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話的你已進入異次元,請前往晉/江購買正版。 轉過頭來, 清薇笑著道, 「這段時日承蒙鄉親們抬舉, 我們這小本生意也算興隆。因著我自己的一點私人緣故,卻是不能在這裡擺攤了。因此從明日起, 這攤子就轉給劉嫂子了, 還望諸位周知。」
本來排隊買粥的眾人便都喧譁起來, 議論的無非是清薇要去哪裡, 劉嫂子的粥是否還有這個味道等等。當然,相較之下,後一個問題才是大家關心的。畢竟清薇的攤子擺起來時間不長,眾人卻都已經習慣了這個口味。
清薇等他們說了一陣, 才道, 「不過鄉親們不必擔心。我也是住在這長壽坊里的, 自然也想大家都吃好喝好。因此已經同劉嫂子議定,她出錢將我熬粥和做饅頭的秘方買下。從今日起, 我就將手藝交給劉嫂子和月娘, 保證大家往後吃的東西還是和現在一個味道。」
眾人便都放下心來, 紛紛誇讚她仁義, 不忘本云云,又有人問她往後要做什麼。清薇只含糊的說沒有定下來, 得先教會了劉嫂子這邊再考慮, 於是眾人也不再追問。
收攤時劉嫂子忍不住朝清薇道謝, 「勞姑娘費心了。」
清薇特意點出她是花了銀子去買的手藝, 這樣一來,自然免了其他人眼紅。否則只看劉嫂子和清薇稍微親近些,便得了這樣的天大好處,免不了有人齊心不平。雖說那樣清薇也會有麻煩,她這樣說出來也是為了自己,但劉嫂子卻不可因此就不領情。
見她果然領會,清薇便微笑道,「嫂子再說這樣的話,就客套了。」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街口,正好從錢大郎的店門口走過,清薇便稍稍提了聲音,笑道,「若不是嫂子,我搬進來之後也不會這樣順利。說起來是我沾光才是。除了粥和饅頭,我回頭再給嫂子寫一個涼湯的方子做謝禮。這天氣一日比一日更熱,喝一碗涼湯正是時候。」
劉嫂子連忙推脫,兩人一路說笑著,經過了錢大郎的店。
等她們走過去了,錢大郎才慢騰騰的從店裡挪出來,目光陰沉的盯著二人的背影,半晌才收回來。
他從清薇方才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她是將方子寫下來交給劉嫂子的!
接下來的幾日,劉嫂子和她的大女兒月娘都會在下午到清薇這裡來學手藝。這樣一來,清薇的院子裡,就從早到晚都飄著好聞的食物香氣,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做粥和饅頭都不麻煩,所以幾日功夫也已足夠。這天劉嫂子和月娘從清薇的院子裡出來,面上都帶著緊張興奮的笑容。清薇今日說,明兒就不同她們一起出攤了,她們下午也不必再去。然後又將寫好的方子交給她們,如今就揣在劉嫂子懷裡呢。
一路上劉嫂子數次想將那方子拿出來看看,但又怕給人瞧了去,便一直抬手按著胸口,看上去倒像是身體不適,讓路上遇到的鄉鄰們都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番作態,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是十分明顯的。
錢大郎一看這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那方子在她們身上。於是便悄悄墜了上去。
當然,青天白日,又是在長壽坊中,他是不能做什麼的。於是他跟了一路,見母女二人進了院子,才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去找他家的男主人劉老黑說話。
劉老黑生得又高又大,有一把子力氣,如今是在木匠行做事,而且還是坊中鄉勇的頭目。
當是時,皇權不下縣,各鄉之中多是里長和各族耆老們共同主事。沒有衙門,自然也不會有捕快和軍隊,但鄉野之間,卻時常有野獸和匪徒出沒,因此各地不得不將青壯男子集中起來組成鄉勇,農閒時訓練,平日裡則定期巡邏鄉里,確保安全。如果遇到意外,則立刻就能組織起來抗敵。
自然,這裡是天子腳下的帝都,又是承平盛世,不可能跟鄉野之地比較,但這種規制倒是沒有改變,只不過鄉勇隊一直閒置著,既不需要訓練,也沒有巡邏任務而已。但饒是如此,劉老黑同衙門那邊也比旁人更親近。這也是劉嫂子底氣如此足,跟清薇一起做生意也不怕別人眼紅的原因。
這會兒錢大郎登門,劉老黑雖然心中詫異,但也沒有表現出來,笑著把人迎進屋。然後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天閒話,直到劉嫂子從內室出來,去院子裡起灶開始準備晚飯,錢大郎才起身告辭。
劉老黑又一頭霧水的把人送出門,完全不明白錢大郎走這一遭是為了什麼。
於是這天夜裡,一條人影摸進了劉老黑家的院子裡。
這條人影自然就是錢大郎。他白日過來,就是為了踩點,也是想看看劉嫂子把那方子藏在了哪裡。他這人做生意做吃食上沒有天賦,倒是耳聰目明,劉家房子也不大,里外只隔著一層木壁,劉嫂子在屋裡的動靜,注意些就能聽見。雖不能猜個十成,心裡也有了一點底。
所以他便趁夜來了。畢竟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過了明天,誰知道劉嫂子會不會覺得不安全又把方子藏到別的地方去?
錢大郎不被長壽坊的人喜歡,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年輕時曾跟著街上的閒漢們混,諸般好事不學,壞事倒學了個十成十。後來他老爹死了,回家來繼承了店面,又娶了妻,這才收斂起來。樸素的街坊們面對回頭是岸的鄰居不能說出什麼不是,但心裡多少是有些防備他的。
所以這溜門撬鎖的勾當,錢大郎做得十分順手。
只是才進了屋,還沒等他辯准方向摸進內室,就聽得一聲犬吠,然後自己就被撲倒在地,手臂上還被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撲撞得錢大郎渾身發痛,但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暴露了!天殺的劉老黑家裡什麼時候養了一條狗?!
……
第一聲犬吠響起時,清薇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暗夜裡十分寧靜,犬吠聲傳至此處已是隱隱約約,聽不清晰。清薇微微側頭,凝神聽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才起床開門出去。
但出了院門,她低頭想了想,又轉身去敲趙瑾之的門。
趙瑾之職業形成的習慣,睡覺時也十分警醒,聽見敲門聲便立刻醒了。開了門見是清薇,不由驚奇,「趙姑娘?你怎的還沒睡?可是出了什麼事?」
&大哥,我方才聽見了犬吠之聲。」清薇壓低聲音道。她倒也很想做出驚慌失措之態,但要瞞過趙瑾之這種專業人士,清薇沒有信心,索性坦然以對。
趙瑾之還沒反應過來,「或許那犬只是睡著時被什麼東西驚了,想來不會有大事。」
清薇卻堅持道,「我聽著叫得很兇,趙大哥還是去看看吧?萬一出了事,也好搭把手。」
趙瑾之這才回過味來。他又仔細的看了清薇一眼,她身上衣裳穿得齊齊整整,顯然不是夢中驚醒慌忙過來的模樣,言談口齒都十分清晰,看起來也不像是被嚇住了。
有問題,他想。這不像是擔心會出事,而是早知會出事。但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問,「在哪邊?」
清薇快速的看了一眼,往劉嫂子家的方向一指,「這邊。」
&去看看。」趙瑾之當機立斷道。清薇既然來找他,想來當也不會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他說完往前走了幾步,轉頭見清薇跟了上來,又道,「你回屋去,關好門戶。」
清薇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將事情想了一遍,直到趙瑾之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這才慢慢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回去之後,她也沒有睡,而是就坐在房間裡。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吵嚷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趙瑾之回來了。
清薇再次打開了房門,而趙瑾之也默契的出現在了牆頭。見清薇開門,他才將梯子搭好,從牆頭爬了下來。然後他站在清薇面前,沉默半晌,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道,「錢大郎潛入劉家偷竊,卻被劉月娘借來的犬咬傷,現在已經被眾人押著送官了。」
清薇知道他能猜到,但到這時,心中還是不可避免生出幾分緊張來。然而無論如何,錢大郎這個潛在的威脅解決,至少她的目的達到了。
許主簿撓了撓臉,轉頭去看趙瑾之。雖然他覺得清薇能選這裡,是個知道進退的,但既然是趙瑾之帶來的人,真讓她選了,反倒顯得自己能力不足一般。
趙瑾之點點頭,示意就按清薇說的做,於是許主簿只能翻開手中冊子,將其中一頁勾了出來。
大概存了一點補償的心思,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問清薇,「趙姑娘這攤子打算如何布置?可要請人?我這裡倒有現成的人,直接叫過來開工便是。這活計也不複雜,今日就能弄好,明兒就可以出攤了。到時候趙姑娘看著好,給兩個錢就是。」
&就勞煩許大哥了,正要請人來布置一番。」清薇在這片地方轉了一圈,將自己的安排一一說來,這裡搭灶,那裡設案板……
許主簿一邊聽一邊點頭,心下對清薇的態度卻又有了一點細微的變化,「怪道趙姑娘要選這裡,卻原來是打算把攤子鋪開,讓客人能坐下來吃飯。」很顯然,她選擇這裡不僅是因為「知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清薇道,「我看臨街的攤子,少有能擺出桌椅板凳的。然而衙門重地,也不好將吃食帶進去。若能有個地方坐下來,他們想必願意多花幾個錢加個菜。」
許主簿和趙瑾之聞言都點頭,他們也是有過這種經歷的,對清薇這番話感觸更深。
要不然為什麼許多人都寧願選擇價錢更貴的店鋪?不就是因為可以坐下來慢慢品嘗,而不需要一邊走一邊往嘴裡塞,或是直接找個角落蹲下來吃東西。
又說了幾句話,許主簿就回衙門去了,順便替清薇去叫那些泥水匠石匠過來。
只剩下兩人,趙瑾之才問,「我方才聽你說『加菜』,趙姑娘要賣的不是主食?」
&條街上賣主食的人想必不少,我也不能做出什麼新花樣。何況初來乍到,也不好與旁人爭鋒,不如賣些配菜,說不得還能互相合作。」清薇道。
趙瑾之點頭,又道,「有件事,本不該我來提,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知趙姑娘想過沒有。你畢竟是一個姑娘家,操刀下廚也就罷了,跑堂迎客怕是不合適。何況若忙起來,一個人也無法兼顧。」
&我已想過了。」清薇道,「好在大家都肯幫襯,劉嫂子和馬嫂子聽我說了此事,都說自家小子在家裡也是閒著,情願讓他們過來幫忙,也沾沾往來貴人們的仙氣。」
趙瑾之將自己原本打算幫忙的話咽了回去。
許主簿沒有說謊,匠人們來得很快,然後迅速的在清薇的主持之下忙碌了起來。清薇自己守著看了一會兒,轉頭見趙瑾之有些無聊的站在那裡,便道,「今日勞煩趙大哥了,你若有其他事,便先去忙吧,我這裡讓他們忙著就是。」
趙瑾之抬頭看看天色,也快到午飯的時辰了,待會兒羽林衛的人出來吃飯,若瞧見他,免不了多問,因此便順勢告辭了。
匠人們的手藝都是頂好的,清薇的要求也不算複雜,所以沒多久,一個大灶就壘起來了,圍著大灶做了個l形的灶台,底下用泥土夯實,台面則是用石板搭上去,泥水干透之後便連在一起。而在桌案和大灶後面的空間,比照灶台的樣子壘了兩張方桌。這些都弄得很結實,就是放在這裡風吹日曬也不要緊,更不必擔心會被人取走。
至於凳子,因為人數不定,便不能這樣做。清薇打算看看別家是如何安排的,設法弄些條凳過來將就。回頭再找木匠,打些能摺疊起來的方凳,如此不相識的客人便能分開坐了。
為了趕工將這些東西弄好,匠人們甚至沒有吃飯。清薇結賬的時候,便加了一把錢,讓他們買些東西充飢,然後匠人們才千恩萬謝的去了。
等人都走了,清薇背著手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走了兩圈,原本覺得壓抑的心情,才一點點的飛揚起來。
她喜歡這種感覺,不拘是做什麼事,但是她自己想做的,而非「身在其中,情不由己」。也許在旁人看來,她拼死都要出宮,過的卻是這種日子,未免有些可笑,但清薇自己知足了。
才這麼想著,便聽見身後有人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清薇心下咯噔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轉過身來,便見虞景正站在巷口,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他身邊的心腹太監張芳,從前與清薇有些交情,甚至在清薇出宮時幫過忙的。另一個清薇看著面生,看服色應是御前侍衛。
她蹲身行了個大禮,卻沒有開口問安。這畢竟是在宮外,貿然叫破他的身份並不合適。
虞景也沒有叫她起來,施施然踱步過來,將周圍打量了一陣,才垂眼看向清薇,「我一向以為清薇有青雲之志,看來是我走眼了。」
&陛下高看奴婢了。」清薇低頭道,「小小宮女,豈敢冀望青雲?」
&不敢?你做的不合身份的事難道還少麼?這時倒計較起身份來了。還是你仍舊惱朕不肯立你為後?」虞景問。
&只是一句戲言罷了,陛下又何必再提。」清薇道。
虞景沉默片刻,才道,「君無戲言。」頓了頓,又道,「若不是知道你的為人,瞧見這般場景,朕都要以為你是在演苦肉計了。清薇,你當真守得住這樣的日子?一日兩日或許可以,一年兩年,十年八年,你也要這樣過麼?」
&斗小民,人人都是這樣過的,為何我卻不行?」
&人可以,你不行。」虞景十分肯定的道,「也罷,朕倒要看看,你能犟到什麼時候。」
說完之後,他沒有久留,轉身走了。想來這般微服出宮一次,也不會是容易的事。卻只是為了來看看自己落魄成了什麼樣子,想來也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送陛下。」清薇等人走遠了,才站起身。蹲得久了,腿有些發麻,她只能慢慢適應著站起來,然後原地活動腿腳。
剛剛放鬆的心又一點點沉了下去。
虞景既然來了,事情就不會這麼結束。
這個男人自卑到自傲,不允許任何人的違逆,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小小宮女?
清薇這個攤子,恐怕是註定不會安穩了。這一點早在清薇的預料之中,所以雖然做了種種準備,但她也並沒有指望過要用這攤子賺錢。因此才要先和馬家合作,替自己留一條後路,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
但她還是來了,因為正如趙瑾之所言,這裡進出的人都是達官顯貴,註定不會發生太過失控的事件。這雖然是將自己送到了虞景眼皮之下,卻又給自己加上了一重保護。太過分的招數,虞景不屑也不能使出來,最多只能讓她賺不到錢,受些委屈罷了。
清薇太了解虞景了。當日自己出宮,虞景心裡肯定還有所介懷,如果讓這件事存在他心裡,幾年十幾年的發酵,將來要面對的,可能就是虞景被愚弄的怒氣。帝王之怒,她承受不起。
而現在這樣,也算是給了虞景一個出氣的渠道。也許折騰著折騰著,他覺得清薇如此庸俗無趣,也就放下了。
是在行險,但清薇前思後想,最終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
虞景說得對,別人能過這樣的日子,但她趙清薇不行。所以她才必須要來,必須要將這個隱患解決掉。否則現在落魄也就罷了,往後但凡她過得好一點,恐怕都會變成扎在虞景心上的刺,像是在打他的臉。
而虞景絕不會容許這種人存在。
……
清薇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沿著御街逛了一遍,大略的了解了這裡的環境和各種攤子,還隨手買了兩份生意最好的吃食嘗了嘗。然後又買了些容易放的東西提在手上,這才慢慢的走回了長壽坊。
才回到家,劉嫂子就帶著人過來了。
&薇姑娘,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她大聲指揮著人將東西都搬進來,對清薇道,「你點點,看可少了什麼沒有?」
清薇接過單子,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清點,然後朝她點頭,「一個都不少,劉嫂子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劉嫂子將搬東西的一個半大孩子拉過來,「這就是我家小子,你叫他壯兒就是了,今年雖然才十一歲,卻不比十四五歲的勞力差什麼!姑娘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又拍了拍壯兒的背,「在趙姑娘這裡,手腳利落些,好好幹活,若是偷奸耍滑,看我皮子不揭了你的!」
大魏律規定,男子十五歲成丁,就算是成年人,需要服徭役納人頭稅了。所以劉嫂子才有此一說,是夸自家孩子頂得上成年勞力。
壯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清薇笑笑,不是很自然的道,「往後還請趙家姐姐多多擔待。」
這句文縐縐的話,顯然是特意學來的。清薇問,「你喜歡讀書?可識字麼?算賬會不會?」
&會會!這孩子念過幾天的學堂,字也認識幾百個,可惜咱們這樣人家,供不起他。」劉嫂子搶著回答道,言語間遺憾又自豪,「算賬……」她轉頭去問壯兒,「算賬你會不會?」
清薇不置可否,只笑道,「讓孩子自己說。」
壯兒羞澀的摸了摸頭,「字認得一些,如今有空就去學堂外頭聽講,先生人好,也不趕我們。算賬只會些簡單的。」
清薇道,「宮裡卯時上朝,申時散衙,咱們也定在這時候出攤收攤。若回來得早,我可以教你認一會兒字。只是書本須得你自己掙了錢去買。我可以預支兩個月的工錢給你,如何?」
&謝趙家姐姐!」壯兒大喜過望,立刻興奮起來,連連朝清薇鞠躬。
馬嫂子就是這時候來的。清薇拖她找木匠幫忙做個能推著走的雙輪車,她這是把車送過來,順便把兒子領來給清薇看看。聽清薇說了識字的事,便將自家兒子往前一推,「這是我們小六子,能跟著姑娘,是這傻小子的造化。這人往後就交給姑娘了,怎麼調/教都隨你。」
說著招呼小六子將雙輪車推進來。那車上還放著一塊用紅綢包著的木板,劉嫂子見狀,不由好奇問,「這是什麼?」
&招牌。」馬嫂子道,「總要讓人知道是哪一家的生意,才好再介紹別人過來。」
清薇含笑點頭,走過去將牌匾上裹著的紅綢拆開,其他人也湊過去看,但見上頭寫著四個亭亭秀致的大字:胭脂滷肉。
到了接上,劉老大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問身邊的兄弟,「你瞧這些人是不是不大一樣?」
&著是與平日不同。」那個兄弟看了一會兒,說,「我看大部分人都在往前走,不知是要去幹什麼?」
&去看看!」劉老大一揮手>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離,拐過街口,就聞到了香味。劉老大這才想起自己還未用過早點,頓覺腹中空空,不由問,「這是賣什麼的,這麼香?」
&前好像沒見過。」一個小弟說。
另一個小弟說,「是賣粥的。昨兒才開始的,所以大哥沒見過。」
&什麼人?」劉老大問。
那小弟說,「是前兒才搬來的小娘子,自己一個人,就住在趙將軍間壁。聽說是宮裡出來的宮女子,那手藝自然是沒得說的。大哥,咱們要不要過去吃一頓?」小弟說完,捂著肚子問。聞到這香氣,實在是讓人忍不住。
劉老大正要往前走,忽然一拍腦門,「你方才說什麼?這姑娘住在趙將軍家隔壁?」
&是。前兒才搬來的。」
&是從宮裡出來的?」
&
劉老大一拍掌,「著啊!原來是這麼回事!」怪道要自己約束下頭的人,卻原來是怕衝撞了這位?
羽林衛戍衛宮廷,這女子又是宮裡出來的,劉老大並不懂宮裡那些繁雜的規矩,只覺得說不準兩人從前就認識,所以出了宮,趙瑾之就把人安排在自己身邊,顯然是十分看重,說不準就是那種關係。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想著自己抓到了趙瑾之的軟肋,不由發出笑聲。
&麼了怎麼了?」其他人紛紛開口問。
劉老大嘿嘿一笑,正要八卦一番,忽然又閉了嘴。他心裡有跟趙瑾之一樣的擔憂。這件事趙將軍不提,那就是不想讓人知道。這些兄弟嘴上沒個把門的,萬一不小心說出去了,到時候趙將軍豈不是要來找自己算賬?
這麼一想,劉老大渾身一個哆嗦,連忙閉上嘴巴,「問那麼多做什麼?過去瞧瞧!」
街坊們早看到了這群凶人,見他們過去,個個都往旁邊讓,竟讓出一條道路來。劉老大領著人,大搖大擺的走過去。這邊劉嫂子附在清薇耳邊低聲說了來人身份,又主動走出來,從袖子裡摸出銀子,「劉老大來了,這是咱們小小一點心思,不成敬意,你看……」
倒是識趣。劉老大往後頭看了一眼,見站在攤子後面的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樣子,心中對自己的猜疑更是肯定,態度也就不那麼端著了。他伸手接過銀子,本來要走,但那粥的香味一陣陣鑽進鼻子裡,忍不住道,「這粥倒是很香……」
清薇聞言,已經提了一隻砂鍋過來,「幾位大哥辛苦。我們這裡簡陋,沒有用飯的地方,幾位回去喝點熱粥暖暖身子吧。」
劉老大見清薇過來,本來還要推辭兩句,但邊上的弟兄已經迫不及待的伸手接過,只得罷了。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回,到底咬咬牙,將那封銀子遞還給劉嫂子,「你們掙的也是個辛苦錢,這個就不必了,粥卻得給我備著,我每日讓人來取。」
劉嫂子一愣,伸手接了銀子,>
算起來,就算孝敬了銀兩,劉老大要粥,她們也不敢不給。如今既不收銀子,自然是好事。劉嫂子雖然略覺怪異,但有好處自然不捨得推出去。須知這銀子裡,也有她的一份!
自覺賣了趙將軍一個好的劉老大心情極好,離開時腳步都輕鬆了許多,一邊吩咐手下小弟,「往後這裡多照看,別讓不長眼的人過來蹭白食。」
有了劉老大這句話,清薇和劉嫂子的攤子開得十分順利,除了每天早上孝敬一鍋粥之外,其他時候都安安穩穩,連乞討的小叫花都知道不能往這邊來。
然而劉老大在這長壽坊里稱雄,放在整個京城,卻是算不得什麼的。清薇是生面孔,相較大部分拋頭露面的嫂子們而言也算得上年輕,加以宮中養出的一身皮膚又白又嫩,自然招人眼睛。如今生意紅火起來,就算有劉老大照應,也還是會有人打主意。
本坊的人不敢動她,從外頭請就是了。
這日,清薇結束了一早上的忙碌,便出門打算四處走走,看看是否還有其他商機。結果才出了長壽坊,就見一個人慌慌張張抱著個孩子跑進了巷子裡。雖然只是一晃眼,但清薇還是認出來了,那是長壽坊里的孩子,才三歲年紀,據說闔家上下都寶貝得很,時常跟著母親過來買粥,家中雖不富裕,每次買粥卻定要給他拿一個糖饅頭。
而那抱著他的人,卻是面生得緊。
拐孩子的?清薇沒有多想,提著裙子追了進去。倘或真的丟了孩子,一家人該如何傷心難過?
然而進了巷子裡,她才發現這竟是個死胡同!而那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子,也不閃不避,笑著站在那裡,一雙眼睛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清薇新下大呼不妙,連忙轉身要逃,哪知身後又跟進來了三個年輕男子,個個看著都不像是好人,走在中間的男人手裡還提著根棍子,一雙細眼在她身上亂飛,「小娘子長得果真標緻!聽說你最近做生意發達了?不如爺們把你娶回家,一同樂呵如何?」
事到臨頭,清薇反而鎮定下來了。她冷著臉道,「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過是宮裡出來的罷了,」細眼男子聞言笑道,「小娘子這話能唬得住別人,卻是唬不住我的。倘若真是個有靠山的,又怎麼會被放出宮?我今日就教你個乖,宮中那一套,在咱們這裡可吃不消。不過小娘子若跪下來叫一聲哥哥,好好服侍爺們,爺們也不為難你,如何?」
&清薇何曾聽過這樣的話,頓時面色大變。但呸了一聲之後,她卻也知道形勢比人強,這時候硬頂著並沒有好處,所以沒有破口大罵,饒是如此,心裡還是恨不得將這四個人挫骨揚灰!
是她大意了,這些人捉了孩子,只怕本來就是為了引她入彀。沒想到千防萬防,竟栽在這上頭。
但清薇雖然沒有多說,那一句帶著強烈厭惡的「呸」卻還是惹怒了對面的細眼,「臭□□,這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去!給我把人抓住,今日我偏就要嘗嘗,這宮裡出來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那人一聲令下,三個走狗自然圍上來,要將清薇抓住。
清薇本來打算掙扎,但猶豫片刻,還是放棄了。三個大男人的力氣,不是她能掙開的,眼下也絕不是逃走的機會,所以,只能忍耐。三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和胳膊,其中一隻還在她的背上摩挲了一下,清薇只覺得像是一條毒蛇從身上滑過,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費了好大力氣,才按捺住的掙開的衝動。
她強自鎮定著,試圖分散對面那人的注意力,「我知道,是有人花錢請你們來的吧?」
&娘子倒也聰明。」細眼走過來抬手要摸她的下巴,被清薇閃開。
他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再次伸過手來。清薇雖然還想躲,奈何被人壓制著,只能任由那隻噁心的手摸到自己臉上,「這身皮肉養得倒好,今日卻是便宜了爺。」
說著手往下滑,就要去撕清薇的衣裳。
就在這時,巷子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什麼人?」
&大哥!」清薇一下子聽出來人的聲音,立刻放聲大喊。這條巷子本來也不深,立刻便有腳步聲朝這邊過來。
細眼被清薇的大喊嚇了一跳,抬手就給了她一個巴掌,「臭□□!還真有相好來救你?」
&知道那是誰?是羽林中郎將趙瑾之趙將軍,你說,他能饒過你不能?」清薇寸步不讓的盯著細眼,這幾日功夫,足夠她弄明白趙瑾之的官職,也這個名字,也足夠唬得住這些小混混。
果然細眼眼中立刻閃過一抹驚慌,咬牙道,「爺記住你了!」然後便帶著他的人翻牆跑了。
清薇被人放開,身子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
劉嫂子臉一板,道,「話可不能這樣說。姑娘同我親近,我自然是高興的。但生意歸生意,錢還是要給的。否則開了這個頭,往後你有多少能送?」
&子是爽快人,那我就愧受了。」清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們往後還要常來常往,先定下規矩也好。」
其實她雖然想做生意,其實還有些抹不開面子。畢竟自己在宮中時,除去最開始學規矩的兩年,一直都是有身份有體面的大宮女,受主子倚重,許多事情不必開口就有人爭著去做,這利潤銅臭之事,自然也是不消她操心的。——給主子們用的東西,自然緊著最好的來,何曾計較過要花費多少?
如今卻連幾個銅子的粥也要錙銖必較了。
但清薇也很清醒。宮外跟宮中不同,往事如煙再要休提,以後的日子怎樣,還要看自己如何過。無論如何,這些事情是該學起來了。
想明白之後,她便向劉嫂子請教起來。
劉嫂子自己也不是沒有做過這樣的小生意,可惜手藝不行,賣不出去,就沒有賺頭,因此後來才改成了幫人漿洗縫補、灑掃庭院,做些粗笨活計。不過之前的經驗總是在的。
所以在她的幫助之下,清薇很快定下了每一份粥的定價和分量。此外,因著清薇的器具不全,沒有桌椅板凳和足夠的餐具讓人坐下來吃,因此劉嫂子給她出主意,讓大伙兒自己帶著大碗或是盆來,買了帶回家去。
並且劉嫂子自告奮勇,願意當這個免費的活廣告。
所以接下來,她就招搖的端著一盆粥,穿街過市的回了家,一路上粥香瀰漫,自然引得不少人來問,劉嫂子有問必答,順便幫忙宣傳了一番。於是等她拿了錢回去付賬,跟清薇一起將粥抬到街口時,已有不少人拿著食具在這裡等候了。見兩人來了,便一擁而上。
清薇見狀又是心慌,又是鬆了一口氣。
心慌的是這麼多人,又忙又亂,自己一個人怕是應付過來。鬆了一口氣,自然是因為這陣仗根本不需要她站在街上吆喝叫賣,考驗自尊。
好在劉嫂子在一旁幫忙盛粥,清薇只管收錢,倒也還算能應付。沒多久,滿滿當當的一桶粥就都賣完了。還有不少沒買到的留在原地不肯走,一邊打量她一邊問明日還賣不賣粥。
清薇素知大魏治下天下太平,百姓們日子好過,也肯花錢,但今日才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
她記性好,雖然開始收錢時忙亂了一陣子,但很快就有條理起來,這會兒雖然不能準確的說出這些粥賣了多少錢,但大致估算還是沒問題的。就這樣一桶粥,收來的錢總有二百文上下。
昨日清薇採買席面所需要的食材,也不過花了一吊錢。其中最貴的是肉菜,骨頭算是半搭半送,加上米,成本至多不到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