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愛卿進宮的目的?」翻著由宮人呈上來的摺子,楚弘徳眉頭一皺。
王萬山家底厚, 他是知曉的。畢竟那時他早些年在鄴城埋下的棋。但如此厚重的禮, 卻是比那廝平日供上來的還多。
&在盁縣並未加過稅?」猛然記起余慕嫻這些年繳上的稅是往日的二倍余,楚弘徳的手顫了顫。
聞楚弘徳問起舊時的稅收,余慕嫻從容的袖中取出另一份摺子。摺子上記得是素日裡, 她繳於國庫的稅。
&上想知道的皆在這折上。」伏身與楚弘徳見禮, 余慕嫻久久沒有抬頭。
見余慕嫻手中還有摺子,立在一側的李公公不敢怠慢。
匆匆取了余慕嫻手中的摺子與楚弘徳,李公公默默踏出殿外合上的門。
攤開手中的摺子,楚弘徳細看了片刻。
待掃到「馮濟才」三字,楚弘徳大怒道:「真是一干廢物……」
&上息怒。」知曉這折中人按楚弘徳的心意算,早已是朋黨, 余慕嫻便沒有立即為那群人辯解。
緩緩與楚弘徳又見一個禮,余慕嫻道:「臣初入官場,不知新都朝野繁複, 若是驚擾了聖安……」
&不怪你……」揚手扶餘慕嫻起身,楚弘徳面色稍緩。
他原不是怕事的主, 但這群奴才的膽子著實太大。
&知罪……」見楚弘徳正盯著自己, 余慕嫻低眉道, 「臣在盁縣時,便想將此般事奏與聖上……奈何臣居盁縣時,人微言輕,不能直達天聽……」
楚弘徳皺眉:「愛卿是說,朝中有人與寡人做梗?」
&臣卻是不知……但……」余慕嫻蹙蹙眉道,「臣在吏部諸事不順……」
擰眉記過吏部尚書是個老頭子,楚弘徳輕笑道:「怎麼,愛卿是被吏部那老狐狸嚇著了?」
&是被嚇著……臣只是憂心壞了聖上的事……」
余慕嫻低眉將吏部尚書所言的話與楚弘徳學了一遍,楚弘徳長嘆一聲。
楚弘徳道:「卿可知,依著卿這般行事,定活不長久……」
余慕嫻朝著楚弘徳一拜:「臣早在盁縣收到六斗被藏在粟米中的珠寶時,便將生死置之度外……」
&卿卻是要努力活得長久些……」起步帶著余慕嫻從殿內踏出,楚弘徳命候在一旁的李公公去核對手上的賬目,而後又命徐公公傳旨,換馮濟世接替余慕嫻,到吏部輔助吏部尚書完善官制。
待諸事畢了,楚弘徳傳旨留余慕嫻在殿中用膳。
一杯又一杯的瓊漿下肚,余慕嫻硬喝過二十杯,才裝出幾分醉意。
見眼前的少年已有醉容,楚弘徳蹙蹙眉。
這少年的防備之心實在過於欠缺。但也正是因這少年少防備之心,他楚弘徳今日才能知曉群臣上下勾結,沆瀣一氣的惡行。
揮手命李公公將余慕嫻送回府,楚弘徳轉而親擬了一份旨意。
待天明時,這旨意便已滿朝皆知……除了躺著府中的余慕嫻。
李公公送她回府時,她早已困了。但想著她此時還醉著酒,余慕嫻也沒幹倒頭就睡。
囫圇灌過幾碗余順端來的醒酒湯,余慕嫻只覺心頭悶得慌。
折騰著府中丫鬟去府外尋大夫,待到第二日午時,余慕嫻才稍稍消停。
而此時,守在余府外的宮人也離去了。
見府外人已是走了,余順忙遞了一塊方巾給余慕嫻:「老爺,你今日可是嚇死順子了……」
&日身子著實有些不爽利……」裹被子坐在榻上,余慕嫻道,「吩咐下去,便說老爺我近些日子不見客……」
&余慕嫻話音一落,余順便兩眼放光,「老爺你是怎麼知曉您升官了?」
&官了?」余慕嫻蹙眉。
她怎會升官了?難道等著她的不該是停職幾日麼?
睜目望著余順,余慕嫻道:「此言可是當真?」
&真!當真!」余順喜笑顏開,「送老爺回來的公公說,順子日後稱呼老爺得改口成『相爺』!」
&又怎得說?」模糊推測楚弘徳給她的新位置是丞相,余慕嫻眉頭緊鎖。
這般高的位子,來得這般輕巧,著實令人不安。
&上道,老爺您為人謙和,有居高位的氣度……」余順轉身將官人送來的官印交給余慕嫻,「早時宮裡來人通過氣兒啦,說聖上體恤老爺您不勝酒力……特許您在府上多待幾日……待到下月再上朝……」
聞余順道楚弘徳對外言她為人謙和,余慕嫻心稍安。
但與此同時,余慕嫻也頃刻知曉,楚弘徳定不會在此時處置了那群人。
想過宮中人多口雜,余慕嫻便裝病了數月。
等到余慕嫻病癒之時,新都已換了一茬新人。
……
八月。
余慕嫻領旨伴羅昌游圻湖。
&家這次可是摔的慘烈……」咀嚼著花生米,羅昌沒正形地靠在船頭。
見羅昌張口便言政事,余慕嫻會心一笑:「若是慕嫻沒記錯,羅大哥你可是武將……」
&將怎麼了?」戲謔地瞥余慕嫻一眼,羅昌悠哉道,「余小子,你這清閒日子要到頭了……」
&大哥為何這般說?」伸指夾了一粒魚食,余慕嫻揚手拋到湖裡,「慕嫻這病還未好利索呢!」
翻身觀著池中的魚搶食,羅昌嘻笑道:「可聖上卻是等不及了……」
&收起面上的散漫,余慕嫻凝眉望著羅昌,「聖上今日為何事要羅大哥來尋我?」
&上希望你明日領了去鄴城說和的差事……」羅昌道。
余慕嫻不解:「不知是何樣的差事?」
&也不清楚……」羅昌攤手。
&出聲應下羅昌,余慕嫻專心撒著魚食。
……
翌日,余慕嫻在朝中領下旨意後,便與羅昌一同往鄴城去。
許是因為帶有儀仗,余慕嫻一行行得極慢。
待余慕嫻到鄴城,已是十一月。
十一月的鄴城已零星有些雪花。
挑燈與羅昌對坐在舊時的宮苑裡,余慕嫻靜靜地等著休平治前來。
余慕嫻此番來鄴城,為得是說服休高逸通商。
按說理說,依著半年前楚國攻羊舌小勝,楚國此時不該低聲下氣。
但據那日在堂上聽的一言半語,似是邊關商賈多有怨言。
在進宮呈折前,余慕嫻還不知楚弘徳為何敢只收田稅。
待王員外一行人被斬首於新都,家財盡數亦歸國庫後,余慕嫻方才知曉,楚弘徳年少時便廣布人脈走了商途。
想著休高逸無意之舉竟是掐住了楚國的命脈,余慕嫻不禁感慨世事無常。
&小子可是想過見到休將軍時如何開口?」羅昌抬指輕叩著案面。
余慕嫻挑眉:「休平治如今是將軍了?」
&啊……」羅昌輕笑道,「不單單是將軍,還是一個從昌平叛逃的將軍!」
&話又是怎麼說?」記得休平治原在羅昌麾下,余慕嫻蹙眉,「休平治心性不壞,許是受了奸人挑撥……」
&定不是余小子你的心裡話!」仰頭喝上一碗溫酒,羅昌道,「你小子真是越大越滑頭……新都人真是眼瞎才覺得你小子木訥……」
&來羅大哥竟是這般看我?」打趣地望了羅昌一眼,余慕嫻正要言,卻聽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將軍,余大人,好久不見!」略顯沙啞的聲音帶著休平治出現在二人眼前。
&小子倒是來的快!」好不生份地拍上休平治的肩膀,羅昌道,「休小子,還不快與余大人敬酒……」
&沉穩地舉起一碗酒,休平治與余慕嫻道,「余大人>
&是做甚啊?」斜目將兩人掃過,余慕嫻笑道,「休將軍可是忘了,我們今夜還有要事……」
&哈哈!」與羅昌對視著大笑幾聲,休平治道,「余大人說笑啦!這天下哪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
說話間,休平治拉下腰間的酒囊便與余慕嫻灌酒。
待一囊酒下肚,余慕嫻頓覺天旋地轉。
&酒怎麼了?」模糊的視線讓余慕嫻疑竇叢生。依她的酒量,她著實不該這般容易醉。
但眼前這模糊的影像又由不得她不生疑。
&是四殿下命我贈給大人的大禮!大人莫不是不喜歡?」
……
休平治的笑聲尚在耳側,余慕嫻卻覺眼前一黑。
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余慕嫻,羅昌笑罵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是這般也無計可施不是?聽四殿下說,這小子可是千杯不醉呢!」休平治笑嘻嘻地應了羅昌兩聲。
&真?」羅昌正要細問,卻見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
&殿下!」
&下!」
揮手示意二人不必多言,楚玉姝揮手讓跟在身側的婢子將余慕嫻抬到她早已備好的木榻上。
&人本殿便是借走了。」楚玉姝衝著二人笑了笑,眉眼間是掩不住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