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風天下 第五十二章 卸甲

    汴梁城的百姓們可算是開了眼界了。數萬大軍轟轟隆隆的入城，刀槍如林，鎧甲如山。尤其是那磅礴的氣勢絕非汴梁城內那些混吃等死的禁軍可比。

    自從入了城，大軍左右那是人山人海。無數汴梁城的百姓們簇擁圍觀，兩側街道旁房舍憑欄處不少小女子都在向著大軍扔手帕果脯什麼的。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聲更是響徹整個東.京。

    這其中最受關注的自然是趙栩。哪怕趙栩被數百精銳甲騎團團圍住，依舊是擋不住汴梁少女們的熱情。數不清的手帕繡球什麼的全都向著他這裡砸過來。這可是把楊再興給嚇的夠嗆，生怕這裡面有什麼毒粉暗器。

    等到過了相國寺，轉頭上了御街那就更不得了了。洶湧的百姓們堵在街道兩側，甚至因為擁擠而導致不少人落入貫穿城內的汴河之中。

    所有人都在吶喊，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喊些什麼。他們只是單純的要湊熱鬧。

    任何一座城市裡都會有一些遊手好閒的潑皮無賴。今天這麼熱鬧的場面，他們在人群之中拼命起鬨推搡，趁機盜竊乃至明搶大發橫財。

    至於維持秩序的三班衙役與都門禁軍，此時努力維持旁觀人員不進入大軍通行的街道就已經是耗盡了力氣，哪裡還有精力去關注那些潑皮們。

    趙栩看到一位抱著孩子的女子不堪潑皮騷擾，摔入了一旁的汴河之中。雖然很快就被人救起，可這大冷天的落水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混蛋！」趙栩搞這次御前獻捷是為了誇耀武功，為了增強自己在汴梁百姓心目中的分量和威勢。不是給百姓們添堵，讓人們天天罵他的。

    沉聲囑咐了楊再興幾句之後，一群王府精銳甲士當即翻身下馬沖入人群。帶著鐵手套的大手抓著那些潑皮們直接拎出來仍在大軍一側。

    沒等這些滾刀肉們從地上爬起來破口大罵，一旁的軍士就已經上前揚起刀鞘槍柄砸在他們的嘴上。接著往雙腿上一砸，繩子往脖子上一套直接就拖走押去城外軍營。

    自持手頭上有拳腳功夫的，還想和侍衛們比劃比劃。可他們卻是不知道眼前的甲士並非繡花枕頭一樣的汴梁禁軍，而是在萬軍之中立下大功才有機會入選的燕王府衛士。

    有水性好的跳水逃遁，有身手敏捷的串房上瓦。可當王府侍衛們張弓搭箭之後，所有人都是被射穿大腿抓起來送去軍營。敢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壞趙栩的好事，這些人估計這輩子是出不了軍營了。

    汴梁城的潑皮為禍四鄰，早已經是天怒人怨。看到他們沿路被打斷腿拖走，百姓們的歡呼聲更加響亮。

    再次回到汴梁城的趙栩也是為這裡的繁華而心頭撼動。他之前一路北上到了燕京城，看過眾多的城池。可卻沒有任何一座的繁華能夠比得上汴梁城的十分之一。哪怕是燕京城也不行。

    這裡是真正的樓挨著樓，房子連著房子。入目所見，滿山滿海的都是人。世間最繁華之處，莫過於此。

    「所有的繁華與幸福，都將由我來守護。」御街不過數里長，騎乘在馬背上的趙栩已然能夠看到遠處高大的宣德門「這一世，絕不讓這繁華之都化為人間煉獄。絕不讓這歡聲笑語化為無盡的淚水。」

    宣德門上的趙佶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的性子本就不喜歡這些東西，對於武夫們也是看的很輕。只不過朝中諸臣無論是哪一派的都支持來一場盛大的御前獻捷儀式，都支持將趙栩給高高的捧起來。他也不得不強忍著心頭的不適坐在椅子上等待大軍到來。

    當第一隊步卒來到宣德門前的時候，城牆上的御前鈞容就開始奏響雅樂。可綿延不絕的大軍一隊隊的開過來，仿佛沒有盡頭。這些吹吹打打的一個個臉紅脖子粗，肺都快吹出來了。

    刀槍如林，甲冑如山。

    趙佶也是看過禁軍軍演的，只是那些禁軍就連花樣子活都不做好，所謂軍演更像是鬧劇。此刻看到如山般威武雄壯的大軍，趙佶下意識的站起身來，目光之中滿是貪婪之色。

    有這麼一支強軍護衛左右，那天下之事何愁不平。

    等到全身披掛的趙栩在甲士護衛下來到城下，那些御前鈞容總算是得救了。一個個也顧不上是在御前失儀，倒在地上就大口大口風箱似的喘著粗氣。

    趙栩策馬前行來到宣德門下，看著城牆上的云云眾生，看著那位穿著全套冕服的皇帝。心中發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率軍覲見別人。

    「官家，諸軍已至。」手中托著拂塵的梁師成上前來到趙佶身後，小聲開口「請官家命諸軍卸甲。」

    撫慰得勝歸來的大軍，讓他們卸甲安歇是表明皇帝關懷的重要步驟。卸甲之後就是將領謝恩，皇帝發放御賜獎賞犒勞三軍。最後就是皇宮設宴款待將領，軍士們回營吃吃喝喝拿犒賞。

    趙佶點點頭，拿起翰林學士起草的文章念了起來。無非是些讓人昏昏欲睡的之乎者也，別說大都為良家子的軍士們聽不懂，就連趙栩也是一頭霧水。

    好不容易念完了文章，趙佶意氣風發的看著城門樓下仿佛無無邊無沿的大軍，豪情萬丈的大喊一聲「諸軍卸甲！」

    趙佶的聲音很大，至少站在宣德門前的數千兵馬能夠聽得到。可問題是，趙佶的聲音還在城門樓下迴蕩，可下面的軍士們卻依舊猶如岩石般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反應。

    趙栩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自己這幾個月來不停的籠絡軍心，不停的進行自己才是他們效忠之主的宣傳教育，上千萬貫的巨款不停的砸入軍中。在加上極為嚴格的訓練與沒有命令不得異動的嚴苛軍法。

    投入如此之大，如果還不能籠絡軍心的話。趙栩就真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究竟是在忙乎些什麼。

    城頭上的趙佶面色疑惑，難道是自己的聲音小了？

    「你們喊。」趙佶轉頭看向身後的梁師成。

    「聖人有旨，諸軍卸甲！」梁師成急忙扯著嗓子向著下面大喊起來。可結果卻是讓他額頭冒汗，因為數以萬計的大軍如同岩石般矗立不動。別說卸甲了，連個說話的都沒有。

    梁師成急忙擺手示意附近的人一起高呼。隨即城牆上的文武百官，皇室宗親甚至就連御前班直還有那些氣喘吁吁的御前鈞容都是高喊卸甲。

    數以百計的人高呼卸甲，聲音之高讓附近的百姓們都是聽的清清楚楚。可問題在於，城樓下的大軍依舊是沒有絲毫回應。就像是大山一般一動不動。

    梁師成滿頭大汗，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看身上寒意森森的趙佶。他的聲音越喊越低，越喊越怕。

    之前他在宮裡得知趙栩跋扈的時候，還沒怎麼太過在乎。在他看來再跋扈又能如何，還不是要在皇帝面前低頭。可直到此刻，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不是下面的那些軍士們都聾了聽不到喊話。而是人家心中壓根就沒有皇帝只有燕王！

    等到城頭上有氣無力的呼喊聲逐漸平息下來，面帶微笑的趙栩這才緩緩揚起手中的馬鞭，隨即用力甩下「卸甲！」

    趙栩的聲音不是很大，不過城頭上的眾人卻是聽的真真切切。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之前對皇帝，對百官，對所有的呼喊喝令都視若無睹的大軍齊刷刷的卸甲。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的趙佶氣的鬍子都吹起來了。目光冰冷，猶如毒蛇般死死盯著城牆下騎在駿馬上英姿勃發的趙栩「真是朕的好兒子！」

    雖然之前趙佶感受到了趙栩所帶來的強勢，可他打心底里沒覺得自己收拾不了這個小年輕。在他看來只要把趙栩誆回汴梁城，那真是想怎麼炮製就這麼炮製。

    可直到此時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趙佶的心中才算是真正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翅膀已經足夠硬了。只要這數萬大軍對他忠心耿耿，那誰也動不了他。

    一想到趙栩在燕地還有數量更為龐大的軍團，趙佶心頭的怒火就無法抑制的燃燒起來「朕不給的，誰都不能搶！」

    這場算是大宋開國以來最壯觀的御前獻捷儀式，最終是以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

    伐燕大軍在宣德門前卸甲之後，趙佶就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回了大內。沒了皇帝在場，很多儀式也不得不取消。之前預計可能會持續一整天的活動，在下午時分就宣告結束。

    趙栩沒去自己的王府，而是跟著背嵬軍去了城內的軍營。

    按照之前樞密院的安排，大軍面聖之後會退出城外駐紮，甚至就連趙栩身邊的侍衛也要減少到規定的標準並且不准著甲。

    趙栩有沒瘋，當然不會接受這種自絕於死地的安排。

    他並沒有威脅攻城，而是表示自己和伐燕軍被樞密都承旨汪伯彥構陷，要帶兵回河北去。

    樞密院稱西府，與稱東府由宰相執掌的中書門下並稱二府。只是之前樞密院使是童貫，白溝之戰的時候就被趙栩宰了。現在樞密院內群龍無首，由樞密都承旨汪伯彥暫領工作。

    花費那麼大代價弄的御前獻捷，早已經嚷嚷到全天下都知道了。若是這個時候主角退出，別說他汪伯彥了，趙佶都受不了。

    在趙栩的強勢壓制下，大軍最終被允許入城五千，至於趙栩的王府侍衛則是沒人再提。

    「殿下。」早已經在軍營之中等候的楊邦乂上前勸說「晚上皇宮夜宴恐有危險，還請殿下三思。不若以身體不適為由推了。」

    「無妨。」趙栩看著四周正在整頓軍營的眾多兵馬，聲音之中充滿了自信「只要有你們在，本王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