只見冥月正站在山頂沖東北方向招手,隱約可以看到東北方向的空中有一個黑點正在向這裡快速移動。
隨著對方逐漸靠近,吳東方發現來人正是冥震,在冥震的左手上提著個蛋形的竹籠,竹籠已經破了,可以看到飯桶伸在外面的腦袋。
數十秒後冥震來到,收起銅杖,落於洞外。
吳東方不太懂現在的禮節,猶豫著該怎麼見禮,冥月率先迎了上去,「阿爹,您怎麼才來?」
冥震笑著沖吳東方點了點頭,放下竹籠沖冥月說道,「處理了一些事情。」
飯桶從竹籠缺口鑽了出來,這傢伙受驚不小,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看到吳東方,立刻向他跑了過來。吳東方伸手想要抱它,飯桶扭身閃開,跑進山洞,爬到石圈裡躲了起來。
「阿爹,出了什麼事情?」冥月揮袖拂去青石上的灰塵,請自己的父親坐下。
冥震坐下之後並沒有回答冥月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天晚上你們有沒有看到那個男巫師的長相?」
「他蒙著臉。」冥月搖了搖頭。
冥震轉頭看向吳東方。
吳東方努力回憶,「頭髮偏灰,挽頭髮的簪子是綠色的,眉毛稀疏,身上有奇怪的香味,偏胖,身高能到我的顴骨部位,聽聲音年紀應該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
「就是他了!」冥震讚許的沖吳東方點了點頭。
「阿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冥月急切追問。
「等我慢慢跟你說。」冥震抬手示意冥月不要著急。
吳東方轉身走向山洞,飯桶此時正站在石圈裡伸頭向外張望,見他進去急忙把頭縮了回去。
吳東方心疼咧嘴,看樣子飯桶這段時間沒少受折騰,出於鼓舞士氣考慮,飯桶被遊街肯定是在所難免,它還小,那種喧鬧的場合肯定令它很害怕,此前還被冥震提著飛了這麼久,沒被嚇尿已經很不容易了。
等到他提了水罐出來,冥震已經開始講述,當日他們一路疾行,中途並沒有受到阻攔,順利的回到了都城,剛剛回到都城,就有人來報告冥月所在的部落發來了求援雨燕,他不放心冥月,馬不停蹄的又趕回了部落,再次回到都城,規模宏大的慶祝活動已經開始,隨後幾天他與另外兩位天師形影不離的保護著那個嬰兒和飯桶,慶祝一結束,立刻把嬰兒和飯桶轉移到了安全隱秘的地方。
接下來由另外兩位天師保護嬰兒,他騰出手開始尋找與飯桶長相類似的貔貅,這一過程浪費了七八天的時間,等到他找到替代飯桶的貔貅,準備把飯桶送回來的時候,夏朝使臣到了。
使臣帶來了不少禮物,還帶來了夏帝的旨意,減免了金族今年兩成的賦稅,這麼做的由頭有兩個,一是對金族白虎巫師的出現表示祝賀,二是對前段時間大量嬰兒被殺表示慰問。
隨後使臣提出要參見白虎天師,金王同意了,但三位金族天師不同意,對方這次過來是帶了巫師同行的,他們一旦近距離的接觸那個孩子,立刻就會發現這個孩子是假的,但這話三位金族天師不能跟金王明說,只能藉故為了保證白虎天師的安全,拒絕了使臣的要求。
一個非要見,一個就是不讓見,雙方鬧的非常不愉快。
再怎麼不愉快,人家不讓你見,你也沒辦法,到最後使臣又提出了一個要求,確切的說是下達了夏朝帝王的旨意,和親,而且點名要他的女兒,男方叫雲角,是夏朝君主的侄子,土族玄黃天師的徒弟,也是此次隨行的土族天師。
「阿爹,您同意了?」冥月面色大變。
「我一眼就看出那人心術不正,當時就一口回絕,我告訴他們,你在麻石部落摘下了面具,部落里的人都看到了,摘下面具就是有了夫家,有了夫家怎麼能改嫁他人。」冥震說道。
「對方怎麼說?」冥月緊張追問,對方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他們堅持夏帝的旨意,不管你有沒有夫家都要嫁給雲角,他們下個月就要過來迎娶,金王唯恐惹怒對方,勸我服從旨意,我只能先行應允下來。」冥震說道。
冥震的話直接把吳東方送到了南極。
「女兒絕不會改嫁他人,他連女兒的屍體都得不到。」冥月憤怒的喊道。
「應允不應允是我們的事情,能不能迎娶是他們的事情,」冥震說到這裡語氣變冷,「死人是不能娶親的。」
吳東方又從南極回來了。
「阿爹打算殺掉他?」冥月壓低了聲音。
「不是打算,是已經殺掉了,他們中午離開金族地界,下午我們就動了手。」冥震鼻翼微抽,「包括雲角在內的整個使團。」
冥震沒有把話說完,但吳東方和冥月卻都知道他省略了什麼,冥震他們把整個使團的人全殺掉了。
「阿爹……」震驚過後冥月開始後怕,她很清楚這件事情會有什麼後果。
冥震抬了抬手,「這件事情是我們三人商議之後做出的決定,也不全是為了你,土族欺人太甚,再不還以顏色,他們還會變本加厲。況且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確定我們白虎天師的真偽,我們拒絕他們參見白虎天師,他們已經懷疑我們找到的白虎天師是假的,如果讓他們把消息帶回去,對我們更加不利。還不如直接殺掉他們,向土族展示我們金族的勇氣和底氣。」
「阿爹,他們……」
冥震再次打斷了冥月的話,「我們沒有留下把柄,他們就算知道是我們殺的,也沒有直接的證據。況且我們也懷疑土族在派出這個使團之前,已經做好了他們被我們殺掉的準備,使團才是土族試探我們的真正棋子。」
「也可能是開戰的一個藉口。」吳東方在旁插嘴。
冥震沖吳東方點了點頭,站起身反背雙手看向西北方向的露天礦坑,雖然現在天已經黑了,村裡的男人們還在那裡工作,「我們忍的太久了,忍辱負重並沒有給我們換來平安,賦稅貢品換來的也只是羞辱和欺壓,不管反抗的結果是什麼,我們都願意勇敢的去面對它。」
「阿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冥月走到冥震旁邊。
冥震回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他才是真正的白虎天師。」冥月指著吳東方正色說道。
「這只是你的猜測,我不是白虎天師。」吳東方急忙站了起來。
「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沖你發火,怪你為了他去求人,那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個有骨氣的年輕人了,但是你也知道,他不是純金血脈。」冥震搖了搖頭。
吳東方這才明白為什麼冥震對他很是青睞,原來是因為他當天沖冥月大吼大叫,怪冥月為了他去求人,這件事情被冥震看在了眼裡,沒有哪個老丈人願意自己的女兒跟個沒骨氣的窩囊廢。
「阿爹,我給您看樣東西。」冥月轉身向吳東方走來,拔出了他腰上的匕首遞給了冥震。
冥震抬手接過,仔細打量,匕首背面被飯桶啃了一口,有缺口。
「阿爹,他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他是從天上來的,身上一直帶著這把匕首,他受傷的時候我曾經仔細看過,這是一種我們從沒見過的金屬,不能被我們所控制,也不是惡金。」冥月說道。
檢查和試探過後,冥震臉上出現了疑惑的神情。
冥月轉身又向吳東方走了過來,指著他手腕上的定位裝置,「把你的手鐲給我。」
「你想幹嘛?」吳東方不想摘,定位是不能了,還能當表。
冥月見他不摘,自己伸手來摘,找到卡扣把定位裝置摘走了。
「阿爹,您再看。」冥月把定位裝置遞給了冥震。
冥震轉過頭,隨著他視線的移動,定位裝置離開冥月的手掌懸浮在了空中,隨即開始快速解體,幾秒鐘之後變成了一堆細小的零件。
「我們最擅長冶煉金屬,但我們做不出這樣的東西,阿爹,相信我,他就是我們的白虎天師。」冥月說道。
冥震皺眉端詳著那些奇形怪狀的小零件,沒有說話。
「您也說過,他有五種血脈,您之前見過他這樣的血脈嗎?」冥月說道。
冥震還是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他跟女兒賭氣,身受重傷還堅持要走,自己走到了城門門口,在牆下坐了一夜,第二天竟然還能站起來,出城之後又走出了四五里才暈倒……」
吳東方大窘,悄悄伸手拉她衣服,試圖阻止她說下去。
冥月並不理會,繼續說道,「阿爹,您曾經說過,沒有毅力什麼都做不成,他是我見過的最有毅力的人。」
冥震將拆散的零件重新組合,把定位裝置遞給了吳東方。
吳東方接過定位裝置看了一眼,發現時鐘壞掉了,不問可知是冥震組合的時候搞錯了位置和順序。
「阿爹,我想請您和故伯犀伯用三紀窺生來看看他十二年後的情況。」冥月說道。
冥震背起雙手,仰望夜空,「我剛才已經神會了他們,他們很快就會趕過來,至於是否使用三紀窺生需要他們兩個過來之後一起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