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儀軒愕然:「你,你怎麼在這裡?」女子的房間,雖說是在外面留宿,男人也是不能隨意出入的,除非他們有私情。
綺羅也吃了一驚,她都沒有注意到林勛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這下可是百口莫辯了。這人是嫌公主不夠恨她嗎?
&你們不要臉!」趙儀軒顯然是想歪了,罵了一句,又不解氣地說,「我可以把你們都趕出去!」
林勛放開趙儀軒,以一副主人的姿態說:「公主似乎忘了,這莊子是我母親送給你的。」
趙儀軒語塞,狠狠跺了下腳,捂著臉跑出去了。
&不去追她?不怕她亂說?」綺羅望著趙儀軒離去的方向問。
&她怎麼說。」林勛在床邊坐下來,沒打算走的樣子。綺羅退開了些,作勢要躺下:「我要休息了,侯爺請回吧。」
林勛傾身抓著她的手腕,那手腕細得跟藕一樣,肌膚觸手光滑如綢:「我有話要說。」他試探了朱明玉的態度,知道朱明玉不反對這門親事。但是朱明玉畢竟不能代表這丫頭的意思。
已經入夜了,屋內的燭火很昏暗,地上的兩個影子幾乎融在了一起,這樣的姿勢太過曖昧而且危險。綺羅身上還傷著,手掌也纏著紗布,稍稍動了動就疼,自己跟他力量懸殊,實在是沒必要做困獸之鬥,只垂著頭:「你說吧。說完快走。」
林勛見她不抗拒,就勢鬆開了她的手腕。她的頭髮像墨一樣黑,火光照映下,發出瑩瑩的光澤。他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又軟又滑,忽然就覺得口乾舌燥。綺羅覺得自己就像只小狗一樣,腦袋被他揉來揉去,抬手抓住他的手掌,惱怒地看著他。
&幾日,陸雲昭應該就沒事了,你去同他說清楚。馬上就是臘月,等過了年,我派人去府上提親。」他的聲音很低,微微發啞。他現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他的大掌被她微冷的兩隻小手抓著,像有隻爪子在撓他,又酥又癢。
&會同表哥說清楚,但我不會嫁給你。」綺羅肯定地說。
林勛皺眉,琥珀色的眼眸流出一絲不悅。他剛才刻意隱藏的那種凌厲的氣勢頓時顯露出來,極有壓迫感。號令千軍之人,必有強如雷霆之勢,否則不會讓數十萬人聽他差遣。
綺羅別過頭,冷漠地說:「你娶我只是出於負責,大可不必。我不至於嫁不出去,尋一戶普通人家就是了。」
林勛徹底沉下臉色,又來了,又是這種態度!真是頭餵不熟的狼!他伸手捏著綺羅尖細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你覺得哪戶普通人家能護得住你,嗯?誰說我娶你只是為了負責?朱綺羅,除了我,你休想嫁給別人!」
綺羅怔住,林勛已經吻了過來。她咬著嘴唇,他的手指稍一用力,她便檀口微張,方便他的舌頭探入,追纏她的舌。她無法招架,呼吸漸重,用手捶他的肩膀,可是那力道對於他來說,就跟撓痒痒一樣,更像是挑逗。
林勛下腹一熱,任由她捶打,抬手護著她的後背,把她輕壓在了床上,更用力地吻著。他從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著迷過,日思夜想,恨不得把整顆心掏出來給她。
他的手隔著被子,沿著她身體的曲線往下,仿佛被什麼神秘力量引領著一樣,渴求得更多,突然伸進了被子裡。綺羅驚慌,本能地去抓他的手,卻抵不過他的力氣,只抓到了他左手臂上纏著的紗布。
&受傷了?」她用殘留的意識偏過頭,看著他的手臂,大半個前臂纏得密實,還有點滴血跡透出來。
林勛撐起身子看著身下的她,面如紅霞,發似雲墨,眸若春水,美得像是巫山上的神女,不可方物。他不願讓任何人看到這樣的美麗,因為見到的人無一例外都會想占有。
他的理智恢復過來,起身坐到旁邊從容地整理袖子:「沒事。」
綺羅坐起來,拉過他的手看,心裡酸酸的:「是為了救我?」雖然郭雅心只簡單兩句話概括了他救她的過程,但她知道,那個山澗並不淺,而且當時下著雪。他完全可以叫別人下去救她,但是他自己親自去了,還為此受傷……她隱隱有些心疼。
&口好像裂開了,要重新包紮一下。」她小聲道。
&是小傷。睡吧,我走了。」林勛起身,低頭在她的發上親了一下,就出去了。
林勛走到門邊,讓透墨放了寧溪。寧溪憤怒地看了林勛一眼,奔進去看綺羅了。
&丫頭竟敢……!」透墨皺眉。
&她。」林勛不以為意,負手往外走。雪停了,外面的地上積著薄薄的一層雪,好像撒了滿地的鹽。腳踩上去,有冰涼的感覺,他的胸口卻是滾燙的,被填得滿滿的。一個親衛跑過來,低聲說:「主子,順著痕跡找到了山道上,我們的人去追了,應該能抓回來。」
&到之後,做一份口供,送到皇后娘娘那裡去。」
&
透墨問:「主子,公主不是已經處置了那個女官嗎?為什麼還要車夫的口供。」
&迎秋只是區區一個女官,無人指使,沒那麼大膽子。」
透墨自語道:「皇后和公主身份高貴,應該都不會使陰毒之計……難道是趙氏授意的?」
林勛停下來,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
綺羅在白馬別莊養了兩天,太醫確認沒有大礙了,便允她離開。那夜之後,她再也沒看見林勛和趙儀勛。朱明玉每日要上朝辦公,不能久留,出事的第二天就回去了,郭雅心則一直陪著綺羅。
馬車上,郭雅心給綺羅鋪了毯子,還有很多軟枕,把她當易碎的瓷器一樣。綺羅不禁好笑:「娘,我好多了。」
郭雅心扶著她靠好,因為馬車小,為了綺羅能躺得舒服,寧溪和玉簪都被打發到另一輛馬車上,順便照顧阿香她們。
&竟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仔細點怎麼成?回去後得再找大夫來看看。」郭雅心還是不放心,又念叨了一遍。
綺羅掩嘴笑道:「城裡的大夫,難道還比宮裡的太醫強?」
郭雅心無奈地看著她,把手爐放進她的毯子裡,輕聲道:「聽說昨天皇上見了雲昭和季辰,然後便下了聖旨。」
綺羅的心一緊:「葉家果然……?」
郭雅心點了點頭:「本來是重罪,男丁都無法倖免,但季辰因檢舉有功,逃過一劫。加上明年是太后娘娘的大壽,皇上為給太后積德,只下令斬幾個主犯,其餘的人全部流放到通州海島。」
通州海島是關押改判的死刑重犯的地方,非遇大赦,永世不得離開。雖然對這個結果有所準備,但是親耳聽到,綺羅還是覺得心情沉重,只怕葉季辰和葉蓉心裡都十分不好受吧。
郭雅心看著綺羅,輕聲道:「雲昭一出來恐怕就要來見你……皎皎,你真的想好了嗎?」
這兩天綺羅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她跟陸雲昭認識了近十年,不可能沒有感情,甚至她一直把他當成未來的夫君,想要對他好。可她不能那麼自私。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獲得一個受人尊重的位置。若是她執意要嫁給他,不僅是王紹成,還有林勛都不會放過他,這必將改變他原來的人生軌跡。陵王說得沒有錯,她幫不了他,反而會害了他。她不想心懷愧疚地過一輩子。
&我已經決定了。」
郭雅心知道綺羅從小主意就大,決定的事很難更改,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馬車行到翠山腳下,忽然停住,有個衣著襤褸的人攔在馬車前面乞討。護院要趕他走,郭雅心心善,讓護院給了那人一些錢,馬車得以再次駛動。綺羅不經意掀開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從馬車旁邊走過。
她叫道:「攔住那個人!」
正在掂著錢的人一驚,下意識地撒腿要跑,可是護院把他團團圍住。他嚇得跪在地上拱手討饒:「饒命啊,小的什麼壞事都沒有做啊!」
郭雅心不解地看著綺羅,綺羅掙扎著要下車。郭雅心連忙喊了寧溪過來攙扶:「皎皎,你怎麼了?」
綺羅沒有回答。她心裡有個疑問,一定要弄明白。
寧溪扶著她,緩緩走到那個人面前。綺羅仔細看他的臉:「你是應天府來的?」
那人看著眼前天仙一樣的姑娘,有片刻的失神,怔怔地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他沒見過這位姑娘,她怎麼知道自己的來歷?
&年前,你在應天府綁過一個四歲左右的女孩子,她戴著珍珠絨帽,你還記得嗎?」綺羅問道。這麼大的事,哪怕過去十年,想必也會印象深刻。
男人愣住,下意識地搖手否定。綺羅嚴肅地說:「不用狡辯,我認得你臉上的胎記,識相的話,快些承認。否則送到官府去,你要吃不少的苦頭。」
&你就是那個女孩?」男人仔細打量綺羅,然後趴在地上說,「小姐饒命啊!小的,小的也是收了人的錢財替人辦事,一切,一切都是那個人主使的!」
郭雅心急聲問道:「到底是誰讓你這麼做的!」當年的事情,朱明玉查了好久都沒有線索,應天府也沒再發生過同類的案件。眾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這個擄人者是什麼目的,怎麼會消失無蹤的。
&是那個來救小姐的人啊!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他還教小的怎麼逃脫官兵的搜捕!」男人磕頭道,「否則借小的十個膽子,也不敢擄知府大人的獨女啊!」
郭雅心倒退一步,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綺羅卻很鎮定,這麼多年,她只是要知道一個真相罷了。她在心裡設想過這個可能,那件事,讓陸雲昭徹底贏得了朱明玉夫妻的信任,也讓她把他視為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說過沒辦法做到雙手乾淨,在最底層掙扎求存的人,必須要不折手段地達到目的。所以,她不怪他。
&走吧。」綺羅平靜地說。
男人沒想到綺羅會這麼輕易放過他,還跪在地上發愣。
&我改變主意之前,快點消失!」
男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又拜了下,驚慌失措地跑遠了。
&麼會是雲昭?」郭雅心按著胸口,只覺得這個真相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她一直以為他是真心對綺羅好,才想把綺羅嫁給他。卻沒想到從一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劃的?他為了得到他們夫妻的幫助和綺羅的信任,故意安排了這樣一場劫案。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十一歲的少年,心機卻太可怕了。
回去的路上,郭雅心都沒有說話。綺羅拉著她的手說:「娘,就算表哥利用過我,這麼多年,他對我的好,也足夠抵消了。」
&怎麼都沒想到……」郭雅心搖了搖頭,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可她這麼多年看著陸雲昭和綺羅過來,真心假意還是能分辨的。的確,就像綺羅所說,就算最開始陸雲昭動機不純,但後來,絕對是用了真心的。
&正我和表哥的婚事也不成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綺羅安慰道,「至於這件事要不要告訴爹,由娘來定奪。」
其實朱明玉為官多年,未必想不到這其中的蹊蹺。只不過有時候男人的眼界跟女人的,完全不一樣。而且事到如今,這些也都已經不重要了。
回府之後,綺羅閉門謝客,安心靜養。很多人都送來了慰問的禮品,包括施品如和蘇從修。曹晴晴更是親自登門,一見面就數落她:「你說你是不是該去寺廟裡上個香?怎麼這麼多災多難的。」
綺羅讓寧溪去泡茶,笑道:「我也打算正月里去大相國寺上香,到時候約你一起去。」
&啊!不過,綺羅,」曹晴晴湊近了一些,「我最近聽到很多人說你要跟雲昭哥哥退親,嫁給勇冠侯,是不是真的?」
消息竟傳得這樣快?
綺羅如實說:「我的確打算跟表哥解除婚約,至於跟勇冠侯的婚事,還沒定。」
&什麼!」曹晴晴叫了起來,「雲昭哥哥那麼喜歡你!他們都說你攀高枝,雲昭哥哥出了事,你就把他一腳踢開。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綺羅苦澀地笑了笑,不知要怎麼跟曹晴晴說。
這時,寧溪低頭進來,快速地說:「小姐,表公子一定要見你,下人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