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記錄上赫然顯示著喻超凡的名字。
張路瞪大雙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佳怡,然後擦擦自己的眼角,還拿出手機把喻超凡的電話號碼和這個這個號碼對了一遍又一遍,隨後她癱軟在沙發里,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徐佳怡拿著沈洋的電話:「事故發生當晚,沈洋在六點鐘,也就是飯點的時候給劉嵐打過電話,我估計他是跟自己的母親說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飯或者是說要晚點回家的事情,緊接著六分鐘之後,沈洋給老大打了電話,通話時長為一分鐘二十九秒,然後就只剩下喻超凡的電話,正好是在事故發生半個小時前打的,我想問,沈洋和喻超凡怎麼認識的?路姐和喻超凡成為男女朋友的時候,老大和沈洋已經離婚了。」
我腦海里也想不到別的事情,只能揣測:「在酒吧的時候見過一面,余妃搗亂的那一次,會不會是他們原本就認識,畢竟喻超凡是酒吧駐唱,也算個小小明星。」
徐佳怡思索著:「沒這個可能吧,我看沈洋這個人平時應該沒什麼娛樂活動,看著人很老實,應該也不喜歡去那種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地方,再說了,他們兩個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大半夜打電話說,他們之間又沒有業務往來,我覺得喻超凡很可疑。」
我急忙推了徐佳怡一下。
徐佳怡立刻改口:「路姐,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沈洋之前好歹也是餘暉里的女婿,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沈洋跟著餘暉里應酬交際,應該認識了不少人,所以喻超凡打個電話給沈洋拜託他介紹一些商演的資源,也是能解釋的通的。」
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我聽了都汗顏,張路立刻否決了徐佳怡的話:「可是如果他們之間不熟的話,應該不會存對方的名字,而且沈洋現在和余妃離了婚。都傾家蕩產了,凡凡還去求他做什麼?」
徐佳怡給自己挖了個坑,只好找我求助:「老大,你說說吧,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說出來,我們好好探究一番。」
我本來就不會說話,這件事情是人命案,又牽連到張路的男朋友,我哪敢妄言。
但是徐佳怡卻一直鬧著我:「快說說嘛,老大,一個人的腦瓜不好使,三個人加起來肯定能找到突破口的。」
被徐佳怡一慫恿,又加上張路那期待的小眼神,我結巴著:「那那我就說說?」
徐佳怡不斷的點頭:「對對對,說說,快說說。」
我沉思了片刻,說道:「我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沈洋欠了喻超凡的錢。」
徐佳怡大跌眼鏡,拿手來摸我的額頭:「不會吧,老大,你腦洞這麼大啊,欠錢這種惡俗的理由你都想得出來,沈洋都落魄成什麼樣了?都靠你這個前妻出資相助了,他能欠喻超凡什麼錢?」
我只想把喻超凡撇乾淨而已,所以才會想到這麼個爛理由。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覺得不可能的話,別理我就是。」
張路撐著腦袋問:「說說你這個念頭是怎麼想出來的?」
我撓撓鬢角:「我是這麼想的,喻超凡何許人也?情歌王子,嘻哈王子,他可是最會浪漫的,別看沈洋平時跟個木頭似的,但是有些人冷漠,只是對別人的全世界冷漠,可他對自己的全世界,卻是熱情似火的。」
張路低聲咆哮:「將重點,曾小黎,你別急我,我有心臟病,你趕緊撿重點說。」
徐佳怡也附和:「老大,你這話扯遠了,還是趕緊說說正點吧。」
我吞了吞口水:「我的意思是,沈洋為了討好余妃,就請了喻超凡這個嘻哈王子幫忙製造浪漫,而喻超凡買了房子要還貸款,肯定手頭緊,他們之間就產生了交易,但是沈洋後來落魄了,沒錢給,喻超凡就急了,想讓沈洋早點還錢。」
徐佳怡毫不留情的指出:「那喻超凡不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嘛。」
張路瞪了徐佳怡一眼,徐佳怡再度改口:「對對對,老大,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喻超凡做的也有道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瞅著徐佳怡:「你平時腦洞宇宙無限大,你也來說說唄,他們之間為什麼會有聯繫?」
徐佳怡點點頭,然後我和徐佳怡你一言我一語的假設著,張路卻突然抓起桌子上的手機連外套都沒穿就沖了出去,我立即拿了外套去追:
「路路,外面冷,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雪,路」
留給我的是已經關閉了的電梯門,我追下去的時候,張路已經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徐佳怡在陽台上探頭喊:
「老大,姚遠的電話。」
儘管姚遠每次都給我帶來壞消息,但我還是接通了他的電話。
這一次他只是問我有沒有空,想請我一起吃晚飯。
我帶著徐佳怡一起去的,在姚遠開的小飯館裡,姚遠穿一件黑色的風衣,徐佳怡見了眼冒桃心:
「哇,姚醫生好帥。」
姚遠笑著落座:「菜我都點了,曾黎,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韓野說一聲,免得出現上次那樣的情況。」
我給他添了杯熱茶:「沒想到姚醫生記性這麼好,好久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你放心吧,韓叔今晚有飯局,有佳怡在。他不會擔心的。」
姚遠挑眉:「如果沒有佳怡在的話,他會擔心什麼?」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徐佳怡湊我耳邊輕聲說:「平時看著姚醫生很嚴肅,原來他也會說俏皮話。」
但姚遠找我也並非單純請我吃飯,之所以要避開張路,是因為此事和張路也有牽連。
「姚醫生,你是說你懷疑那個人是喻超凡?」
徐佳怡吞了吞口水,良久才問出一句。
姚遠說,昨天晚上他下班之前想去看看沈洋,正好看見一個男人從沈洋的房間裡走出來,因為只看到了背影,也不敢確認,那人身形和喻超凡差不多,他本想打聲招呼的,結果一喊喻超凡的名字,那人裹緊大衣疾步走了。
昨天我沒見到喻超凡,姚遠說那人穿著藏藍色的長款大衣,按說喻超凡應該不會穿這麼素淨的顏色,他一向喜歡很張揚的衣服。
「我也沒看清,只是覺得很像。我問過沈洋是不是喻超凡來看他,沈洋說是一個來看望病人的家屬走錯了房間,可能是我太多疑了,曾黎,快吃菜吧,嘗嘗我們店裡的特色菜。」
姚遠也不太敢確定,徐佳怡慫恿我:「要不你問一下張路,就說昨天喻超凡穿的衣服款式不錯,你也想買一件。」
我下意識的拒絕:「我買一件男人的衣服做什麼,韓叔又不喜歡那樣的款。」
徐佳怡嘟囔著嘴:「那好吧,那就我犧牲一下,就說我想給我的男閨蜜買衣服。」
這樣漏洞百出的問話,張路這麼聰明的頭腦竟然沒有絲毫的懷疑,毫不猶豫的發了一張她和喻超凡的合照過來。
而姚遠看到這張合照後,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就是這件衣服,我確定昨天晚上從沈洋的病房裡出來的人就是喻超凡,他們兩個人之間很熟嗎?」
整個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吃完飯我和徐佳怡去了病房看沈洋,我在削蘋果,徐佳怡看著床頭柜上的鮮花問:「沈總,這是哪位追求者送來的?」
沈洋雙手都骨折了,連坐起來都十分艱難,苦笑一聲:「我現在算是個殘廢,你直呼我名字就是,這花是姚醫生送來的,他說病房裡要有點生氣,人好的才快,曾黎,謝謝你,謝謝你帶這麼多的朋友來看我。」
看到沈洋又紅了眼眶,徐佳怡嘴快:「相識即是緣,大家都是朋友,人活一世誰還沒有個三災兩難的,關鍵是互幫互助,不知道這幾天都有哪些人來看過你呢?」
徐佳怡問的很自然,沈洋的臉色卻有了些許的變化,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在臉上一閃而過,隨後看了看病房裡的東西,盯著我手中的蘋果說:
「這水果是早上韓野讓譚君送來的,他每天都會給我送水果來,都是新鮮的,這花是姚醫生送的,還有那些補品,是沈冰送的,還有就是一些親戚朋友。」
徐佳怡有些失落,卻還是循循善誘:「沒別人了嗎?昨天路姐還說要來看看你的,畢竟她是你媽媽的乾女兒,你也算是她的哥哥了,只是後來咖啡店出了些小小的事情,對了,路姐好像是讓喻超凡抽空來看你,不知道這個嘻哈王子有沒有來看你呢,他這個人被粉絲捧著都有點小明星的架勢了,肯定不會幹跑腿的活吧。」
話趕話的壓迫著沈洋,徐佳怡這一招的確高明。
但是沈洋已經面不改色了,淡然答道:「大家都很忙的,心意來了我心存感激,不敢勞煩大家。」
我一直覺得沈洋是個笨嘴饒舌的人,沒想到他回答起問題來也是滴水不漏,甚至連剛剛那一抹慌張的神色都沒有了,要不是姚遠已經確認昨天喻超凡來過,我都差點信了沈洋的話。
我將蘋果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放在碟子裡放上水果叉遞給沈洋,又驚覺他兩手都是骨折,看護也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出去了,我看了徐佳怡一眼,她裝作沒看見,將視線挪到了窗外。
我遞了一塊水果到沈洋嘴裡,他微微一愣,隨後說了聲謝謝。
接下來倒是很自然了,徐佳怡也沒覺得這樣不妥。
「老大,我去看一下姚醫生,你要走的時候叫我。」
也許是病房裡的氣氛太沉靜,徐佳怡溜了出去,只剩我和沈洋在病房,他蠕動了一下嘴角,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我立刻起了身:
「今天答應了妹兒要回去給她講睡前故事,你好好養著,我改天再來看你。」
我慌不擇路的想走。沈洋卻叫住我:
「曾黎,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我回頭:「那些感謝的話就不用再說了,你是妹兒的爸爸,我幫妹兒做點事是應該的,過去的事情都是隨緣的,我不怪你。」
沈洋的嘴角都有些抽搐了,有些著急卻插不上話,只見他的臉突然漲紅後咳嗽不斷,我又返回去給他喝了點水,將病床又搖起來了一些。
「曾黎,我想求你件事。」
我猛的停住了,在病床旁邊坐了下來:「你別急,有話慢慢說,只要我力所能及且不傷害我愛的人,我會答應你的。」
沈洋稍稍低頭,似乎有些難以言說。
「如果有天余妃做了不對的事情,我想請你原諒她,她還小,身上背負的東西又多,人都會犯錯。她以後一定會改的,還有就是關於生意上的事情,我想請你給她一點生路,她現在要養活整個家,很不容易,雖然我知道要你這麼做很過分,我」
看著沈洋又要急了,我連忙答應:「你放心吧,我比她年長,會讓著她的。」
從醫院出來,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徐佳怡在我身邊興奮的喊叫:「星城的第一場雪,終於來了。」
風呼呼的刮著,仿佛要把每個人心裡的那點小秘密都吹開,刺骨的寒意像是要鑽透人的身體,直擊靈魂最深處一般,我哈了口氣暖暖手,望著天空問:
「佳怡,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徐佳怡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頭,聽到我問話,迴轉身來站在路燈下對著我笑,容光煥發,煞是好看。
「人是高級動物,肯定會有很多面,有的面是呈現給家人看的,有的面是呈現給朋友看的,還有的一面啊,只能在暗夜裡看著鏡中的自己說,你,其實有很多的小秘密哦,比如三歲那年拉了臭臭在媽媽的鞋子裡,八歲那年還尿了床,十歲的時候抹了媽媽的胭脂,十七歲愛上了隔壁班的籃球少年,十九歲恨不得與那個一無所有的男人廝守到白頭,二十歲傷了心,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我以後絕對不會再為任何一個男人掉眼淚,其實淚水早就侵襲了整個臉龐,而眼裡的淚光卻在輕訴著,我愛你,你也愛我吧。」
徐佳怡怔怔的望著昏黃的路燈,路燈下的她神情靜謐,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一滴淚水悄然滑落。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這個世上的人吶,都會早一步晚一步的離你而去,也許會有人和你同年同月,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但是那個人,你終其一生也找不到,就像你永遠看不到鏡子裡的自己,左心房的快樂和右心房裡的悲傷,但是沒關係,秘密是永恆滋生的,人卻只有短短几十年,何必在意那麼多。」
我聽的都有些糊塗了,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她的心裡話。
她低下頭,抽泣兩聲後,帶著淚花的笑臉綻放的像是秋日裡的海棠:「黎黎姐。其實我很羨慕你。」
這是她第一次叫我姐,我聽著突然覺著心裡一暖。
「羨慕我什麼?羨慕我離過婚?有個女兒?羨慕我現在有個男朋友?還是羨慕我這一刻望著天空,卻能自由的呼吸順暢的活著?」
徐佳怡原地轉了兩個圈:「我羨慕你永遠都是這麼的善良。」
善良。
我始料未及,徐佳怡卻收住了眼淚,一臉莊嚴的說:「我們每個人的秘密里都有一根針藏在綿里,有意無意的就會刺傷別人,包括我,包括路姐,可是你不同,你給人的感覺是很乾淨,靈魂很乾淨,善良的人內心似雪,純潔無暇,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恨過沈洋,恨過劉嵐,但我從你的身上得到了淨化,我突然覺得以前憎恨的一切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其實對於徐佳怡,我一直都很好奇。
她就是一個空降兵,沒有任何資料記載的來到我身邊,然後死心塌地的跟了我,而她的生活方式卻不像是尋常的人,但每當我覺得她有些觸摸不到的時候,她就會貼過來讓人察覺到她真實的存在。
就好比此時,她挽著我的手靠在我的肩上,像個希望受到寵愛的小妹妹一樣,詢問我:「老大,我們今天晚上能夠迎著風沐著雪走回去嗎?」
我把脖子上的圍巾分了一半給她:「那我們就纏在一起走回去吧。」
徐佳怡得寸進尺的問:「那我今晚能不能跟你睡?」
我鼓著腮幫子看著她,思忖片刻才答:「那要看你姐夫答不答應咯。」
徐佳怡撒著嬌:「我不管,我今天晚上就要霸占著你。」
這一晚,來的很突然的第一場雪飄了半個時辰就停了,雪一落地就停,仿佛它從未來過一樣。
儘管韓野極力反對,徐佳怡卻死死的拉著我不撒手,韓野無奈,只好答應自己回屋睡覺。
我以為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是睡眠質量很好的,可她卻一晚上都是噩夢連連,一直握住我的手,嘴裡喊著姐姐,姐姐。
她哭著喊著求姐姐別死,但是最後哭濕了枕頭後來一句:「姐姐。你死了我怎麼辦?」
第二天醒來,她一臉倦容,我也沒有過問她為什麼會做那麼悲傷的夢,洗漱之後的她立刻恢復了滿滿的元氣,看著陽台外面的景色,十分失望:
「還以為一醒來就能看見一個白雪皚皚的世界,我本將心待白雪,奈何白雪已灰飛。」
大清早做起了打油詩,我聽著好看,喊了她進來吃早餐,她剝著雞蛋問:「老大,我昨晚有沒有說夢話?」
看她緊張兮兮的小臉蛋,我狡黠一笑:「有啊,你一直再重複一句話。」
徐佳怡立刻放下雞蛋,捂著自己的嘴問:「我都說了什麼?」
我喝了口牛奶,大笑:「你一直在喊,妖孽,哪裡逃,快放開我師傅。」
徐佳怡被我逗的哈哈大笑,姍姍來遲的韓野故作生氣道:「我發現你們兩個也可以過小日子了,我倒成了怨婦。」
徐佳怡將剝好的雞蛋遞給韓野:「韓總,我聽說你們公司大年三十有聚會,要不,你把我也帶上唄,你們上市公司肯定有好多的白領骨幹精英,我去挑幾個來當面首養著。」
韓野敲了她一記腦瓜:「你以為你是女帝,你這個年紀好好談戀愛就談戀愛,不要花花心思花花腸子。」
徐佳怡十分乖巧的低下頭:「哦,知道了,家長大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察覺他們之間的默契,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早餐過後,韓野站在鏡子前打著領帶:「黎寶,今天跟我去公司吧,我們順路去看看沈洋。」
徐佳怡還在吃早餐,默默舉起手:「還有我,別丟下我,我也跟你們走。」
韓野系好領帶走到徐佳怡面前,端了一杯水給她:「吃個七分飽就好了,多喝水,你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譚君會來和你一起,希望你能出色的完成這個任務,可千萬別讓楊總失望哦。」
一提起楊鐸,徐佳怡的臉色瞬間變得嬌羞了起來,訕訕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本來是要跟韓野去公司的,張路打電話約我去咖啡店,我只好重友輕色了,被韓野念叨了一頓後,我答應晚上好好補償他,他才將我送到咖啡店後,依依不捨的上班去了。
還是坐在老位子,張路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黎黎,怎麼辦?我發現喻超凡騙了我。」
我的心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喻超凡偷偷去醫院的事情,我沒有跟張路提起,畢竟他們現在是男女朋友,要是本來沒什麼事的,卻被我一句話鬧的不愉快,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握著她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問:「喻超凡怎麼騙你了?」
張路一副哭喪的臉,再抬頭看我時。眼睛紅紅的,還當著我的面落了淚,我都嚇壞了,急忙遞給她紙巾:「路路,你別哭啊,有什麼話你跟我說,我替你出頭,喻超凡敢欺負我,我就敢拿刀砍他。」
張路擦了擦眼淚,十分不信任的盯著我:「會嗎?你敢為了我拿刀砍人?我怎麼那麼不信?」
我噌的站起身來,張路急忙拉著我:「你幹什麼去?」
我回頭:「去廚房拿刀。」
張路噗的一聲笑了,示意我坐下:「哎呀,你快坐啊,聽我慢慢說給你聽。」
我看著張路都哭了,哪裡還有些心情坐下,她可是個十分要強的人,能讓她哭的事情,就證明十分嚴重。
「哎呀,你能不能坐下好好聽我說,你這樣倔,我不想哭的都被你急哭了。」
我只好坐下:「好好好,你別急著哭,先把事情說清楚。」
張路揚了揚手,我怒不可遏:「什麼,喻超凡打你了?扇你巴掌了還是打你身上了,我看看你哪裡有傷痕,你別急,我這就拿刀去。」
張路捧腹大笑,倒在沙發上蹬著腿。
我伸手去拉她:「張小路,你這是哭還是笑?你別這麼嚇唬人好不好,這大清早的。」
張路再次把手伸到我面前,晃了晃:「看到沒,有什麼不一樣?」
我抓住她的手左看右看:「沒什麼兩樣啊?」
張路仰天長嘆,右手伸出來指著她左手的無名指說:「曾小黎,你是眼瞎啊還是故意的,你沒看到這明晃晃的一克拉鑽戒嗎?」
我輕拍著心口,坐了下來喝口水鎮定了一下:「媽媽咪呀,你真是嚇死我了,你這是鑽戒嗎?我沒見過鑽戒,鄉巴佬進城不太懂。」
見我調侃她。張路有些不滿:「你這明顯就是針對我家凡凡說的話,雖然他很窮,雖然他沒錢,雖然他有不堪回首的過去,但是沒關係,他有一顆愛我的心吶,不光如此,現在還有一克拉的戒指,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真心可鑑,天地可鑑。」
我指了指外面:「你確定天地可鑑嗎?今天霧蒙蒙的,能見度這麼低,上帝就算帶著放大鏡也未必看得見吧?」
張路洋洋得意的看著手中的戒指:「沒關係,我的鑽石閃閃耀,上帝只要睜眼一掃視,就能夠看見一顆撲通撲通跳躍的真心。」
這個陷入愛情中的小女人啊,不過喻超凡沒有欺負她,我也算是放心了。
炫耀很久之後,張路起身關了包廂門,悄悄說:「你知道嗎?這顆鑽戒來之不易啊。」
我瞅著她:「怎麼個來之不易法?難道是小粉絲募捐給他才買的?」
張路立刻瞪著我:「曾小黎,你再這樣就沒意思了啊,你再這樣挖苦我家凡凡,就等於拿刀剜著我的心窩子,我跟你講,我家凡凡最近可努力了,不光在咖啡店駐唱,你沒發現我的咖啡店每天都生意火爆嗎?還做了一份白天的正經工作,然後還提前休了年假去商演了一回,商演賺的錢全都在我手上了。」
我忍不住丟給她一句:「真敗家。」
張路一臉幸福的看著鑽戒:「這個家啊,就應該敗,沒有鑽戒的女人都是不幸福的女人,當然咯,有鑽戒的女人也不一定幸福,但至少我現在很幸福,我現在超級想替我家凡凡生一堆的胖娃娃,最好是生一個籃球隊,哦,不,生一個足球隊。」
我對她直翻白眼:「拜託,現在國家政策也只開放了二胎,就算你是老母豬,能生一窩,你還能養得起一窩?」
張路討好似的挽著我的胳膊:「哎呀,人家就是想誇張一點的表達出我現在的幸福感受而已,你幹嘛這麼咬文嚼字,莫非最近韓大叔那個方面不行,沒有將你餵飽?哎喲喂,欲求不滿的女人啊,真是可怕。」
我又笑又氣的看著她:「行行行,你幸福行了吧,你要是為了得瑟的話,我告訴你,你成功了,我現在很羨慕你很嫉妒你很恨你,你竟然有這麼大的一顆鑽石,我羨慕嫉妒恨的小心臟都碎的不要不要的了。」
張路像個嬌羞的小媳婦一樣興奮的揮著手跺著腳:「啊啊啊,我好幸福啊,我好喜歡你羨慕嫉妒恨我的樣子,為了證明你是真的羨慕嫉妒恨。你現在就拍一張我的美手照發朋友圈,然後哭喪著臉說你羨慕嫉妒恨我,快發,你要是不發你就是敷衍我。」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她:「請問哭喪著臉發朋友圈,那是種什麼樣的表情,你能先給我表演一下嗎?」
張路搶過我的手機:「就知道你不管跟了多麼了不起的人,你的智商永遠都只能為負,頂天了也只能升個零,我幫你發。」
張路拿著我的手機咔咔咔的拍好幾張照片,然後選了一張角度光線都很完美的圖片,打開美顏相機磨一下皮美一下白,然後心滿意足的帶著哭泣的小表情配著羨慕嫉妒恨的文字發了個朋友圈。
我欲哭無淚,她卻暗自沉迷。
等她炫耀夠了,才安靜下來跟我說:
「黎黎,凡凡跟我說了那天之所以給沈洋打電話的事情,之前因為沈洋好歹是個老闆,又介紹了這個商演給凡凡,所以凡凡是想感謝沈洋的,卻沒想到沈洋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對了。凡凡去醫院看過沈洋了,為了感謝他,還給了他一小筆提成,畢竟沈洋現在很缺錢,這個商演凡凡賺了不少,知恩圖報才是中華傳統美德。」
雖然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但是關於沈洋為何閉口不提喻超凡,以及姚遠喊喻超凡的時候他很慌亂的逃跑的情景,這些都無法解釋清楚。
只是我不想打擾張路眼下的幸福,所有的顧慮我便自己承擔了下來。
從咖啡店出來後,我去了醫院,韓野請的男看護和劉嵐都在病房裡,見我來了,劉嵐正好剝開了一根香蕉遞給我:
「外面很冷吧,黎黎,吃根香蕉吧。」
我接過香蕉,一刀一刀的劃在盤子裡,然後很自然的餵給沈洋吃,劉嵐起初還是看著,後來就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我遞了紙巾給她:「你別哭啊。沈洋會好起來的,傷筋動骨一百天,要慢慢調養,你別擔心醫藥費的事情,這些我都會解決好的,妹兒這幾天著涼感冒了,等她身體好了,我讓她來醫院裡陪著沈洋,也好讓病房裡不那麼冷清。」
我說完後,劉嵐哭的稀里嘩啦的,突然就朝我跪下了。
我也立刻蹲了下去:「媽,您別這樣,您是長輩,您這樣會讓我折壽的,小宋,快來幫忙扶一把。」
小宋扶起劉嵐:「阿姨,您就放寬心,您有這樣的乾女兒,真是好福氣。」
乾女兒,我和劉嵐都愣住了。
劉嵐抹著眼淚:「造孽啊,都是我瞎了眼,把你這麼好的女兒給弄丟了,黎黎,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攙扶著她:「您說吧,只要我能做到,我會盡力去做的。」
劉嵐一開口,我和沈洋都愣住了。
她說,黎黎,你和我兒子復婚吧,媽錯了,媽以前不該這麼對你,媽以後會好好彌補你的,請你回來吧,媽真的錯了啊,悔不當初啊。
我完全沒有預料到要強了一輩子的劉嵐竟然會低頭,公公沈中在世的時候,她就只對公公低過頭,現在公公不在了,這個幾個月前還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卻突然放棄了所有的尊嚴來挽留一個曾經棄如草芥的人。
我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劉嵐接著說:
「黎黎,就看在妹兒的份上,別的男人再好,到底不是妹兒的親爸爸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下意識的看了沈洋一眼,沈洋整個神色都有些異樣,似乎想要阻止劉嵐。
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劉嵐哭著求我:「黎黎,答應我吧,不然我死了真的沒臉去見你爸呀,他這一輩子除了當兵打仗之外,就沒有別的愛好,而平日裡嚴苛的他,也唯獨對你讚不絕口,我真是悔恨啊,我當初就應該相信他的眼光,黎黎,你是個好媳婦,是媽錯了,媽給你道歉。你跟沈洋復婚吧,媽用僅剩的這幾個年頭好好報答你。」
我十分尷尬,幾乎是推搡開劉嵐的手:「那個,我還有點事,今天有個客戶要來星城,我需要去接待一下,小宋,你好好照顧他們,辛苦你了。」
我幾乎是狂奔而出,在走廊上撞到姚遠我都沒回頭,他追出來後大口喘著氣:「曾黎,你跑什麼呀?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晃著手:「沒事,對不起,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
姚遠拉著我的手:「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正好來醫院看看,我幫你去掛號,你哪兒不舒服?」
我甩開他的手:「對不起,我先走了。」
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我關上門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沒有人知道。我在得知沈洋出軌,小三猖狂,且自己受盡屈辱的時候,我曾對自己發過誓,我一定會讓所有辜負我傷害我背叛我的人付出代價的。
我也曾跪在鏡子面前對自己說,總有一天我會活得很驕傲,我會讓放棄我的人後悔莫及。
尤其是你,沈洋。
我一定會讓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回來。
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了,我心裡卻是那麼的難受,沒有絲毫的快感。
這一刻來的太突然,我並沒有徐佳怡說的那麼純潔,我也有自己齷齪的小心思,我做不到發自內心的落落大方的祝福他們,我也曾惡毒的想,我希望他們過得貧窮落魄,生不如死。
現在蒼天有眼,將我所有惡毒的小心思一一實現了,我卻好難受。
如果重來一次,如果我註定了要站在沈洋的婚禮上,我一定會笑著對他說。我祝你幸福,因為我們曾經在一起過,但我依然不會祝你們幸福,因為她曾經毀了我的一切。
你們過的好,我不會羨慕,你們過的不好,我也不會嘲笑。
你們當著全世界的面海誓山盟,我會瀟灑的轉身離去。
我會像徐佳怡說的那樣,成為一個純淨而又善良的人。
可是時光無情,你們終究朝著我詛咒的方向而去。
我哭累了,回到洗手間瑟瑟發抖的用冷水洗了把臉,那個刺骨的冷啊,像是要把我的每一根骨頭都凍壞了一樣。
我再抬頭時,看見韓野就在我身後。
我伸手擦了擦鏡子,兩隻溫暖的手摟緊了我,這一刻,我毫無預兆的再次淚水徜徉,轉身撲進韓野懷裡,哭著問:「你會離開我嗎?」
韓野緊緊抱著我,拍著我的後背:「不會,除非死別,絕不生離。」
等我再次哭累了,韓野才擦了擦我的眼淚問:「我們能換個地方嗎?這洗手間的香味雖然好聞,但是呼吸有些不順暢。」
我破涕為笑,任由他牽著走出了洗手間,在沙發上坐好後,他給我倒了杯水,我接過來,盯著他問:
「你這會兒不在公司上班,怎麼會出現在家裡?」
韓野指了指書房:「我回來在書房裡找一樣東西,結果聽到家裡突然多了個愛哭鬼,哭的那叫一個慘喲,不過哭聲很動聽,我就靠在門口聽了很久,結果你這個小傻瓜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竟然沒看到我。」
韓野突然托住我的下巴:「愛哭鬼,告訴我,我就這麼沒有存在感嗎?」
我當時一門心思的在哭,哪知道家裡會有人。
一想到肆無忌憚的哭了一場卻被他全程看了去,我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嘟著嘴:「人家哭是因為像喻超凡那麼窮的人都捨得給張路買一個一克拉的鑽戒,可我呢。跟湘澤實業的大公子談戀愛,卻連個銀戒都沒有,你想想,我多委屈,我一委屈就想哭,我一哭就收不住,我收不住淚水就會模糊我的視線,淚水一模糊我的視線,我自然就看不到你的存在了。」
韓野蹙眉:「說到底,這個惡果是因我而起的?」
我假裝可憐兮兮的點頭:「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壞人,一點都不疼我,我現在一想到張路竟然有個一克拉的鑽戒,我又想哭了。」
本來只是假裝而已,但是眼角一抽搐,淚水還真就來了。
韓野鬆開了我,戲謔一句:「你這個小壞蛋演技不錯,看看,這是什麼?」
哎呀媽媽咪呀,還真是晃了我的眼。
當我擦乾淚水看清楚韓野手中拿著的東西時,簡直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