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這時候才發現傅辰,察覺到居然不是他以為的族長阿琪啉,服裝上也更像是蔭突國的人,也許這也是被抓來的,身上好像還背著昏迷過去的人,他已經沒有更多的想法去思考為什麼這個人下來不是被押解的,朝著欄杆撲了過去,他也許是疾病亂投醫,懇求道:「拜託你,上去和阿琪啉說,只要他願意救烏仁圖雅和孩子,我願意離開他們母女。」
男人帶著中原口音的蹩腳方言,傅辰想他應該不是烏鞅部落的人。
滑落了下欄杆,但上頭卻沒有任何回應,等他再抬頭上面哪裡還有人,那個少年早就走遠了。
男人瘋狂地喊叫著傅辰,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你回來,回來……」
他哽咽著,又回到欄杆處,輕聲呢喃著另一個牢房裡大肚女子的名字,憎恨著自己的無能,男人還稚嫩的容貌中卻漸漸出現沉穩的神色,「烏仁圖雅,烏仁圖雅……」
第二間牢房裡女子,慘叫也越來越激烈。
傅辰像是沒聽到,一路向前走,也許是這邊的動靜,讓其他屋子裡的人都才回神一樣,看到從自己牢房門前經過的傅辰,他們的表情、神態不一而足,有的在觀望,有的在急切的想表達什麼,有的則是在原地不動,像是看著小丑一樣望著傅辰。
這裡一共十八間牢房,裡面有十五個人,三間空房,住在這裡的人漸漸的都被同伴叫醒了,當看到傅辰時,都知道這座常年沒有人來了一個奇怪的新人,「喂,小子,你不想死就別再走了。」
對傅辰來說,了解一個地方的地形才能做出更完備的計劃,未知往往是恐懼的來源。
越是往裡走,那牢獄中的人就越是冷漠,那看著傅辰的視線就好像看著一個死人。
傅辰都沒有理會,他不能表現出任何怯懦和不安,那是生存的大敵,除了讓人看清自己的內心並無用處。更不可能在還沒有確定這群人的底細的情況下就與他們說話,已經鍛煉出危機意識的傅辰是不會做如此冒險的決定。
大眾心理是不可避免的,當一群人都選擇了躲避,往往對於正在做這件事的人會產生影響: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我是不是做錯了?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另類的盲從,有時候,可以聽從內心的聲音,而傅辰就是這樣一個另類。不過,他也的確更小心了,從他們的表情來判斷,這裡還有別的危險,已經走到了底,那是一條兩旁帶著火把的通道,通道上什麼都沒有,遠處有一條呼呼大睡的狗,從裡頭竄出來的陰風,讓傅辰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首先把背上邵嘉茂放在地上,遠處正在酣睡的狗忽然感受到陌生人的氣息,猛地醒來,全身肌肉緊實,龐大的身軀抖了抖,朝著傅辰露出了血盆大口,強壯的後腿一蹬,脖子上的鐵鏈限制了它的行為。它的體型有點像傅辰曾經見到過的獒犬,一種對陌生人較為兇悍的品種,曾被哄抬市價後又無人問津的犬類,在這裡它是烏鞅部落的聖犬,他們在這次攻擊烏鞅部落的時候,就已經給外頭的聖犬餵了蒙汗藥,現在應該還在呼呼大睡,沒想到這裡還有一頭。
傅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來的緣故,獒犬特別激動,綁著犬的鐵鏈與牆壁鏈接處的快要斷了。
犬類憤怒的低吼聲響徹地牢,那群在監牢裡的人們都貼在欄杆處,恨不得多張一雙眼,好似在等著看傅辰怎麼被獒犬撕碎,對視線極為敏感的傅辰,卻好像根本就沒注意到一樣,他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周遭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動靜太大,在牆角昏迷的邵嘉茂被吵醒,慢慢清醒過來,剛一醒來就本能的看到遠處那隻獒犬張開的大口,甚至連喉嚨都看得一清二楚,嚇得他連連後退,只是背後靠著的就是牆壁,讓他根本沒有機會躲,他本能得挪過去抱著傅辰的大腿。
他現在半張臉還躺著血,已經不太看的出原來的纖瘦俊俏,小腿被抱住,傅辰掃了他一眼,兩人視線對撞,詫異一閃而過,發現邵嘉茂似乎在最後一次毆打中,把這個皇子腦子打壞了,那目光單純澄澈,猶如剛出生的嬰孩般,這顯然不是曾經的八皇子會擁有的眼神。邵嘉茂好似記得這是自己昏迷前最後看到的人,也不害怕了,那目光中好似小動物般的乞求,嘴裡喊著「怕,啊啊,血。」
似乎在叫著傅辰別離開。
「先鬆開,去那邊蹲著。」傅辰指著牆角,輕聲道,語氣不算溫和但也不算嚴厲,邵嘉茂眸子一縮,似乎有點敬畏面前的人,即便再依賴也乖乖得聽話鬆手了,抱頭蹲在牆角,目光始終跟隨著傅辰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獒犬的掙扎更加厲害,鐵鏈因此發出猙獰地吭哧聲,它的鏈接處已經要快承受不住。傅辰站在那兒,越發顯得沉靜,陰風吹拂著他的衣角,仔細回想自己一開始如何進入這個地牢的方式,還有剛才一路走來那群人漠然中透著譏誚的目光,前方是有危險的,那麼這個危險是——
傅辰猛地看著牆壁兩側,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不過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嘴角緩緩溢出一道笑容,原來如此,他猛地朝方向跑。
那頭獒犬似乎急了,啪啦一下就掙脫了鐵鏈。
但它好像在怕什麼,在通道前就停下了步子,並沒有馬上朝著傅辰撲過去,反而在猶豫和懼怕,傅辰忽然轉頭,朝著他挑釁一笑,獒犬其實相當聰明,雖然憤怒但還是懼怕這個通道,並沒有馬上追上去。傅辰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球狀物,那是以前在宮裡梅姑姑給他繡的荷包,遠遠看過去就像球。
這就是犬類的本能了,果然在憤怒後,看到了球它的目光就只有傅辰手上的荷包了,傅辰顛了顛,就朝著入口的方向扔了,那獒犬果然衝著它跑,越過了通道的安全線。
咔嚓,牆面忽然動了,原本平整光滑的牆上幾塊磚向里凹,一排排箭從裡面射了出來,獒犬腳下的地面鑽出密密麻麻的鐵刺,此時它強壯的身軀上被扎了密密麻麻的箭,腳下的鐵刺讓它寸步難行,最終它倒在鐵刺板上,掙扎了幾下就徹底倒下了。
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牢中人,瞠目結舌,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
就是他們常年待在這兒的,都沒發現那居然是個機關,他們一開始認為他是獒犬的晚餐,但現在看來,反而相反了,這劇情反轉的讓他們都快跟不上了。
原本就面如土色嚇得六神無主的邵嘉茂,更是縮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在他身下有一灘黃色的液體。
傅辰撿回了荷包,又放回身上,這是留存不多他在晉國美好的回憶。慢慢走了過去,當邵嘉茂看到傅辰,想要爬過去尋求安全感,卻被傅辰一個眼神阻止,他現在可沒時間去安慰心智不全的成年寶寶。
邵嘉茂也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又縮了縮。
傅辰在通道前,仔細觀察,終於確定這個機關短時間內不會再來第二次。從剛才的實驗觀察,也就是說,只要是活物通過這個通道,都有可能被紮成這樣的篩子,而這也許是唯一的出路,只要是進了這個地牢的人,在入口出不去的前提下,都有可能往這裡走。當然定然是有安全通過的辦法的,只是傅辰覺得既然暴力就能解決的辦法,又何必那麼麻煩。
通過黑暗的通道就會發現面前出現了別有洞天的金色,那是個天然洞窟。四周是密閉的岩石峭壁,上方倒是有一個小口子,可以隱約看到外面的月色和草叢,離地面至少有五十來米,就算是有工具的攀岩高手也無法徒手爬如此陡峭的地方,下方是一個巨大的黑色水潭,平靜無波,陰冷的氣息縈繞周遭,黑色這個顏色給予傅辰的感官並不好。
與其說這裡是地牢,用水牢更為貼切。
傅辰抱起那隻完全死絕了被戳得稀巴爛的獒犬,相當重,也幸好他被阿三訓練到現在,力氣大了很多,將它放在空地上,又割下已經快要掉了的腦袋,抱著腦袋朝著水潭扔,噗通一聲,將獒犬頭扔到那潭黑水中,它卻並沒有馬上沉下去,在它周遭出現無數細小的泡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隻獒犬慢慢被腐蝕,空氣中傳來燒焦的味道,滋滋聲入耳,冒著裊裊煙霧,傅辰捂住了鼻子,看著那血肉的面積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只留了一副頭骨在上面,過了一會才沉沒到潭底,水面再次回歸平靜。
腐蝕。
至少血肉之軀下去,定然屍骨無存了。
一般像這樣地下的水潭,都有可能連接另一邊出口,那麼就有機會出去。幸好他沒有直接下水潭找別的出口,現在兩個入口都被堵死了,剛才在下那個機關口的時候就已經試驗過,那裡沒有別的機關,而上方的通道在傅辰下來後沒多久,就已經被阿琪啉二次堵住,她是真的想把裡頭的人徹底埋了,恐怕也只有阿琪啉和製作這個機關的人才能知道如何出去了。
女人高亢的尖叫聲更為激烈,是那個孕婦。
傅辰看了看周遭,看到了之前鎖鏈鎖著狼狗的地方,有一個材質相當特殊的大碗,上面還殘留著血跡和肉末,應該是餵給狗的食物。它通體呈現土黃色,與入口處的機關是同一種,用碗試了試這裡的黑水,讓傅辰驚喜的是它並沒有被腐蝕,舀了一些,傅辰才來到剛才第一間牢房的地方。
一路上,這群地牢裡的人從原本的或是事不關己或是譏誚到現在,大部分人看著傅辰的目光是敬畏的,哪怕不是敬畏也對這個人升起了不能得罪的想法。他們只是被關在這裡,但思維是正常的,早就明白眼前這個人不是烏鞅部落的,也不是阿琪啉的同黨,但他顯然也不是來救他們的,也許只是不小心誤入這裡的人。
當再次看到傅辰,那個男子幾乎喜極而泣。
「我們做一個交易。」傅辰端著碗。
「什麼都可以!」男人激動道。
傅辰卻相當冷靜,冷酷的面容讓人對他不由自主產生他只是被裝在一個少年的驅殼裡,只要小看他的人都會悔不當初。
傅辰搖了搖頭,「我不是大夫,幫不了你。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注意事項,讓你親自給她接生,至於孩子能不能順利出生,我是不能保證的。她肚子裡的,是你的孩子對嗎?」
「是的,是我的孩子!我們是夫妻。」
「以你的孩子和靈魂起誓,將你們夫妻的身心都獻於我,不然你們和孩子將萬蟻嗜心而死。」聽說烏鞅族是詛咒最強的種族,聽說曾經國師扉卿就是有烏鞅族的背景的。對他們來說,他們的誓言都是絕對不能違背並具有真實效應的,看著這一男一女明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服裝,傅辰暗道至少這個女子是烏鞅族內部的人,那麼就一定懂得如何起誓了。
男子還沒回答,另一邊的女子卻已經聽到了,她有一張相當清麗的臉,哪怕現在汗水浸濕了整張臉也無法遮掩那麗色,她忍著痛楚,說道:「我,烏鞅族聖女烏仁圖雅,我丈夫晉國靈武候世子姜舒揚,共同起誓只要面前這位貴人——」
她頓了頓,同樣渴望的望著傅辰,誓言是需要真實姓名的。
「傅辰。」傅辰挑了挑眉,原來是聖女,那就難怪被關在這裡了,她恐怕是烏鞅族的恥辱吧,聖女之所以是聖女,因為她從被挑選為聖女到死亡,都是處子之身,就像傅辰之前看到的那位年過百歲的大巫,更何況她還是和外族人通婚。而她居然還懷孕了,聽說聖女之子是最好的靈魂祭品,叫做童子,所以阿琪啉才把她偷偷藏在地底下。而,另一個姜舒揚就更有趣了,傅辰在晉國是聽過他的名號的,靈武候寵上天的獨子,那個逃婚多年的世子,居然在這裡,這一對也是有趣,一個偷情的聖女,一個逃婚的世子。
「只要面前這位貴人傅辰能讓我們一家三口相聚,哪怕只有一刻,烏仁圖雅都願意為他獻出靈魂和孩子的性命,若違背此誓言,讓我被萬蟻嗜心而死!」說完,她咬破手指,將血珠點在額頭,奇蹟般的,那血跡隱沒在她額頭處,「誓成。」
傅辰曾在藏書閣看過相關的傳言,據說這是嗜心咒,對於烏鞅族是最高誓言。
姜舒揚也一模一樣說了。
女人生產就像走了一趟鬼門關,所以才有烏仁圖雅這樣的誓言,她怕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屍兩命,就相當於交代後事了。傅辰拿著那碗水,腐蝕了那欄杆,欄杆彎曲變形,被徹底腐蝕,而牢門成了一個大洞,姜舒揚就迫不及待地出來了。
這一幕,幾乎所有牢裡的人都看到了,他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原來一直以來那可怕的黑水潭還能這麼用,他是怎麼想到的?
姜舒揚到了妻子的屋子,也顧不得產婦血腥重這些民俗,深深抱住了淚流滿面的妻子,他們一家終於團聚了。
「傻瓜,傻瓜……」兩人的淚水混在了一起。
傅辰發現烏仁圖雅身子下面已經有一灘水了,羊水破了。
傅辰記得這個時代,是流行豎式分娩的,就是一個人抱住孕婦的腰,一個人在旁助產,這就是《諸病源候論》裡面的「有坐有臥」理論,但考慮到性別的關係,他若真這麼提議了,恐怕首先面對的是世子的刀劍了。只能側過身子,不去看孕婦,將現代與這個時代的醫術結合,邊口述,邊讓姜舒揚照做,能不能自然生產就要看聖女自己了。姜舒揚這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其他心思,他只能用傅辰的方法讓妻子深呼吸,用力,並且拿過傅辰手裡的人參片讓烏仁圖雅含著。
慘叫聲不斷在水牢裡迴旋,一時辰後,終於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孩子很小,全身發紫,被姜舒揚小心的包在獸皮里,姜舒揚笑得就像一個傻子一樣,看著傅辰傻傻的笑:「我當爹了!」
傅辰也微微一笑,那疏淡的眼眉微微彎起,泛著柔柔的光,溫暖如陽。在發現烏仁圖雅的目光時,又回到了面無表情。
作為烏鞅族聖女,雖然看上去較為柔弱,但那只是對比烏鞅族其他女性而言,她剛生產完雖然虛弱卻還沒昏過去,甚至發現了眼前這個男人驚鴻一瞥的笑容,她忽然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拉著姜舒揚一起朝著傅辰跪拜。
「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夫妻二人今生做牛做馬報答。」她行了一個中原仕女面對男性的禮儀。
無人看到,空中的七輔星之一,代表著玉衡的那顆星幾乎要湮滅的光芒,開始變亮,就在她跪地的瞬間忽然綻放了光芒,朝著七煞星閃爍著。
「口說無憑,我不信這些虛的,我等著看你們如何做。」
「好的,大人,您就看著吧。」
「現在好好休息,我們馬上要準備出去了。」傅辰仔細看著這夫妻兩的神態眼神,好一會兒好像確定了什麼才點了點頭。
那之後,其他牢裡的人也向傅辰求救,別說現在外面有五個活人,一對誓死效忠的夫妻,一個嬰兒,一個痴呆,真正的主事人是傅辰,除了求他別無他法。
這過程中,傅辰也知道了剩下十二個人的身份,他們分別是除了晉國,周邊西部四十八域中十一國失蹤的皇子或者皇儲,還都是成年的,傅辰聽到他們的名字,就想起了這十幾年來皇子們紛紛失蹤的事,這種古代的失蹤案基本上都是不了了之的,等於大海撈針。
腦中幾句話閃現,「李變天,我為你做了什麼事!」「你永遠都找不到他們!」,一種隱約的猜測在傅辰腦海中浮現,他在這群皇子中看到了戟國的大皇子,也就是皇長子,這是李變天第一個孩子。那淡淡的眉毛,清俊的容貌,與李變天有五成相似,只是眉宇間有些怯意,氣質卻與李變天天差地別,如果他自己不說,傅辰甚至都沒認出他就是戟國大皇子,他的房間就在最後一間,也是第一個進這座水牢的人。
李變天,真下的了手,連自己的親子都捨得成為計劃中的棋子。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他頭上。
牢裡的人見傅辰只打算帶著那四個人出去,要把他們落在這裡,那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了,自從知道外面的阿琪啉根本打算活埋掉他們,他們就有了緊迫感。
在被關押期間,他們哪裡還敢有皇子的驕傲,有了面對的就是阿琪啉的毒打,那個女人簡直像一個瘋婆子。一開始也是覺得這又是個送死的人,才會輕視此人,要知道這麼多年,進來的人都有進無出,沒有人是例外,誰知道今天能遇到一個怪胎。
本來傅辰的計劃是在當晚破壞了烏鞅族將罪魁引到晉國大軍身上,然後再設計戟國駐紮在丹呼城外的大軍,將這兩個幾乎勢均力敵的人打得兩敗俱傷,這才是漁翁得利的時候,這本來是在同一個晚上進行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這件事有利有弊,如果他沒有出現,胖虎他們並不會直接開始計劃,反而會找他,所有計劃都會相對延後,準備的時間更多一點,讓烏鞅族集合族人的時間也更多。李變天被蔭突國國王邀請去了宴會,至少要三天時間,明天就正好是他回來的日子,他需要在明天之前出去。
過了大半個晚上,傅辰中途在那水潭邊思索著怎麼從這唯一的出口出去,這邊已經讓姜舒揚為自己拔了狗毛,用牆上的火把烤了狗肉。
姜舒揚這幾年逃婚的時間裡,學會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烤肉不在話下。被傅辰使喚,他一點兒也沒有被冒犯的樣子,反而很高興,對他來說,能救回孩子和妻子,已經讓生活大起大落的他成熟了許多,知道身為父親的責任。這邊已經架好了火堆,準備把那狗肉放上去烤了,而一旁正喝好奶的小嬰兒咿呀咿呀要傅辰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部落的特殊性,嬰兒相當強壯。
小孩兒很奇怪,除了剛出生的時候哭過,後來就不太哭了,看到傅辰的時候還會笑。
傅辰以前有這方面的經驗,順後就將孩子抱了過來,讓本來想要提醒傅辰如何抱嬰兒的烏仁圖雅一陣語塞,他居然比她還熟練。
傅辰又給了她幾片人參抗住身體的虛弱,這都是梁成文給他的千年品種,切成了片用藥瓶裝著,讓傅辰隨身攜帶著。
「你是個好人。」看著傅辰哄著懷裡的孩子,烏仁圖雅忽然說道,笑得格外有母性光輝,傅辰只是挑了挑眉,並不回答她,她又道,「我知道的,因為孩子是擁有最純潔的靈魂的,他們喜歡靠近靈魂乾淨的人,你也一樣。」
「你無須這般討好我,而且,這樣的形容並不適合我。」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傅辰猜測是自己身上一些草藥味,可能被小孩兒聞到了,草木是大自然的味道,作為大巫接班人的孩子,孩子喜歡也是可能的,雖然他覺得自己更多的是血腥味。
「我們聖女是不能說謊的,不是討好。」
「你早就不是聖女了。」說罷,將已經熟睡的孩子還給烏仁圖雅,走了出去。
那條狗剩下的部分已經被姜舒揚烤的外焦里嫩,香氣瀰漫整個地下,這讓本來就餓了好幾餐的牢中人都受不住了,有的已經開始求傅辰,有的雙眼發亮地看著烤狗肉,在餓極的時候,擺在面前的食物能夠讓任何人意志力崩塌。
烏仁圖雅安頓好孩子,走了出來,她朝著傅辰跪了下來,「大人,如果你怕他們不聽話,我這裡有辦法。」
「哦?說說看。」
姜舒揚將已經烤好的大腿部分,首先給了傅辰,傅辰優雅的吃了起來。
烏仁圖雅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裡面有十隻小蟲子,傅辰放下腿,皺了皺眉,想到烏鞅族的種族特性,「蠱蟲?」
烏仁圖雅眼睛一亮,「是的,大人您知道?」
我只是猜的,而且能被養在瓶子裡的,不是蠱蟲是什麼,你養著玩嗎?
她又繼續道:「其實這也只是我被關在地下琢磨出來的,這片綠洲中所有適合當蠱蟲的蟲就這些了,它們是非常珍貴的,而且非常容易養死,每年都只有幾條,到了冬天更是非常少出來,如果不是我懷孕氣息重了,還無法吸引它們來。就算是大巫也沒辦法沒有引蟲的情況下,吸引蠱蟲過來,我想也許這方面我還比較有天分。」
姑娘,你太謙虛了,這之前恐怕都沒人見過,傅辰面無波瀾地看著她。
傅辰覺得,既然她是聖女,那麼作為族長的阿琪啉肯定不會把蠱蟲那麼珍貴的東西放她身上,只有可能是被關起來後得到的,看著上方的天洞,再看著水潭旁邊的岩壁,傅辰有些明白了它們怎麼長途跋涉地來了。
「這些蠱蟲可以種入他們體內心口處,再輔以我的咒語,能夠變成忠蠱,如果他們將來真心忠誠您,蟲會在它們體內融化,如果他們在未來有對您不利的想法,蠱蟲會吃掉他們的心臟。」這樣殘忍的話被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柔弱少婦說出來,傅辰有些不適應。
這些話,所有牢裡的人都聽到了。
誰都不願意被蠱蟲控制,而且這世上唯一能的解藥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世人誰不知烏鞅部落的的咒術有名,所以大部分不敢惹惱這個部落。他們並不知道,上一位大巫死了,新的聖女還未選出來,也就是烏仁圖雅是唯一有可能為他們「解毒」的人。
有人妥協了,也有人不願意為了這一點吃食折腰,傅辰並沒有勸說,他從來不覺得數量是他的優勢,而且這些人可是骨子裡都有皇族驕傲的皇子,不願意的就自己待著吧。其中有一個出口諷刺,就是一開始看著傅辰像是看死人一樣的皇子。
這群人吵吵嚷嚷的,還對傅辰提出了不少條件,有的出口惡毒,說著說著更是得寸進尺了。傅辰吃完手中的腿,旁邊的邵嘉茂已經遞來巾帕,巴望著傅辰。
傅辰揉了揉他的腦袋,感覺自己被胯間的邵嘉茂瞬間喜笑顏開。
擦完油光光的手,傅辰站了起來,他根本不打算和他們廢話,對付這些吃軟怕硬的,就不能太過軟和。
傅辰輕輕推開了粘著他的邵嘉茂,直接來到罵的最凶的皇子牢房裡。
隨著傅辰的走近,那人好像才終於怕了,「你,你要做什麼?」
還沒等他下一句問出口,傅辰已經將他從牢房裡拖了出來,一路伴隨著這位皇子的喊叫和掙扎聲,但就算有不忍的也沒人勸阻。傅辰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刀割了他的喉嚨,一滴血濺到傅辰臉上,另類的性感和……殘忍。
那皇子當場斃命,在場的每個人認為自己也許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幕,不僅因為男人的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動手,衝動中的表情還那麼該死的冷靜,還因為被死去的皇子死不瞑目的視線,好像在警告他們不要再挑釁了。
場面徹底安靜了,傅辰才開口:「我不想說廢話,想要談條件的,就待裡頭別出來了,想跟著就自己出來,自己想清楚,如果確定出來,那麼我這裡沒有叛徒,至於叛徒的下場——」
傅辰看向手中的皇子,「總歸不會比他痛快的。」
他的語氣,是那麼淡然。
「他,他是暨桑國的皇子……你怎麼能?」有個皇子結結巴巴地說,語氣卻是小心了許多,生怕惹到這座煞神。
「我知道,為什麼不能?」如果他不是暨桑國的,他還不會做的如此直接,要做的就是暨桑國的。
晉國的阿芙蓉,就是暨桑國進貢的,甚至邵華池那兒也有,被晉成帝當做良藥賜給了幾位皇子,如果沒有他的勸阻,邵華池可早就抽上了大煙。
「你你你你就不怕被暨桑國追殺嗎?」皇子沒想到這個人,如此膽大包天。
「誰會去說,你們嗎?你們不說,誰知道?或者,你們說,誰願意相信你們?」傅辰扔下了皇子,輕輕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好像嫌它被染髒了一樣。
那說話的皇子,拼命搖頭。
最令人可氣的是,烏仁圖雅甚至還蹲了下來,「以後這樣的事,我替您做,何必髒了您的手。」
「烏仁圖雅,我說過,不必奉承。」傅辰誰都不信。
也許曾經試圖信過,現在卻誰都不敢再信了。
對,是不敢。
他也會有怕的東西,怕自己付出的收不回來的心。
他知道,皇子們之所以會在一開始覺得他是個笑話,談笑風生,和他談條件,仗得還不是自己皇子的身份,認為他一個沒身份的人不值一提,不配使喚他們,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他們似乎忘了,現在主導者是他,沒有他,他們全部會死,這才是關鍵。
也許是傅辰的雷霆手段實在嚇壞這群皇子了,他們這才發現,這不是談判,不是商量,而是生死選擇,他們的命都在這個男人受傷,陸陸續續地就有人出來了,他們眼睜睜看著烏仁圖雅從瓶子裡引出一直黑色的、胖乎乎、滑膩膩的蟲子,那蟲子慢慢地從腳邊爬了上來,有的鑽入他們的鼻子,有的鑽入耳朵,還有進入口腔的,他們一個個面如菜色,卻忍著沒喊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自從被這個蟲進了體內後,他們看到傅辰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產生絕對不能背叛這個人的想法,他說什麼都要盡全力去做。
這種詭異的想法,已經驅使了他們的意志,只要一反抗就能趕到撕心裂肺的痛楚,皇子們不敢再嘗試。
如果知道這個女人意志在扮豬吃老虎,這個男人居然只是動了動嘴皮子,就把這樣一個可怕的女人給徹底收為己用。
願意的皇子都是漸漸到了白天,淡淡的青白色光芒從水潭頂端落下,
但烏仁圖雅的蟲子畢竟數量有限,根本不夠這群皇子。
還剩兩條蟲子,卻有四個皇子,他們都沒有考慮好,卻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抱怨了,事情的轉機在於天洞上方,傳來了地鼠的暗號聲,地鼠早就懷疑這裡是有暗道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具體方位,而之前入口被阿琪啉完全封死了,他就在這附近挖洞尋找,從土壤濕度中判斷這附近有地下水,才順藤摸瓜找到了這裡,一個晚上的尋找,終於發現了這個地方。
他學著蛐蛐兒的聲音朝著下方吹著,這是地鼠的暗號。
傅辰噗嗤一笑,走到水潭旁,「別吹了,我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