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炮的!誰讓你們開火的?!都他媽給我穩住了!」
「掌弓丙字隊,近距離攢射!近距離!蠻人皮糙肉厚的那麼遠射出去有個屁用啊?!」
「你們這盾是不是要當帽子用?啊?!蠻人又沒弓箭,不知道給近戰留點體力?!」
負責西面丙欄位城防的戍衛長吳大六,頭一次覺得蠻人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喊殺聲震破蒼穹,數萬名體格奇偉、肌肉虬結的蠻人同時沖城的場景的確即為罕見——至少自己腳下不斷顫動的沙子與碎石已經告訴自己:這次蠻人比之前更拼命。
被弓箭射成刺蝟,沒事,踩著你的屍體往上爬;被火炮轟掉了下肢,也沒事,嗷嗷叫著把左腿輪圓了甩上城牆,好歹也將一名南人兵士砸下城牆。人疊人,人死人。蠻人上次活活堆了六丈高,這次呢?
誰也不知道。
「聽我號令!弓箭手,穩……穩……」
銳金城的弓與箭遠近聞名,弓身是千紋精鋼;弦是四股牛筋浸桐油擰結而成,可發三石之力;箭是百年松木嵌鋼箭頭,五百步內可破堅硬皮甲,五十步內兩層鐵盔皆可洞穿。
「箭,起!」吳大六一聲怒吼,臨西側城牆一字排開的兩千弓箭手脫出手中箭矢,頓時遮天蔽日的箭雨鋪天蓋地壓向蠻人。
箭雨落,蠻人死。但奈何兩千銳箭造成的殺傷實在有限——遠方焦黑的地平線處仍在不斷湧來黑壓壓的蠻兵,臨近城下不幸中箭的蠻族竟被同伴一把扛起,作那抵擋下一波箭雨的人肉盾牌。
眾所周知,蠻人無鐵器。想用木槌石斧做出足夠範圍的木質塔盾是一件划不來的事——至少常未名如此認為。
幾波箭雨過後,蠻人攻勢卻未曾見緩,可弓箭手箭壺已光,拉弦的手臂也腫脹發麻,幾近脫力。
眼見戰仆紛紛抬出擂石滾木,吳大六吼道:「都給我收回去!你想讓野人踩著這個上城牆嗎?!弓箭手退後回力!弓戰仆預備!」
銳金城軍制特色,每一名正規城衛軍均配以一名戰仆。兩千弓戰仆拉不開標準的三石戰弓,但也配以木桿弓身、單股牛筋的半石弓,在城牆牆頭近距離垂直攢射的威力不亞於正規箭手。
最前的蠻人正在被收割。擠在中間、略微靠後的蠻人則紛紛拉起屍體,大吼著甩向城下。屍體落地發出此起彼伏的嘭、嘭聲,無數蠻人頂著箭雨兵臨城下,瘋一般用刀拍打著城牆,隨即被自上而下的箭瀑串成篩子……然後顫抖著被其他族人踩在腳下,一點點蠶蝕著城牆的六丈高度……
「三丈,這麼快……」城主常未名在城牆上看得清楚,眼見土元獸也晃動著龐大的身軀一點點擠開蠻族沖向城牆,隨即令哨騎兵向「御字號箭樓」揮舞令旗。
銳金城高聳的四大箭樓,歷史上曾令敵軍聞風喪膽——橫五十步、縱六步的匣形建築層層壘起,上下可容百人,專門負責狙殺敵方高層將領。如今蠻人雖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誰是頭領誰是酋長,但有常青和青竹坐鎮,更配以精銳城衛軍「追風部」,戰力依舊可畏。
「追風部、追風殺,起!」常青略帶陰柔的嗓音下,追風部人人手持兩柄精鋼投矛,大吼著中向城下擲出,背後戰仆隨即遞上投矛。
數百跟投矛與兩千箭矢相比,看上去的確單薄很多。但每支投矛矛身猶如鵝卵般粗大,配以精鋼錘鍊的巨大螺旋形矛尖,且內附火藥。追風部以「追風殺」技巧憑內力旋轉擲出,其穿透與殺傷力絕對不亞於八千箭矢。
頓時,精鋼矛身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色澤,閃電般地直直穿向正一點點墊高的蠻人「屍塔」,旋轉著扎破數層屍身,掀起一陣血霧。隨即矛身處接焊的火藥包瞬間引爆,「屍塔」在轟鳴聲中瞬間垮塌,迸出一片腥風血雨。
吳大六看的熱血沸騰,城主常未名卻暗暗皺眉——遠處哨騎已揮舞旗語,無數蠻人再分兩股,兩座「肉塔」又要緩緩成型……
常未名眉頭緊皺,「傳令西段諸將,掌炮組預備。」
城頭,箭手正在用最後一絲力氣射出僅剩的弓箭,「御字號」箭樓里的常青也指揮諸人正在打壓另一股漸起的蠻人。
「掌炮組,後退十步,最大仰角,以三哨騎為軸,旗落髮炮!」吳大六對身邊哨騎大聲吩咐,隨即哨騎對城下五十組炮手打出旗語。
掌炮組緩緩挪動巨大的基座,對準三名哨騎位置。
負責傳令的哨騎腳下,正是再次緩緩壘起的蠻人屍塔——此時,無論弓箭手還是弓戰仆皆已無力發箭。常青所在的箭樓也暫時偃旗息鼓,諸兵略作調息。
「報!蠻人距城頭已四丈!」
「報!蠻人距城頭已四丈半餘五尺!」
吳大六面色凝重,右手向下一揮,哨騎立刻向城下揮舞手中鮮紅小旗……
咣、咣聲中,巨大的精鋼炮管不斷吞吐,直徑五尺的黝深炮口裡所塞填的三連發空心棱刺鐵球,魚躍般從炮口飛出。巨大的拋物線幾近垂直,炮彈躍至彈道至高點後,緩緩下落,狠狠砸向蠻人群中……
棱刺鐵炮彈實乃空心,內有火藥、硫酸等物。一枚枚尖銳的棱刺中暗藏機關,遇阻即引爆。
轟鳴聲中,炮彈炸裂,一股股團狀黃色濃煙攙雜著白色火星瞬間崩裂開來,火藥引燃硫酸,崩飛的棱刺與彈片猶如熱湯撲雪,蠻人三屍塔頓時被夷為平地。
掌炮組再立大功!
「哇哈哈哈哈!轟死這幫子野人!娘的……」城牆下,趙大膽捧著肚子哈哈大笑,他正帶著所屬的哨騎小隊待命——沒辦法,輕裝哨騎兵在守城站中唯一能做的事,除了旗語傳令與出城偵查,就是隨時聽令準備巷戰。
「未必。隊長,你從探孔里看看……」一名哨騎兵讓開牆角特意留出的探孔。
「這……」這一眼,讓趙大膽渾身僵;而城牆上方,無論弓箭小隊還是長矛、刀盾手皆盡歡呼,只有城主常未名和兩座箭樓里的常青、青竹面色肅然。
弓箭、投矛、火炮……除了擂石滾木外,銳金城手段齊出。卻見城下硝煙瀰漫中,蠻族土元獸大聲嘶吼著齊齊奔向城下三十步處,隨後竟紛紛低下頭,用鏟狀巨角將地上的蠻人鏟起,再高高拋向城牆……
「這他娘的什麼戰術啊?!」趙大膽猛地抽出手中刀刃,扭身對一眾哨騎兵大聲吼道:「全體戒備!」
城頭,眾人啞然——之前無論幾次攻城,蠻人唯一的手段就是往上堆,最後留下無數屍體偃旗息鼓。這次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