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4年7月6日)
在這個實驗室里,波歷其實只是做這兩位的助手的工作。拿拿這個,遞遞那個,在電腦上訂各種東西,然後,在各種東西送來之後進行編號和分類,再就是,他們兩個,尤其是薩克遜做了什麼東西之後,幫他們歸類,把不同的瓶子放到不同的地方去,並進行登記,貼標籤。
可是,漸漸的,事情變得本末倒置了。
他們越來越多地讓波歷做主力的活,比如給動物動手術的事情,到頭來都交給他來做了。也就是說,他們自己反倒不做了。
他們兩位的研究方向變了。他們更多地做的是體外試驗,即不以動物為樣本的試驗。
波歷有時問他們,他們用來做試驗的都是什麼,他們告訴他是人的基因。他們用的基因來自標著不同字母和數字的瓶子。也就是說,是針對不同的基因。他們把各種基因分別跟別的東西混合,跟他們做的混合液體混合,然後注入白鼠的腦幹細胞。
他們這裡每天收到幾十種不同的通常裝試劑的那種小瓶子,所有瓶子上標註的都不一樣,有些他在第一研究室的時候見過,但跟他在第一研究室里直接做的工作沒有什麼關係,他也懶得去問。
後來,他們這裡收到的小瓶子越來越多。他們乾脆把歸類的工作都交給了波歷。所有的標籤都是代號式的,是字母和數字的混合。比如G打頭的是一種大類,後面有個破折號,破折號後面還有字母和數字的組合,跟章程以前在人世間馬路上看到的車牌有點像。舉個例子,一個小瓶子上寫著G-G2,這兩個G是不同的。他們這裡專業冰箱的數量不斷在增加。他們的實驗室不小,可是也已經放不下了,於是,研究室調整了一下,把過道對面的一個房間也給了他們,裡面放了好幾排專業冰箱,還有好幾排玻璃櫥。所有冰箱(冷藏箱)的門都是透明的(當然都是沒有倒影的,這個特殊黑科技在這裡的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忘記)。
後來他們也不要波歷做動物手術了。每天波歷的事情就是往這些冰箱和櫥里放東西,取東西。當然,有些東西是他們放的。
也許聽起來就點枯燥繁瑣。但還是要說一下,否則不好理解。
一開始,波歷只知道,面對面的冰箱和玻璃櫥各兩排,一邊是進的貨,也就是從外面送進來的原材料,另一邊是那兩位做了某種混合後放進去的。冰箱和玻璃櫥上方都貼著字母和數字的組合。比如上面一排標註的是G,然後下面一排比如是G-F,或者G-K。還有V打頭的,那些卻不細標,只有一排標籤,比如V1,V2,V3,V4,V5, V6,但在冰箱或玻璃櫥里卻必須按字母和數字順序排。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標註為X打頭的。放進取出的東西也有字母和數字混合的順序。
波歷問他們這些東西都是些什麼,是按什麼規律排列的。他們倆一開始都不願意說。波歷不知道是保密紀律規定的還是其它什麼原因。他們只說,你只管放和取,不要放錯地方就行。
做了幾天後,波歷就說了:你們什麼都不跟我說,放錯取錯是早晚的事。
薩克遜停下手裡在做的事情。然後轉身過來對波歷說: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你先說說你的猜測。
波歷說:猜就猜。我覺得,G打頭的應該是基因,V打頭的是什麼呢?我猜是病毒的縮寫。
薩克遜說:沒錯。就是這樣。我們收到的是各種人類基因,也有個別的動物基因。上面說這些事情只做不說,就連自己實驗室里的人也不能說。可是,其實我跟歌兒(他總是稱大媽盎格魯為歌兒)商量過了,我們自己一個實驗室里的人還保什麼密啊,保密的結果,就像你剛才說的,反而會是出錯。這是一個細緻的活。再說了,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讓我們做這些事到底是要幹什麼,我們也是被保著密的。
歌兒盎格魯顯然不耐煩了:行了行了,還是我來說吧,講那麼多開場白有什麼意思?
她說:簡單地說,波伊。
波歷說:錯,我叫波歷,這是我這裡的名字。
其實他們最近一些日子都在故意地叫他波伊,就是男孩的意思。
她說:好吧,波伊波歷(她乾脆混合著叫了),我跟你簡單地說一下。大的G1是基因組,G2是蛋白質,G3是鹼基,G4和G5就是這幾種東西的混合體。V打頭的,就像你說的,是病毒,各種病毒。
薩克遜說:都是我們研究院裡研發和挑選出來的。
她說:是你說還是我說?
薩克遜說:你說你說。
她說:真是的。這裡又有哪一種東西不是本研究院研發出來的呢?不管那麼多了。對了,我說完了。就這麼些。
波歷說:不對。太簡單了。那麼破折號後面的字母和數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說:簡單地說,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你至少得去問波伊阿爾貝特。
薩克遜說:真的是這樣。我估計阿爾貝特也說不清楚,不管是不願意說或者不敢說。
她說:行了。你少說兩句不會在今天死去的。簡單地說,基因後面的,也就是你說的破折號後面的字母,我們的理解,只是我們的理解,是世界上幾大基因集團,簡單地說,幾大種族或者說民族集群。至於為什麼是這麼些,有什麼依據,那就不要問我們了,我們跟你一樣,不是搞基因的。至於這些字母後面的那些數字,我們也只能猜,那是大基因集團下面的細類。
波歷說:那麼V系列的又是怎麼回事呢?
薩克遜說:波伊,你不覺得你問得有點斯丟皮德嗎?你也看到了,那是四位數的編號,我們不是搞病毒的,怎麼會知道這些編號是什麼意思呢?
波歷又問:那麼那些X或者其它字母打頭的又是什麼意思呢?
薩克遜和盎格魯同時說:那是些混合體。
波歷發現了,也許是這兩個人在一個房間裡一待就是十幾年的原因,他們兩個人說話經常會不約而同,而且說出來的會是同一句話。有時候,他會忍不住笑出來。這回他沒有笑,因為他很想聽到更多的內容。
他說:你們從早到晚忙得不得了,這個瓶子那個瓶子地混合,攪拌,搖動,這個房間到那個房間來回走,到底是在做什麼呀?
他們兩個人要不一起說話,要不就一起不說話。這回是他們都不說話了,而是相互看著,他看著她,她看著他。
然後,她和他同時說:你跟他說吧。
這回波歷真的笑出來了。不過他馬上收回了他的笑,他說:受累。薩克遜說吧。
薩克遜說:乾脆跟你說了吧。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麼。你別急,聽我說下去。
盎格魯說:就你囉嗦。我來吧。簡單地說(波歷早就發現了:她很喜歡說「簡單地說」),上面給我們的任務是,我們做成各種混合體,包括把各種病毒、老鼠腦幹細胞和各種人的基因混合在一起,做成各種不同的試劑,然後注入到各種基因里去。一是看有什麼反應,作用,但這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看,是否會對不同的基因有不同的作用。
波歷說,這也太盲目了吧,這該有多少個排列組合啊。
盎格魯一拍大腿,可是話卻被薩克遜搶去了。波歷已經掌握了他們倆的特點,你要想聽到什麼,就要造成讓他們倆搶著講話的局面。就像現在這樣。
薩克遜說:對啊,你說有多少個排列組合?
波歷說:無數,無窮無盡。
薩克遜說:對啊。
盎格魯把話搶了過去:別說那沒用的,這麼說下去到天黑了也說不到頭。應該說,是無數,但也是有數的。上面要我們只做到一點,即我們要找到一種或多種組合試劑,含老鼠腦幹細胞的,也含別的病毒什麼的,這種試劑對一種基因大組的人有作用,但對其它基因大組的人不起作用。
波歷很驚訝:這是為什麼?受累。我換個問題,這是哪個基因大組?
薩克遜說:上面關照過,這才是絕密里的絕密。
盎格魯說:別賣關子了,已經說了這麼多了。我告訴你吧,波歷波伊,那是H組的。
波歷說:H組是哪個種族或者民族群的基因?
薩克遜和盎格魯說:你問我們,我們問誰?
薩克遜說:我們不是搞種族基因的。即使是搞種族基因的,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搞清楚的。
盎格魯說:這個問題我估計在這個研究院裡也沒有幾個人能告訴你,即使他們能告訴你。
薩克遜原來是個脾氣好的人。可現在他成天罵罵咧咧的。動不動說「稀特」。盎格魯對他的態度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
他說「稀特」的時候,有時候是實驗失敗,但更多的時候是成功了,應該說有進展了。跟他們一起操作一段時間後,波歷覺得他已經知道這麼做的成功之路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