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大爺的,你個老東西,沒正經的個死老吳!又拿我家婆娘說事兒!我家婆娘厲害點兒咋了,厲害點兒,才能不被人欺負,知道嗎!」
抬腳想踹車夫吳哥一腳,卻是腳還沒能抬起來,就又腰疼了起來,買菜老楊臉上一苦,就忙收了自己的腳回來,一手扶著杵在地上的鏟子,一手揉起了自己的腰來,「我糊弄你幹啥!真事兒!騙你死全家的!你要真是不信,我帶你去江南大營外邊兒的樹林子裡挖著看都行!」
「真死了啊?嘖,十幾匹軍馬,那可不能是個小事兒吧?管馬房的那小子,沒被上邊兒給撅了
車夫吳哥像是被收糞老楊的話給震驚了一下,微微一「愣」,便湊近了他,壓低了聲音,跟他又問了一句,「明年春天,『賭馬』的營生還能做嗎?我家老爺這稀罕馬的,可是滿心都惦記著,要去搞幾匹烏雲蓋雪回來呢!」
「能做!咋不能做!我跟你說,那管馬房的小子。非但沒被貶職,還因這事兒處理的妥當,被上邊兒給賞了呢!」
睨了一眼車夫吳哥。賣菜老楊的臉上,那可叫一個得意。嘿嘿一笑,從自己的腰帶里摸出片兒金樹葉,就在車夫吳哥的眼前里,顯擺的晃了晃,「瞧見沒有?金樹葉!那管馬房的小子,打賞給我的辛苦錢!你可不知道,那小子當時是有多得瑟,吹著口哨。喝著小酒,一片兒金樹葉,就給我扔過來了,嘖,這樣的好事兒,要是天天有,我就……」
「發你春秋大夢去!天天有!你咋不做夢夢見天上掉下來個聚寶盆,砸死你個龜孫兒的!」
一把搶過賣菜老楊手裡的金樹葉,放在手裡掂了掂,車夫吳哥心裡的訝異。這一刻。可以說是到了無可復加的程度。
這片金樹葉,少說也得有四錢重。撇去打造成型的手工錢,只折合成銀子,起碼。也得值三十兩,一個掌管馬房的低等兵士,能這樣隨手的,就給個賣菜的這許多賞錢,他自己……又得到手多少?
依著往年。那些馬商們年年去「賭馬」。一年裡,清水撈銀子的得個五六百兩在手裡。都是能讓他痛快的罵娘了,尋常里打賞人。至多也就是半兩銀子……依著他對那人的了解,得到手裡的好處,沒個萬八千兩,他是絕不可能這麼大方的!
「哎,你這人,看就看吧,還搶過去了你!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藏出來,沒給我老婆瞧見的!」
賣菜老楊見車夫吳哥拿著他的金樹葉子端詳個沒完。頓時就急了,伸手要搶,卻沒能到手,臉上一塌,就跟車夫吳哥服軟了下來,「你可別鬧了!趕緊給我的!給旁人看見了,在我回去的路上搶奪,可如何是好!」
「你這金樹葉子,賣嗎!」
看清了這金樹葉子的全貌,車夫吳哥稍稍沉默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賣菜老楊的肩膀,就跟他問出了自己的願望來,「你開個價兒。我給你兌成銀子,怎麼樣?」
「你要買這玩意兒?」
車夫吳哥的話,讓賣菜老楊微微一愣,擰著眉頭瞧了他一眼,見他不是在開自己玩笑,是真的很想要這金樹葉子。就抿了抿唇角,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了他的請求,「反正我也是意外得來的好處,咱們這打小兒穿一條褲子,撒尿活泥玩兒大的交情,你就……就瞧著給吧!」
「難得你能活在那母夜叉手底下,還存得下銀子出來,兄弟我哪能坑你!五十兩銀子!我就當是去銀鋪里,給我家那婆娘打的首飾了!」
這片金樹葉子,不是尋常物件,眼尖的車夫吳哥,自然不能跟賣菜老楊這個自己打小兒一起長大的兄弟,提這種說出來……有可能會掉腦袋的事兒,「你要是覺得少,我就先欠著你的,等下個月發了月銀,我再給你補償!」
「瞎扯!這東西,哪值這許多銀子!三十兩!拿我當兄弟,就別瞎叨叨這些沒意思的事兒!」
聽車夫吳哥說,要給自己五十兩銀子,買這片金樹葉子,賣菜老楊想都不想,就出言拒絕了起來,他跟車夫吳哥,又不是三天兩天的交情,坑誰,也能不能坑他這一起長大的兄弟啊,「你要是手頭緊,先不給我也行,反正你這大活人在呢,廟倒了,你這和尚都跑不了!」
賣菜老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車夫吳哥再拒絕推辭,就不是個事兒了,點頭答應了一聲兒,就從自己的腰帶里,摸出了三十兩銀子來,塞給了賣菜老楊的手裡,「給!拿著!等以後,兄弟我再飛黃騰達了,一準兒還是忘不了你的!」
「跟我撇這些沒用的!滾吧!餓壞了馬,當心你家夫人辭了你這偷懶玩意兒!」
把銀子揣進衣襟裡面,裝完最後一顆菜,賣菜老楊半點兒都不客氣的朝著車夫吳哥唾了一口,就拉上毛驢的嚼子,調轉車頭,往來時的路上而去,他要儘快把這菜送回去,然後再進城來繼續賣,今年生意不錯,跟他手裡定菜的人多,不多收些,明年開春,一準兒是要不夠的,「我走啦!三天以後還來!甭送了!」
目送著賣菜老楊出了巷口,車夫吳哥臉上的笑容,才是慢慢的消弭了乾淨,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凝重。
姜嫂跟人商議好了買馬車的事兒,出了人家的鋪子大門,便見著車夫吳哥站在那裡發呆,心裡一惱,擰著眉頭就快步朝他走了過來,打算教訓他幾句偷懶,掐他一把腰肉,讓他能「長長記性」。
「媳婦,出事兒了。」
若是尋常,車夫吳哥被掐了腰肉,一準兒是要哀嚎一聲,跟他媳婦兒姜嫂討幾聲饒命的,這次,卻是全不同以往,「咱們回去說!」
姜嫂了解車夫吳哥這個跟她成親十幾年的夫君,知道他絕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人,聽他這麼一說,臉色也是微微一凝,輕輕的點了下頭,就跟著他,快步走回了醫坊的院子裡去。
在她的印象里,就只有一次,車夫吳哥是對她露出了這樣的表情的,而在那之後,又過了沒幾天,老將軍就「不慎墜馬」,受了重傷。
回到院子裡面,車夫吳哥先是往四下里瞧了瞧,見旁的婆子都在忙著,沒發現他們的異常,才是輕輕的咽了口唾沫,朝著老將軍夫婦居住的東廂努力努嘴,示意她先去那裡等他,他去放下剛才裝運馬糞的板車,就去尋她。
姜嫂輕輕的點了下頭,無聲的張嘴,答應了他一個「好」字,就迴轉了身,徑直進了東廂,直奔老將軍夫婦住的房間而去。
車夫吳哥把板車放下之後,衣裳都顧不得更換,就快步走進了東廂。
面見老將軍夫婦之後,就從自己的腰帶里,摸出了那片剛剛跟賣菜老楊換來的金樹葉子,遞給了二老的面前,「老將軍,老夫人,你們見多識廣,瞧瞧這金樹葉子,是不是五年前,陛下剛登基那會兒,遣人打造,要用來裝點太后娘娘宮殿,卻在路上被歹人劫持了那批里的。」
聽車夫吳哥這麼一說,老將軍頓時便瞪大了眼珠子,忙不迭的接過了他遞上來的金樹葉子,就細細的觀察起來。
隆慶皇帝剛登基那會兒,花費了四萬萬兩黃金,遣人打造了一批金樹葉子,打算用來裝點他為他母妃,皇妃新建的宮殿,總數是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枚,不想,卻是在從江浙,押運往皇城的路上,被一夥蒙面歹徒劫持,從此失了音信。
當時,隆慶皇帝大怒,責令神機營如數出動搜尋,歷時三年,幾乎翻遍了車隊被劫那處,周遭兒的所有山林,也沒能找到半點兒與之有關的線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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