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薛總,123言情的總裁表示非常愉快和您合作,那幾本小說的電影也已經過審了,您要去看成片嗎?」
薛霖放下手中的文件,旁邊的助理極為自覺地把宣傳海報遞給他了。
薛霖恍惚了一下,看著海報抿著唇無言。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其實看上去十分高大上理智過頭的陳然,其實也是愛看小說的,而且是網絡小說而不是那些名著。陳然的手機里還有123言情app,裡面書架一大堆書。其中有一些書,陳然甚至每章都留言,還會寫長評。
如果是言情無cp之類的還好,偏偏其中一些作品是文,這個性向在國內是很難拍好電影的,後續問題很多。雖然說現在開放,但一直有人很反對同性戀情。薛霖也不肯將就,哪怕多等一些時間也可以,所以做了很多準備,也不斷提升實力,到現在才能好好把那些作品影視化。
可惜……
薛霖終於還是放下了海報。
助理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他就一個人把海報收好,又拿出手機,看起這篇小說來。
這本小說講的是什麼呢,怎麼會讓然然那麼喜歡?
其實他已經看過了,但是每次看他都裝作沒看過,就那麼探究心上人的想法。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打斷了薛霖的思路。
「喂,爸,嗯,我在處理一些事情,一會兒就過去。」
說了一會兒,掛了電話,薛霖收拾好東西就出門,去了陳宅。
一切都和陳然還在的時候一樣,只是一絲不苟的管家的頭髮都白了,陳賀也在打擊後下肢癱瘓了。
剛進入大廳,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就撲了過來,咯咯直笑:「爸爸爸爸,你可回來啦,爺爺可壞了!」
薛霖看著小姑娘精緻的眉眼,恍惚了一下,隨即就抱起了小姑娘:」爸爸的小冉氣什麼啊,爸爸給你做主。」
陳賀和管家都抿著嘴沒說話。
陳冉一努嘴:「我同學明天去生日會,爺爺不讓我去。」
一時間,氣氛沉凝。
良久,薛霖才扯了扯嘴角:「那爸爸下周陪你一整天玩遊樂場好不好?同學就先送一下禮物吧。」
「可是!」陳冉瞪大了眼睛。
「乖。」薛霖把陳冉放了下來,沒再說話。
陳冉瞬間沒有再堅持了。
薛霖平時最寵她了,但是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喝爸爸說話。
薛霖這次也沒有顧及陳冉的心情,就那麼平淡地跟陳賀和管家吃起了飯。
第二天,薛霖讓人送陳冉繼續上學,自己孤身一人去了一處風景極為美麗的莊園。
莊園的最中間,現在有三座墓碑。
一座是木夕的,一座是陳恬的,另一座……是陳然的。
「小冉長得越來越像你了,好像她那個代孕媽媽一點外貌基因都沒有留給她一樣。她現在很活潑可愛,也很健康,可不像你,不能劇烈運動。」
「放心吧,爸我也會好好照顧的,還有陳叔。他們有小冉這個開心果,好著呢。」
「你想看的風景,我和小冉……都會替你看的。」
說了很多,終於沉默了。
天空下起了小雨,薛霖還是坐在那裡,看著墓碑上的臉,伸手去摸了一下,顧自微笑。
雨越下越大,他卻依然不動。
這讓他想起了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的那天。
也是開始只是細碎的小雨,後來才慢慢地下大。
其實當時他和陳賀都有不詳的預感,但是除了儘快趕到,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因為鐘鳴,雖然有對他們的報復,恐怕更多的是對陳然的瘋狂。
但是不可能不去。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一切其實都來不及了。
陳賀也沒有把握搞定鐘鳴這個瘋子,鐘鳴對陳然的執著和他的叔父對木夕的沒多大區別,如果真的得不到,類似冰封的手段未必不會被使出,陳賀不敢賭,薛霖同樣不敢。
所以就算有著偌大的陳家,最後也只有薛霖先過來談判。誰讓他是疑似陳然戀人的人呢?這點鐘鳴早就知道,所以也只有薛霖過來比較合適。
也的確如此,鐘鳴因此表現得比較冷靜,他沒有傷害陳然,但是他不會放過薛霖。
他嫉妒這個男人,陪伴了他的殿下……那麼久。
憑什麼呢?憑什麼?
鐘鳴聽著陳然的話,卻微笑起來。
這個男人獲得了殿下的在意,必須要解決掉呢。但是如果能讓殿下不再在意……當然最好嘍。
薛霖恍惚著明白鐘鳴的心理,卻沒想到,清醒後的陳然,立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陳然問的時候,他想大聲告訴陳然自己的感情,但是可悲的是他沒有來得及那麼做,陳然就立即轉頭離開了:「走吧,不用管他了。」
鐘鳴譏笑地看著他,目光略過被丟棄在地的藥管,滿意地頷首,帶著陳然離開。
但是後來呢,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他們找到的,只有陳然的屍體。
這個口口聲聲說著愛著陳然的靈魂的鐘鳴,不知道是不是終究得不到陳然的心而瘋狂了,最後還是冰封了陳然。
他們一起躺在了冰冠里,陳然神色安詳,鐘鳴卻面色猙獰地死死摟著陳然的身體。
分都分不開。
那一瞬間,薛霖想,他是嫉妒鐘鳴的。
他想……和陳然一起死去。
他想……用生命去贖罪。
他想……如果有下次,再也不要拖累陳然。
可是沒有如果,他能做的只有活下來,替陳然好好照顧一下子蒼老了的陳賀和管家。
薛霖徑自苦笑起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在整個空曠的環境迴蕩著,哪怕是傾盆的大雨也無法阻隔。
他的身體已經濕透,臉上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不能在然然面前痛哭,不能在陳賀和陳叔面前痛哭,不能在小冉面前痛苦,因為希望他們都快樂,但是他自己……真的好痛苦。
又是十五年後,美麗的女子笑顏如花,旁邊的新郎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臉上期待又忐忑,從已經不再年輕的薛霖手裡接過新娘子。
陳賀已經去世,陳叔站在一旁用渾濁的雙眼看著這一切。
一個月後,陳叔去世。
半年後,薛霖抱著墓碑也去世了。
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刻,薛霖腦海里重現了很多場景,最後這些場景都消失了。
他只是想——
不知道然然願不願意等他呢?
不願意也沒關係。
然然,等我找你。這次換我比你小,哪怕是比你小好幾十歲,我也會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