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天下 第十章 淚水決堤
賀瑾一的家就在這鬧市的盡頭，一路走到尾，就到了賀樓太傅府上。
關於賀瑾一的姓氏為什麼是賀而非賀樓，彎彎感到很不解，孩子不是應該隨他父親的姓氏麼？
「瑾一娘親在一次回家探親的時候生了瑾一，那時候因為她小，身子又弱，不適合長途跋涉，她娘親就把她放在外婆家寄養。那時候瑾一外公外婆已經告老還鄉了，和我們家是鄰居。瑾一，我，和哥哥一般大，那時奶娘又難找，所以她是和我們一樣喝娘奶水長大的。這也是我們關係這麼好的原因了。」遊子衿說到這兒，臉上滿是驕傲。
我和瑾一一塊長大，她本來是姓賀樓的。可瑾一這個人太有主見了，五歲的時候她娘親本要帶她回家的，可她覺得娘親拋棄了她那麼多年，所以堅決不回去京城，還固執地給自己改了姓氏。就這樣瑾一和我們一起又生活了八年。那些年她的心智成熟的很快，也明白了娘親不是真的拋棄她，而是對她的關懷。十四歲，她整理了行囊，沒有和我們任何人道別，只留了信便自己離開了。再後來，就是我嫁來了京城，才漸漸和她恢復了聯繫...」
倘若不是如此，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見到賀瑾一。
說完這些時，門口的侍衛已通傳過賀瑾一併得到指示允許她們進門了。
遊子衿領著彎彎進了門，侍衛引著她們到了賀瑾一住的院子。這裡里里外外都種滿了白色的木槿花，進了賀瑾一的閨房，遊子衿驚訝的發現這裡和國公府瑾一的房間是完全的一樣。
原來她也是念舊的人，還以為她真的忘了在揚州的那些年...虧得自己剛剛說到她留書離開時心裡還一陣傷感，原來是不必的，她心裡一直有自己。不過再想想遊子衿也就釋懷了，前些日子瑾一不是還去找過自己嘛！
賀瑾一正在書案前作畫，遊子衿進去的時候，她還未畫完最後一筆。
遊子衿一眼便看到了那幅畫，一臉好奇好，「瑾姐姐，在畫什麼好東西呀？也讓我們來瞧瞧。」
賀瑾一收了筆墨，若不是字畫上的墨跡未乾，她說什麼也會把它收起來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你怎麼好奇心那麼大，什麼都想要知道。」
從書案旁走出來，賀瑾一勉強笑了笑，「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喝的？我去讓廚房給你做。」
「好姐姐，讓我看看吧。」遊子衿仍惦記著那幅畫，不待應允，便自個兒跑到書案前來看。
剛入眼時，遊子衿只見了一身男子的青衣，想要取笑賀瑾一思春，卻在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時，手裡的動作戛然而止。
畫上的人，正是她的哥哥，遊子梁。
「瑾姐姐，你怎麼還惦記著他，你那一走，不正是要斷了與哥哥的聯繫嗎？」遊子衿輕嘆。
賀瑾一輕輕「嗯」了一聲，是還惦記他，在心裡，在夢裡。
「如果那時候你能早點說出來，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你一聲不吭的走了，知不知道我們都很擔心你？」
賀瑾一的記憶被拉回到了一年多前的春天。
那時候，她終於甩掉了遊子衿這個到哪都跟著的跟屁蟲，一個人約了遊子梁在後山的桃花林相見。
良辰美景佳人，遊子梁總會赴約的吧。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能被封建禮教束縛的女子，喜歡了就會勇敢的去追。
遊子梁到的時候，她還在準備著待會兒要說的台詞。她會看著遊子梁的眼睛告訴他，自己真的很喜歡他，不介意他曾流連花叢，閱人無數。
可她卻沒有迎來一個滿意的回答，因為在她表明了自己的心跡之後，遊子梁告訴她，事情遠不像他想得那樣簡單，皇帝已經下旨要他迎娶丞相家的女兒。遊子梁很清楚這是他父親在背後推波助瀾，但他並不打算反抗，他告訴賀瑾一，「丞相府的女兒，人很好，雖然還未見過她，但覺得應該不錯。」
誰也不知道遊子梁心裡在想些什麼，但她很明白即使自己願意委曲求全給他做妾他也不會答應。
他告訴賀瑾一，這就是命。
賀瑾一不惱，如果沒有人愛自己，至少自己要對自己好一點，不必死皮賴臉的追著求著。
賀瑾一問遊子衿，「你信命嗎？子梁告訴我，我們不能在一起，這就是命。」
所以這是你不得不娶別人的命，這是我不得不離開的命，這是我們永遠不能在一起的命。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以後的美景都有你去和別人一起感受。
說實話遊子衿心裡亂的很，一起玩了這麽多年仍然看不懂哥哥和瑾一之間的心思，究竟是他們都掩飾的太好還是自己太笨。
遊子衿陪著瑾一在床邊坐著，也許朋友之間，最能傳遞溫暖的便是永不止息的陪伴。「瑾姐姐，還執著些什麼呢？比我哥哥好的人多的遍地都是。」遊子衿輕聲安慰。
「我知道你說的對，可人都是執著的，因為得不到，所以覺得最好。不只是我對你哥哥這樣，你何嘗不是為了端和王努力了那麼久。」
遊子衿不做聲。
這說的倒是真的，不過自己努力了那麼久，換來的卻是什麼呢？是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丈夫，是一個空有其名的王妃的位子，是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無聊了也只有一隻沒有名字的野貓願意陪自己玩。
一絲黯然忽的漫上心頭,自己原來也會多愁善感。
遊子衿轉身抱住了賀瑾一，肩膀止不住的顫抖，「瑾一姐姐，這些天以來，我真的一點兒不開心......明明是自己想念了好久才和他在一起的人，他卻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他對我沒有絲毫的感情......」
賀瑾一也難過，眼眶早已被潤濕，哽咽著說道，「我們從不曾做錯什麼，我們付出了全部的能力去愛一個人，我們做了所有能做的，可到了最後我們還是輸了，他們為何要這般待我們......我真的不懂......」
兩人的眼淚都如決堤的洪水順著臉頰涌了出來，積壓了那麼久的委屈，終於在這一天被這個小小的房間寬容的接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