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攏在院落外的苗民主動讓出一條道來,又一位苗地的大人物親臨了。
又一隊二十名族巫護衛組成的隊伍出現在院落外頭,統一的黑色服飾,統一制式的佩刀,還有脖際統一的銀牌,象徵著他們的身份。
率先出現在眾人視野里的是十名開道的族巫護衛,沿著族人旁撤開闢出的小道,快步穩健地進入院落。
開道的隊型散開,十名族巫護衛生生將翰墨的隊伍圍在院中央。
翰墨一陣起疑,在黑水河,肆意抗拒圍困族巫護衛,有這種實力和膽魄的人不會超過兩人,而他們都是黑水河畔的大人物。那位大巫大人已經居竹樓中久不外出了。
他注意到了圍困自己這一行人的巫衛脖子上的銀牌,那又是另外一個響徹苗疆的四字,『宗政青榮』。
他愣住了,這期間飽含的寓意太過複雜,已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可以應對的了。
果不其然,後端的大人物在十名族巫護衛的隨身護衛下,緩緩踏步向前,走至院落當中。
她是莫雨,一位歲至中年的婦女,態露祥和,面展慈意,是族人敬重祭司,黑水河苗民親切得稱之為莫雨姑姑。
莫雨的脖頸間同眾族巫護衛一樣,佩戴著那塊展示苗地身份尊榮的銀牌,上書『宗政青榮』。
她是黑水河畔僅有的兩位族巫之一,宗政青榮的最親近的弟子,亦是將來族巫衣缽的傳人,雖只是祭司身份,卻隱隱可堪大祭司之上,族巫之下的人物。
如今,她也親臨這座院落。態勢愈加演變得複雜起來。
莫雨神態倦懶,頭首微抬,紅唇似張未張,先是向著身為大祭司的弘良點頭致意,以示尊重。她略有深意的目光彷徨駐足停留在翰墨跟前,雖同為祭司,在修為實力上卻依舊是有所區別的。
莫雨的能力更加深不可測,她已是無限接近大祭司的存在,也許只差一步便可登頂成為黑水河畔的第四位大祭司,成為一方守衛的存在。
翰墨被莫雨盯得發怵,這種實力差距帶來的威壓是深刻入心的,那道目光如炬,恍若莫雨已是大祭司。
弘良早已是久居大祭司之位,自如收放氣勢已成習慣,弘良更多帶給族人的是慈顏溫色。而莫雨不同,翰墨甚至有種錯覺,莫雨給自己帶來的恐懼遠甚於弘良。
莫雨姑姑極少言語,而這次,她也不會多說什麼。她喜歡乾脆利落的解決問題,她的時間很寶貴。一塊銀質的銘牌立時出現在莫雨掌中。
多年來,莫雨在族人的心目中早已等同於宗政青榮,因為宗政青榮已經多年不外出了,最為族巫最器重的弟子,將來族巫的傳人。
莫雨在黑水河的地位愈高,她的出現便如同族巫的隨身銀牌,她自己便是宗政族巫的象徵,象徵著族巫的親臨,一言一行直接代表著宗政青榮的身份地位。
一如公羊宇手中的銀牌,莫雨手持的也是一塊族巫銀牌,所不同的是,銀牌上刻著的是另一個響噹噹的名諱。
黑水河畔兩塊最具權勢的死物,竟同時在弘良大祭司的院落中出現。圍觀的黑水河族人驚呆了,他們甚至已經開始有點糊塗了,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公羊家的族巫護衛來了,隨後青石道上宗政家的族巫護衛也一同來到。
翰墨恭敬地施禮恭迎,道一句,莫雨姑姑。
這女人雖比自己年幼幾分,但黑水河向來都是以實力為尊的,他在莫雨面前不敢造次,他對莫雨的尊重甚至於更在弘良之上。莫雨將來是要承繼宗政青榮的族巫之位的人。
公羊宇自然也是認識來人的,只是莫雨日常也是極少在族民中走動的,他對莫雨姑姑的聲明也是僅有耳聞。
他自恃是族巫家的少爺,弘良尚且不放在眼裡,何況是一個堪堪祭司水準的莫雨呢。他玩味地看著對方,他想知道,莫雨這時候趕來,究竟能做出什麼事來。
莫雨惜言,唇間只有四字,「放了他們。」
一語如驚雷,瞬間在這座院落中炸響。民眾們立時紛紛議論開,畢竟莫雨姑姑代表了宗政青榮的態度,兩位族巫間生起間隙,這在黑水河畔是絕對的大事。
同樣的聲音也落入在場的兩家族巫護衛耳中,落入翰墨耳畔,更是激盪在公羊宇心間。他面容愈加冷峻,陰雲密布身側。
憑什麼,同是族巫家的人,公羊族巫可是自己的親爺爺,不是你一介宗政家的狗可比的。
&可能。」公羊宇的聲音中帶著決絕憤怒,他的說同樣簡潔,比莫雨更惜字。
一旁的翰墨心思頓時一沉,暗暗道苦,少爺不了解莫雨的性情,她的息怒早已不表與顏間,她是絕對的宗政家殺伐果斷的祭司。慈態的面孔下,卻是一顆冰冷的心臟。
莫雨的隨從伴身多年,早已摸透意會莫雨姑姑的顏辭,不許招呼言語。身畔的利刃果斷地出鞘,他們代表著宗政族巫家的榮耀,容不得絲毫的否決抗拒,縱是公羊家的少爺也不行。
翰墨往乾澀的喉嚨間咽下一股唾沫,小小的院落擠滿了手持彎刀的巫衛,彎刀出鞘,刀刃微透的寒光折射著彼此間凜冽的殺意。
&雨,你敢,這是公羊家的事,你一個小小的祭司膽敢插手阻攔,別以為仗著宗政族巫的庇佑,就可以妄為,我就會怕你。」
公羊宇大義凜然,但他卻忘了,他自身的身份更為低位,他僅僅是一個蠱師,拋落身份家世,丟在黑水河的苗民中豪不起眼。他更加忘了,他自己亦是蒙受著族巫公羊和愜的祖蔭護庇。
&還沒這個資格教我公羊宇怎麼做事。」這是黑水河畔苗民普遍存在的自傲,公羊宇尤甚。
莫雨漠然轉身,她有潔癖,她不忍見同族血腥,她不慣聞人血的味道。
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隨從而來的族巫護衛都是了解她的習慣的,她沒有下過一道口令,她已經用自己的動作表現了她此時的姿態。莫雨姑姑的意思是,殺光他們。
她不在乎這群公羊家的族巫護衛的身份,不在乎翰墨的祭司之尊,更不關心那位黑水河畔的世家子弟的生死,她無所畏懼,而這就是她的性情,她的脾氣。
莫雨不需要依仗誰,同樣地也不在乎任何的報復,她只聽命於宗政青榮,她只忠心於那幢竹樓中的大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