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原名秣陵,按時間順序來算乃是孫吳的第三個治所,自小霸王孫策平定江東六郡建立起東吳勢力之後,治所先設置在吳郡,孫權繼位後為了奪取荊州,又把治所遷至京口。
赤壁大戰後, 天下大勢開始進入孫劉曹三家鼎足的局面,為了進一步圖謀荊州,孫權又將治所遷到了京口西面的秣陵,隨後改秣陵為建業。
並開始在楚威王時期建立的金陵邑基礎上築城,用來儲村軍糧器械,這就是著名的石頭城。
石頭城跨水而立,臨江控淮,恃要憑險, 周圍數十里, 並設有子、羅城二重城,乃是東吳水軍江防要塞和城防據點。
其實,早在建安十三年諸葛亮出使東吳路過秣陵時,就曾說過該地鐘山龍盤,石頭虎踞,乃帝王之宅。後來,劉備為了借南郡到京口見孫權時,也曾勸他將治所遷至秣陵。
而東吳內部也有許多聲音贊同定都於秣陵,如謀臣張紘早就勸說過秣陵居山川形勝之地,可為都城。
孫權在建業呆了九年,後來背盟襲取荊州後,為了加強荊州的防守,他又將都城遷到了鄂縣,也就是現在的武昌。
可是隨著魏主曹丕親率大軍來到廣陵之後,整個東吳的視線一下子又向東轉回了建業。
廣陵郡守府自曹丕駕臨之後就被騰出來作為臨時駐蹕之所,數千鐵甲禁軍在府內府外來回巡視,護衛著皇帝的安全。
此次伐吳有別於黃初三年那次, 雖然進攻方向仍是從荊、揚兩地進軍,但上次魏主曹丕是在宛城坐鎮主攻荊州,而這次則換成了揚州。
廣陵與建業隔江相望,只要魏軍突破大江防線,就能深入到江東腹地,給予東吳以致命的打擊,到那時覆滅東吳指日可待。
「眾卿,大軍雲集江北、蓄勢待發,諸位以為何日可發兵?」曹丕靠在御座上,看著堂下的君臣意氣風發地說道。
自來到廣陵之後,他一面著手伐吳事宜,另一面則忙著收服青徐兩地的民心和軍心。
青徐兩地雖早早就被納入曹魏的統治版圖,但曹魏的統治力在這兩個州一向是很薄弱的。
究其緣由,一是曹操起家之地在兗州,青徐兩州長期在袁紹、陶謙和劉備手中,為奪取青徐,曹軍多有殺戮,引起兩地百姓極其不滿。
二是這兩個地方長期以來豪強勢大, 自黃巾造反、天下大亂之後,青徐雖落入袁氏和陶謙手中, 但他們只是表面上統領全州, 而在下面還有臧霸、陳登父子以及笮融等人,他們割據郡縣、自成一體,堪稱一方小諸侯。
昔日劉備丟失徐州,就是有豪強掣肘的緣故,看起來是統領一州之地,但切實能掌握的地盤不過兩三個郡而已,再加上根基不穩、四戰之地等原因,這才無法立足徐州,從而不得已四處流浪。
後來,雖然隨著曹操兼併步伐的加快,青徐等地的小諸侯先後滅亡和降服,但長期割據琅琊、泰山等地的臧霸仍然在亂世中保持著自己獨立的力量,在青徐等地擁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臧霸此人出身豪帥,勇壯善戰,手下又有吳敦、尹禮、孫觀、孫康等部曲,這些人桀驁不馴,也是一方豪帥,他們都敬服臧霸,可見其人之能。
故而當年曹操攻取徐州之後,對臧霸優渥甚高,不僅對其本人予以高官厚祿,就連吳敦等人也被授予太守等職安置在青徐兩地,實為割青、徐二州,委之於霸。
曹魏如此相待,臧霸等人自然已有尾大不掉的傾向。當年曹操去世的時候,臧霸部署在洛陽的別軍和青州兵以為天下大亂,敲著戰鼓擅自離開洛陽,幾欲發生譁變。
前年在魏國三路伐吳的戰役中,臧霸又向曹丕請求率領萬人橫行江表,這不得不引起了曹丕的猜嫌,臧霸等人從此成為魏主心頭的一根硬刺。
這次將伐吳的重點轉到東線,曹丕準備趁機一舉解決臧霸勢力,徹底收服青徐兩州。他先是將臧霸征入朝中為執金吾,加位特進,明升暗調,收其兵權。
然後又大赦青徐二州,收取民心。最後以攻吳調兵遣將為由,改易諸將防區,給青州、徐州的地方官員和守將來了一次大換血,以斷其根基。
這連番動作下來,臧霸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只待時日沉澱,青徐二州的統治就能徹底穩固下來。
拔出了長久埋在心裡的一根刺,曹丕近日的心情非常不錯,解決了內部隱患,就該專心於外了。
因此,今日曹丕大聚文武大臣,準備商討進兵時機,這些天己方十幾萬雄兵雲集北岸,儼然有泰山壓頂之勢。
據探子報來,南岸的吳兵也在抓緊時間調兵遣將、加固防守,尤其東吳水軍主力已調至建業、京口兩地,大江上不下千隻艨艟、鬥艦、走舸、樓船來往巡防,端的是防守嚴密。
魏國為了攻吳雖也大治水軍,但北人乘馬、南人架船,若說天下水軍精銳還真非東吳莫屬,故而這些天魏軍還在尋找東吳江防的薄弱之處,久久未下進兵的決心。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十數萬大軍扈駕東來,要是虎頭蛇尾,一點戰果都沒有,豈非貽笑於天下?
聽得皇帝發問,作為東線大軍的實際指揮者,征東大將軍、揚州牧曹休出班奏道:「陛下,諸軍皆已部署到位,只是吳人防守嚴整,尚未尋到薄弱之處。且這些天江水隱隱有上漲之勢,故臣以為還得再觀察幾日,待戰機合適即可進兵。」
一聽還得再等,曹丕不禁皺起了眉頭,他現在是躊躇滿志,急切想要建立功業,還好他也明白用兵著急不得,遂耐著性子繼續問道:「孫權現在何處?」
「陛下,探馬回報孫權仍在武昌。」曹休答道。
哦?孫權這廝倒是有耐心,我大魏雄兵雲集建業北岸,這廝竟然還在武昌安坐,真是不知死活。
曹丕在心中冷笑連連,面色卻是一臉平靜,接著問道:「眾卿以為孫權會親自到建業迎戰我軍否?」
這一問,群臣均知自家皇帝又起了爭比之心了,己方皇帝親征,若孫權不親自領兵過來迎戰的話,豈不是說對方小瞧於自家皇帝?
這種意思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不然以自家主公的心性,自己可沒有好果子吃的。
眾人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說出泄氣的話,免得被皇帝記恨。
故而有的出班奏道孫權膽小如鼠,見己方軍勢雄壯必不敢來,也有臣子說孫權以武昌為都,必然首重荊州,還有人說吳蜀雖然重修盟好,但孫權必定不會真正放心西蜀,故而會坐鎮武昌,以便居中調度、東西接應。
群臣議論紛紛,或是恭維之語,或是片面之言,無一人說到曹丕心坎里去。
他不滿地瞪了群臣一眼,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右下首的中書令孫資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樣,隨即淡淡地對自己這位心腹重臣問道:「彥龍以為如何?」
孫資緩步出班奏道:「陛下,臣以為我大魏皇帝親征,孫權心中定然恐怖萬分,必舉傾國之兵相應,如此多的兵力他又不敢委於臣子手中,孫權必將自來。」
孫資這話既滿足了曹丕好面的心思,又從帝王心術方面給出了理由,可謂極有說服力。
曹丕讚許地看了孫資一眼,微微笑道:「諸位以為孫卿之言有理否?」
「臣等附議。」
皇帝都笑了,孫資肯定回答對了,那我等還反對什麼,不如贊同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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