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火雲飛對數百江湖人朗聲說道:「蠻人正在攻城。諸位均知來敵似浪,從臨城退卻到疊屍四尺,距離咱們是一次比一次近吶!」
「是啊!上次我都聞到了蠻人嘴裡的惡臭味!」一位曾志願守城的玉瀆幫幫眾說道。
「躍上城頭,咱們使勁再給殺回去就是!」人頭攢動處,一位手持金錘的壯漢大聲喊。
「曹大力!你也知道戰場和我們武林不對路!」人群中細目鷹鼻的老者一聲冷哼,「你金元幫倒是擅長那近身搏殺,我們飛鷂門哪兒禁得起野人三下捶?」
「可你們輕功好,可以飯後繞城走三走嘛!沒準就把蠻人追得力竭散去也說不定……」一位矮小的赤目漢子冷聲諷刺。
「石飛飛?!梁子好結,後果你擔的住?」
「擔得住怎樣,擔不住又怎樣?」赤目矮漢大聲喊道,「反正城破,你我都得完蛋!我地躺門誓死守城,城在人在!」
「可老鶴說得對。戰場是官家的事。軍中混戰刀戟如林,可不是尋常武林爭鬥!」又一文人打扮的劍客輕搖摺扇,「你一門身家全在銳金,我們維揚鏢局可生意遍大秦,江湖的後路,我等一定要留!」
「怎麼留?這就跑嗎?」
「就是,這才哪兒到哪兒……」
「我聽說城南尚未發現蠻人蹤跡……」
「啊呸!城南出去打探的哨騎兵沒一個回來的!」
江湖人吵成一團,金鳳門和玉瀆幫在場諸人也未表態。火雲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對芷柔苦笑了一下,隨即向下壓了壓手,氣出丹田內勁發聲:「諸位,諸位!這裡,是我們的家。蠻人,是吃人的獸。他們把咱們當成四角羊!」
眾人靜了下來。
「咱們高來高去之士,說走就走,零星散去誰也攔不住。但你們想沒想過!」火雲飛頓了一頓,「咱們這一走,萬一城破,銳金城百姓怎辦?你們吃的是外城鄉農種的米,你們喝的是百姓鑿來的泉,就連你們身上穿的也都是隔壁家小媳婦深閨里一針一線織出來的布!」
人群中漸漸響起低聲耳語。
「沒錯,從前不少人說我火雲飛是城主忠犬,我笑笑也就過去了。但是現在!聽!」
正當火雲飛慷慨陳詞之際,外城城牆處隱隱傳來如潮般的怒吼與鐵器碰撞聲。
「敵人即將臨城,城衛軍正在用刀擊打自己的盾!那是因為他們的家人在這裡。城主上城牆,公子進箭樓,因為他們的責任在這裡!」火雲飛大力捶了捶胸口,「那麼我們武林的什麼在這裡?」
「榮譽!」火雲飛大聲怒吼,「你我皆知,無論江湖仇殺還是尋常爭鬥,我們講究什麼?榮譽!信念!不為求生!一代名俠何以功成名就?堂堂大派名門何以享譽百年?啊?」
孤城在聽得熱血沸騰,眼見火雲飛都把話說到這裡了,金元幫幫主曹大力金錘錘梆梆響;地躺門石飛飛也急得直跺腳,可眾人仍是紛爭不休,沒有幾個出面表態。
孤城在熱血上頭,忽然用力吼道:「愛來不來!想跟蠻人拼命的跟我走!」
火雲飛雖然講的聲嘶力竭,可眼中一直在觀察眾人變化。忽然撇到孤城在那邊唇齒微啟想要說話,心中就是一緊——這傢伙在武林中沒輩分、沒名號,之所以可以跟自己站在這裡,還不是因為救公子師姐有功?何況自己並沒親見這傢伙身手如何。
亂了輩分是江湖人大忌——你可以是三歲娃娃,你也可以是七旬老者,但如果江湖上沒甚名號,還在這上面胡亂大吼,那他娘的你是不是找抽?
剛想制止,忽然孤城在一句話吼將出,耳朵卻是一陣刺痛,同時腦中轟鳴……內功深厚的火雲飛口中一甜,鮮血上涌,竟然生生被這個傢伙一嗓子震出輕微內傷!
只見一股氣浪以孤城在為圓心驀然擴散,除了金鳳門、玉瀆幫首腦和曹大力、石飛飛、老鶴等幾名功力深厚的高手穩穩站住腳外,眾人竟然被氣浪震得齊齊後退數步!
「佛門禪吼?竟有如此高手!?」金鳳門門主娜嫣兒美目圓睜,異常駭然。
「不像!」玉瀆幫幫主木人傑也微微皺眉,同時運勁壓下翻湧的氣血,「禪吼沒這麼霸道!我看倒像是王家獅子吼,至少六十年功力!
「怎麼可能……如此年輕……」維揚鏢局公子嘴角已被震出鮮血,瞠目結舌。
眾人大驚失色中,孤城在從擂台上一躍而下往外城衝去,激動之中學戲文中聽來的模樣振臂高呼,「爺們兒們!蠻人來了,咱們大秦人!起!」
「起!」
「起!」
或是被孤城在這一聲勁力奇大的吼聲震出血性,也或許是早已按耐不住——曹大力、石飛飛各自招呼著,帶著門徒、手下尾隨而去。其餘眾人或搖頭或一臉激動,然而瞬間仍舊有兩百餘名武林人隨孤城在直奔外城!
「我金鳳門不少姐妹都在軍中做事,她們的相好兒若出點啥事情,我這掌門可要受埋怨呢。」娜嫣兒一雙媚眼一瞟木人傑,嬌聲笑著,一揮手,在五鳳六凰十一位高手的擁簇下就向外城悠然飄去。木人傑嘆了口氣。
芷柔陪孤城在一路而來,對他的怪異功法自然瞭然於胸,深知這個傢伙一旦激動起來,那可真是啥傻事兒都乾的出來。
比如硬生生連自己和青竹一同救治的傻樣兒,還有定要幫那一文不值的災民……
這個傢伙,雖然瘸又相貌平平,倒還挺男人。這沒見過世面的傻傢伙,被姓火的漢子調起戰意,可能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吧?
其實早在孤城面紅耳赤的當兒,芷柔就已經暗自提起內息,覺得估計會有啥不妙。這會兒雖也被震得耳朵嗡嗡響但並無大礙。扭頭看了一眼暗自調息的火雲飛,笑著說道:「意外吧?驚喜吧?大力無雙功呢,嘖嘖……」
隨即,芷柔輕挪身姿飄然躍下,同眾人而去。頓時只見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各色奇門兵刃、大陸貨色漂浮在一道人流之上,眾人呼嘯著隨孤城在殺向外城城牆。沿路更有不少武館中的家族弟子、尋常百姓拉扯著匯入其中。擂台處剩下的三成江湖人士面面相覷,飛鷂門老鶴面色陰沉,維揚鏢局公子深深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