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花魁名喚棋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端莊溫柔,老鴇一直沒捨得將她拍賣出去,一直留著她的處子之身,想待價而沽。每日裡求見她的公子哥多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聽老鴇說,又有公子哥點名要見她,她就忍不住心煩,扶著琴的動作都粗魯了一些,只是並沒有拒絕。
「棋鳶姑娘難不成是心中不爽利,倒要拿這琴出氣?」教主轉身關上屋門,笑眯眯的瞧著她。
棋鳶聽到這聲音,莫名覺得耳熟,抬起頭來,看清楚眼前這人的樣貌,頓時瞪大眼睛,手指一顫,就勾斷琴弦,鮮血順著指尖滴滴答答的淌下。
然而,她卻全然不在意,只痴痴的望著站在她眼前的人,嚶嚀一聲,就撲倒他懷裡,「你怎麼才來?」
「皇上吩咐的事情沒有完成,我怎麼能來見你,等這事辦完,我們就能獲得自由了。」教主看著她,深情款款的道。
只是眼睛裡的寒意深不見底,可惜棋鳶完全沉浸在見到心上人的喜悅里,壓根就沒發現他的口不對心。棋鳶趴在他懷裡點了點頭,一會兒才想起來道:「你怎麼來這兒了,夏盛卿可在這兒,要是讓他知道你在涼城就糟糕了。」
「無礙,他並沒有見過我的容貌。」教主勾唇,「來這兒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他勾了勾手指,棋鳶立刻附耳過去,聽著他的話,重重點頭,「好,你放心,我一定做好此事。」
教主颯然一笑,陪著她又說了會話才離開。這一切,夏盛卿毫不知情。
夏盛卿正在府里研究對付水月教的法子,雖然他之前想若是邊城的百姓冥頑不靈,他就屠城,但這也只能想想,真要動手,只怕律親王第一個就不會同意。
因此,還得想別的法子,若不然,水月教的餘孽在邊城百姓的幫助下不被抓住是很簡單的事情,難以斬草除根。最重要的,是怎麼讓這些百姓清醒過來。
他想的腦袋都疼起來,幽幽的嘆了口氣,剛準備說話,就看到知府急匆匆的跑過來,他還沒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知府就張嘴一口氣全說了出來,「今早有人報案,說是翠花樓的牡丹姑娘死了,現場留下了水月教的教徽。」
「拿來,本王看看。」夏盛張開手。
知府就將教徽遞上去,夏盛卿瞟了一眼,就知道這玩意兒是真的,面沉如水,陰鬱的道:「立刻封鎖城門,搜捕可疑人員。」
他還沒有去找水月教的麻煩,對方反而自己找上門來,還做出如此挑釁的舉動。夏盛卿冷笑一聲,就吩咐知府備馬前去翠花樓。
知府自是半點都不敢耽擱,連忙派人去馬廄里牽來馬匹。這會兒坐馬車太慢了,夏盛卿沒那個心思,那人說不準還藏在翠花樓里。
發生這樣的事情,樓里的客人和姑娘自然都是不准走的。老鴇看著衙役守在門口,眼看著生意做不成,心都在滴血,說盡好話也不管用,只好攤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涼城這邊鬧成這樣,巫族裡頭同樣不平靜,夏子衿找了個機會,哄騙巫鴛帶她去找紅芙。巫鴛先開始是不願意的,可被她連哄帶騙,迷迷糊糊就答應了。
只是這事不能讓那人知道。紅芙正坐在椅子上調息,就聽著敲門聲,她下意識的皺眉,只以為是那男子找過來,雖然厭惡,可到底顧忌二人關係,這兒雖是巫族,可她同樣不敢真的惹怒對方。
因此,她猶豫片刻後,就理智的前去開門,等看到來人時,臉上的不耐煩頓時凝固了,轉而變成震驚,夏子衿瞧著她的臉色,剛準備說話,就被她一下子拽進屋子裡,「啪」的一聲關上房門。
「長公主怎麼會到我這兒來?」紅芙擰著眉頭,滿臉凝重的看著她。
夏子衿看了眼巫鴛,巫鴛打了個手勢就出去,一路摸回關押夏子衿的地方。夏子衿走了,她還要回去打掩護,以免男子突然過來發現不對勁。回去的路,跟來時一樣,夏子衿已經記住了,就不需要她陪著了。
「紅芙,本宮想知道你和魅娘的關係。」夏子衿定定的看著她。
之前她就覺得這姐妹二人之間有貓膩,後來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魅娘提起紅芙的時候一臉的憎惡,可沒弄錯,她二人是孿生姐妹,其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還有眼前這人給她的感覺,十分古怪。
紅芙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怔在原地,半晌,露出尖銳的笑容來,「我和她自然是姐妹,不過很可惜,也是仇人,姐姐她可是恨不得生吃了我,可惜她學藝不精,打不過我。」
她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潮紅來,全身的氣息明顯因為說了這幾句話越發不穩定起來。夏子衿坐在椅子上,緊張的摳住掌心,這個樣子的紅芙,讓她莫名心生恐懼。
不過很快,紅芙就壓下自己的情緒,冷冰冰的看著她,「沒想到長公主對別人的私事這樣感興趣?」
明顯嘲諷的話連夏子衿的臉色都沒能改變一絲,夏子衿聳了聳肩膀,莞爾一笑,「既然如此,不知道你能否給本宮說說其中的故事?」
「長公主還真是好奇心重。不過我與姐姐的事情還輪不到別人操心,長公主有這個心思,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紅芙斂起笑意,冰冷的指甲在她臉上刮過,「還有,等下次姐姐過來,還請長公主轉告她一聲,就說這麼多年遊戲我膩了,下次見面,我一定會取她的人頭。」
「你不會。」夏子衿斬釘截鐵的落下這三個字,抓住她的手腕。
紅芙被她冷冰冰的手掌刺的下意識就要縮回胳膊,但是夏子衿緊緊抓著不放,她想要用內力震開,可對上夏子衿明亮的瞳孔不知為什麼就停下來,她覺得自己的內心像是被看透了一樣,禁不住惱羞成怒,「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不會殺她?」
「因為你不想。」夏子衿抿唇一笑,「我只是說了一句你不會,你就急著否認你不會不殺魅娘,可見你自己心底都不確定。」
紅芙惱怒的看著她,猛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掌,惱怒的瞪著她,「胡說八道!」
夏子衿攤開手,「會不會你心底清楚,不必本宮多說。只是不管你有什麼苦衷,說出來,魅娘未必不會相信。依本宮看,她想必也是捨不得殺你的。」
「姐姐她……」最後一句話落到紅芙耳朵里,讓的她渾身劇震,下意識的轉過身子,眼底湧現一抹驚喜,上前抓住夏子衿的肩膀就準備詢問。
對上夏子衿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突然清醒過來,觸電似的收回自己的手掌,「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她不想殺我,這些年,要不然我厲害些,早就死在她手裡了。」
紅芙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話語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濃重的怨氣。
夏子衿笑起來,「她若是真的想殺你,大可向九千歲求助,或者同本宮說,你們巫族雖然厲害,可到底還是得偏居一隅,可見並不能同朝廷抗衡。」
「本宮若發兵打來,你當如何?」夏子衿冷笑,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紅芙啞然,若真是如此,她自然是抵擋不住的。想到魅娘並非真的如同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冷酷無情,紅芙臉上的表情變幻不斷,最終才咬著牙道:「那又如何?說不定是她性子高傲,想自己一個人殺了我也不一定。」
「本宮的話就說到這兒,信與不信,全看你自己,告辭。」夏子衿並沒有強迫她一定相信自己的話,畢竟這姐妹兩的隔閡不是一般的深,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一點點來,不能操之過急。
夏子衿起身離開,紅芙看著她的背影,猶豫片刻,「廚房裡的蓮蓉酥放的有些壞了,對腹中胎兒不好,長公主還是少吃一些。」
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夏子衿尚且沒有反應過來。走出屋子,夏子衿才回過神,清澈的眸子裡就浮上一層細碎的冰渣。她前幾日吃了廚房裡端來的蓮蓉酥後覺得著實不錯,這幾日倒是天天都有這道點心。
現在紅芙這話讓的她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只怕,這蓮蓉酥不是什麼好東西。想到自己之前的猜想,她禁不住眯起眼睛,加快腳步原路返回。
屋子裡,紅芙看著門關上,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失聲痛哭,腦子裡不斷浮現夏子衿剛剛說的話,哭了一會兒,又禁不住笑起來,這又哭又笑的聲響,鬧的外頭站著的婢女身子就抖了抖,誤以為她又犯病了。
夏子衿一路沉思著回到關押自己的院子,走到門口都沒見著巫鴛的身影,心口「砰砰」直跳,一抹不安就侵蝕上心臟,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屋子門口,推開門。
裡面沒人,甚至連油燈都沒點,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夏子衿的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樣,立即轉身,就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