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恤?」眯眼將婢子望過, 余慕嫻道, 「此事怕不是本相能體恤的……」
揚袖與婢子移到明處, 余慕嫻道:「你們且守在此處吧!」
言罷,余慕嫻便命府婢往庭中添桌案一張,聚精會神地提筆寫奏摺。
見余慕嫻開始寫折, 眾婢子隨即守在余慕嫻身側。
待余慕嫻將一折寫好,楚玉姝已然悠悠轉醒。
待看罷周遭形勢,楚玉姝即知曉方才是自己大意, 小憩於庭。
&哥真是小氣……」不輕不重地說道余慕嫻半句,楚玉姝起身走到余慕嫻身側,定睛細瞧其折中的乾坤。
&折是要交與賢王的?」瞥著折中的字跡, 楚玉姝道,「哥哥真是機靈……」
&下說笑了……」淡笑著將摺子合上,余慕嫻道, 「此乃臣該為之事。」
&賢王不會聽哥哥你的。」抬袖慢行幾步, 楚玉姝道, 「賢王若是聽哥哥的,便不是賢王……」
&是,那便是又有一番牢獄之災了……」嬉笑著將勸楚宏儒還政於六部的摺子壓到案上,余慕嫻轉身吩咐府婢安排膳食。
因楚玉姝近些時日來余府甚是殷勤, 余府的主勺早已摸透了楚玉姝的喜好。
十幾樣不同味兒的點心擺盤上案, 楚玉姝稱讚道:「哥哥府上的廚子倒是越來越精細了……」
&下喜歡便是……」使眼色讓近楚玉姝的婢子為楚玉姝上筷, 余慕嫻溫聲道, 「若是殿下喜歡, 便是可將那廚子帶在身側……」
&哥哥府上討廚子像什麼話?」輕笑著接過婢子供上的筷子,楚玉姝道,「姝兒還是更喜來哥哥府上吃……若是沒了哥哥,這些點心吃在口中,也就只剩下餿味了。」
&來這點心也會發餿。」揶揄楚玉姝兩句,余慕嫻笑道,「細想來這點心確實會發餿……」
&是為何?」知曉余慕嫻聽懂了自己上句話里的意思,楚玉姝好奇地打量著余慕嫻,「莫不是因為這天氣太熱?」
&余慕嫻搖搖頭,「只是因為殿下離臣遠時,臣會心裡發酸……這心頭一酸,便會累及點心……」
&哥這般說,卻是讓著眼前的點心全餿了。」饒有興致地掰開案上的點心,楚玉姝道,「哥哥可知,你府上的廚子都快成仙了!」
&難不成今日的點心格外合殿下口味?」因並未見過府上的廚子,余慕嫻被楚玉姝逗得一樂,「待殿下走了,臣定會去見見那廚子,並將殿下所言的,盡數說與他……」
&是放他一條生路吧!」反手將掰開的點心送到余慕嫻眼底,楚玉姝挑眉道,「哥哥且看這點心裡藏的是何物?」
&物?」應聲盯著點心中的花生粒,余慕嫻訝然道,「從未講過擱花生的點心……這廚子倒是生了顆七竅玲瓏心。」
&見余慕嫻並未授意廚子行此驚人之舉,楚玉姝彎眉道,「看來這便是天意……」
&意?」不知楚玉姝從何處瞧出了天意,余慕嫻蹙眉道,「殿下可是聽了什麼瘋言瘋語?」
&是天意如何能是瘋言瘋語?」起手攥住余慕嫻的手腕,楚玉姝道,「哥哥且隨姝兒一起進宮面聖!」
&是去見賢王?」被楚玉姝口中的「面聖」二字一驚,余慕嫻道,「不知殿下為何要面聖?」
&意如是了,還要什麼緣由?」楚玉姝輕笑片刻,即拽著余慕嫻上了車輦,直奔楚宮。
待入了楚宮,踏上數十丈的石階,余慕嫻心覺,楚宮的宮牆從未像今日這般矮小。
&上正與賢王在……」
側耳聽著宮婢與楚玉姝言說楚宏儒的行蹤,余慕嫻斂袖恭敬地肅立在一旁。
直至楚玉姝折回到其身側,余慕嫻才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楚玉姝的手。
見余慕嫻主動挽住了自己的手,楚玉姝不自覺地多看了余慕嫻一眼。
承著楚玉姝的視線,余慕嫻溫聲道:「殿下今日當真想好了麼?」
&好了。」低聲應下余慕嫻,楚玉姝帶著余慕嫻朝前走了幾步,「早在很多年前便想好了。」
&想過多年前楚玉姝交與她的那份捲軸,余慕嫻雙眉一彎,周身皆是與素時不同的氣質。
許是素日裡不招搖,又許是余慕嫻甚少張揚。
當著余慕嫻伸手將定在頭上的斗笠卸下來時,楚玉姝又被薄紗下那雙暗藏著鋒芒的眸子弄得心神一晃。
&有一事要告與殿下。」慢步跟在帶路的宮仆身後,余慕嫻不急不緩道,「殿下早年交與臣的捲軸,臣在為相時交還與聖上……」
&瞥到楚玉姝面色如常,余慕嫻繼續道,「殿下留給慕嫻的玉,慕嫻一直留在身旁……」
&知哥哥留在何處?」絲毫不顧及在前方領路的宮仆,楚玉姝喃喃道,「細算來,那塊玉離開本殿也快十年了。舊言,人養玉,玉養人……這玉跟了哥哥十年,許是也沾染了不少哥哥的靈氣吧……」
&世上或是只有殿下覺得臣有靈氣。」不自覺地將視線停留在楚玉姝的脖頸上,余慕嫻道,「殿下以一塊玉石換了臣的傳家之物,該是知足了……」
&嗎?」楚玉姝笑道,「可惜本殿貪心的很……本殿以為,過了今日,玉也好,人也好,都該是本殿的……」
&下既是這般說,那臣的心也就可以放在殿下身上了……」抬袖從中取出一折,余慕嫻道,「殿下待會面聖時,可將此物交與聖上……」
&伸手接過余慕嫻的奏摺,楚玉姝笑道,「本殿期著今日便能拿到婚書……」
&是殿下所想,臣定傾力以助……」低聲答罷楚玉姝,余慕嫻調笑道,「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依著殿下所言,這世間種種,皆是定數……故而,臣以為,殿下隨緣便是……」
&緣?」輕笑著與余慕嫻對視,楚玉姝道,「哥哥這是說的哪裡話?若是姝兒隨緣被嫁與旁人,卻不知哥哥要去何處哭?」
&是只能在自家墳頭上哭了。」心頭想過自己與眼前人相識近六十載,余慕嫻輕嘆一聲道,「若是今事不成,卻是臣的罪過。」
瞥著不遠處的石階,楚玉姝斂斂衣袖道:「不成也是姝兒的罪過,干余相何事?」
&臣記下了。」順勢與楚玉姝見個禮,余慕嫻停步跟在楚玉姝身後。
雖方才她敢與楚玉姝並肩而行,但此時近了聖駕,便不能放肆。
見余慕嫻已退到身後,楚玉姝冷聲道:「去通傳。」
&匆匆與楚玉姝見禮,帶路的宮仆一路小跑著上了百級台階。
長公主性格暴烈,楚宮人盡皆知。
盯著宮仆的背影,余慕嫻眨眨眼,心笑,楚玉姝重活一世,似乎並無太多變故。
除了待她要較前世親昵幾分……其他,皆是舊時模樣。
&下風采依舊……」
低笑著輕喃半句,余慕嫻抬頭便對上了楚玉姝那雙滿是柔光的眼睛。
&哥卻是能被一個婢子逗笑……這委實讓姝兒嫉妒了!」
半真半假與余慕嫻說笑半句,楚玉姝正身便見楚宏德的近侍已從石階上下來。
&過長公主……」似乎意外楚玉姝的到來,近侍的面色不太好。
&兄此時可有空?」無視近侍的面色,楚玉姝眸中皆是寒光。
&長公主……聖上正與賢王議事。」近侍小心翼翼地答著楚玉姝的話。他來時,頭上的公公已是叮囑過他,長公主得罪不得,只能小心侍奉。
見近侍面色有異,余慕嫻接茬道:「殿下,若是聖上那處不方面……」
&兄那處怎會不方便?」溫聲將余慕嫻打斷,楚玉姝定睛與近侍道,「還不速速去報與聖上,言本殿有事要稟告聖上!」
&倒著退回到階上,近侍額上出了一層薄汗。
目送著近侍從台階上消失,余慕嫻抿抿唇,道:「殿下日後或是該寬厚些……」
&相莫不是忘了,姝兒從不寬厚。」簡短地截住余慕嫻的話頭,楚玉姝靜候著楚宏德派人來迎她上階。
雖她在朝中不如楚宏儒權重,但鄴城諸事,楚宏德皆須仰仗她。
想過離垠都前,曾叮囑羊舌不苦要每月送國書催她還垠都,楚玉姝神閒氣定。
只要羊舌國不出亂子,她在新都便無人敢惹。
斜目掃過不遠處的人影,楚玉姝道:「余相,且跟著本殿走。」
&低眉跟在楚玉姝身後,余慕嫻沒有亂瞧。
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踏上最後一級台階,余慕嫻才發覺楚宏德並不在這石階的盡頭。
俯視著台階上的人影,余慕嫻道:「殿下早知聖上在底下?」
&眯眼望著楚宏德正被楚宏儒扶著,沿最底層的石階走,楚玉姝道,「此處原是用來看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