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勛坐在外間,整個人籠罩在烏雲里,誰也不敢過去。
他一時沒有控制住,下手太重了,那時她一定很疼吧?卻一直咬牙沒吭聲。他滿腦子都是她跟陸雲昭做了什麼事,妒忌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的理智失去了控制,忘記她還那么小,根本受不了他這樣。
格子門打開,寇媽媽走出來,又掩好門。林勛立刻站起來:「如何?」
寇媽媽拉著林勛到一旁,低聲道:「侯爺也真是的,夫人年紀小,身子骨還嬌得很,就算是著急也不能蠻來啊?都弄出血了,這下恐怕得修養幾日了。人呢倒是沒有什麼大礙,估計只是疼暈過去了。我已經讓丫環給她上藥,休息一會兒應該就醒了。」
林勛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寇媽媽語重心長地說:「按理說侯爺的房中事老身是不便插手的。但是侯爺憋了這麼些年也實在是情有可原,實在是夫人太過嬌貴,重不得。與其這樣,侯爺還不如把府里的丫環,比如那個雨桐,先收個通房也是成的。可千萬別把自個兒的身體給憋壞了。」
林勛沒說話。除了她,他誰都不要。
寇媽媽也只是順勢提了提,這麼多年了,她又何嘗不了解林勛的脾氣。別的女人要真是可以,也不至於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了。郡主就是知道他非這位新夫人不可,才連她之前有婚約都不計較,同意娶回來了。
林勛又問:「您回頭把那個不傷身的避子湯方子寫給我。」
寇媽媽點了點頭,又猛地睜大眼睛:「您想給夫人喝?不行,郡主不會同意的。」
&別跟母親說,也別跟任何人說。」林勛望了一眼裡間,神色複雜,「她太小了。」
寇媽媽是從宮裡出來的,聞言一驚。古往今來,還沒聽說過誰給正妻用避子湯的,誰不是盼望著早生下嫡子,對上對下都有交代?侯爺是真的疼這位夫人的。
邢媽媽在裡間直嘆氣,幫著寧溪給綺羅換了一身乾淨的裡衣。邢媽媽心疼地說:「侯爺也真是的,這麼對小姐!早上看小姐的氣色,我還覺得侯爺是憐惜她的。這後日回門可怎麼辦?我要跟夫人告狀去。」
寧溪幫綺羅蓋好被子:「邢媽媽,還是等小姐醒來,問了她的意思再說吧。」寧溪隱隱覺得,小姐心裡是喜歡侯爺的。因為喜歡所以才變得小心謹慎,只是偶爾忍不住看向侯爺的目光,還是出賣了她。從前跟表公子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是這樣的。
林勛走進來,邢媽媽如臨大敵,壯著膽子上前道:「侯爺,夫人還沒醒,請您讓她好好休息吧。」
林勛看了床上一眼,邢媽媽見他不離去,心裡直打鼓。這位可是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狠角色,他要是硬來……她有點怕。
&就看看。不會做什麼。」
邢媽媽回頭看寧溪,見寧溪點頭了,才不太情願地讓開。一雙眼睛卻緊張地盯著林勛的一舉一動。
林勛坐到床邊,望著綺羅的小臉,抬手拂去她眼角未乾的淚痕。他何時已經這麼在乎她了?忍受不了她的心裡沒有他,忍受不了她跟別人的過往。他現在就像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的男人,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還記得昨夜酒席散了之後,周懷遠攔在他面前不讓他走。那個喝醉的人扯著他的袖子說:「朱綺羅根本就不喜歡你!她跟希文才是一對,是你把她從希文的身邊搶走,總有一天她會離開你的!」當時他就想給他一拳,但是忍住了。
所以昨夜,他忍不住要了她,徹底地占有她。
今日,朱惠蘭又來跟他說,她跟陸雲昭曾經有多好。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的事。他心裡的那團火就怎麼也壓不住了。他要叫她記住自己烙在她身上的痕跡,要讓她懷上自己的孩子,這樣就不會離開他了。可是當她承受不住,他又捨不得她小小年紀受生產的苦,所以向寇媽媽要了避子湯。
他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一個在沙場上衝鋒陷陣,從來不知道怕字怎麼寫,揮一揮手就是號令數十萬大軍,未有遲疑的人,現在竟不知道拿一個小女人怎麼辦。
傍晚的時候,綺羅醒過來,覺得下身冰冰涼涼的還是疼。她坐起來,寧溪過來扶她:「小姐,要喝水嗎?」
綺羅搖了搖頭,精神還有點恍惚,抱著膝蓋。
邢媽媽端了烏雞湯進來,遞給綺羅:「小姐快趁熱喝了吧。」
這湯燉的很濃厚,有一股淡淡的藥味,裡面除了烏雞,還有阿膠、桂圓、紅棗、枸杞等食材,全都燉爛了。綺羅沒有吃午飯,加上體力消耗太大,現在有點餓,便又要了一碗湯喝。邢媽媽忍不住說:「看我們小姐這細皮嫩肉的模樣,侯爺太狠心了。小姐,回門的時候可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說說。」
&天的事,回府的時候,你們誰都不許跟我娘說。」綺羅淡淡道。
&是小姐……」邢媽媽畢竟還不了解綺羅的脾氣,想說兩句,綺羅道:「我和侯爺是夫妻,這件事說破了天去,也是夫妻房中的事。他對我好,是我的福氣。對我不好,也是我的命。你告訴娘,除了讓她擔驚受怕,難道她還能真的找侯爺說,讓他以後別碰我了?」
邢媽媽吞了口口水,沒話說了。正常的姑娘遇到這種事,醒來之後不是哭哭啼啼的,就是鬧著要回娘家。小姐太冷靜了。
&溪,你讓暮雨去前面問問,今天誰見過侯爺了。」綺羅吩咐道。一定是有人跟他說了什麼,他才會那樣。
寧溪出去了,一會兒又進來,遲疑道:「小姐,奴婢好像找不到暮雨。」
暮雨很少這樣忽然消失,難道是辦什麼重要的事去了?綺羅想了想,沒說什麼:「那你找個侯府里的丫頭去問問。」
寧溪應了,走出去。
綺羅身體不適,沒辦法下床,就讓邢媽媽給她墊了個軟枕在身後,她靠在上面看書。過了一會兒,外間有動靜,只是說話的聲音很小。
林勛看到裡間的燭火就知道綺羅醒了,他問身邊的丫環:「夫人晚膳用了嗎?」
丫環回答:「沒有,只喝了兩碗湯,說是沒什麼胃口。」
不吃東西怎麼行?那東西雖然說不傷身體,但是……林勛道:「去吩咐廚房煮些粥來,再配兩個爽口的小菜。」
&丫環不敢怠慢,連忙去辦了。
林勛讓丫環都出去,自己就在外間坐下來,望著橫排窗出神,也不進去,也不點燈。天很快就黑了,寧溪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影子,嚇了一跳,趕緊命人點了燈。待看清是林勛,向他行禮,問道:「侯爺怎麼坐在這裡?夫人已經醒了。」
林勛應了一聲,依然沉默地坐著。這時剛好丫環端了熱粥和菜上來,林勛要寧溪拿進去給綺羅。
綺羅看到粥和菜,又看了外間一眼,搖了搖頭:「拿走,我不吃。」
寧溪沒辦法,又把托盤原封不動地拿出來,為難地說:「奴婢勸了,但是夫人不肯吃。侯爺也沒用晚膳吧?要不您先吃。」
林勛皺了皺眉,起身把托盤拿在手上,自己走了進去。邢媽媽大吃一驚,要過來接,林勛避開她,徑自走到床邊,從旁邊拖了杌子過來,把托盤放在上面。綺羅抬頭看了他一眼,側身面朝裡面看書,不說話。
&需要吃點東西。」林勛低頭說。
床上的人只是靜靜看書,半分不想理他。若是平時他一定把這不聽話的小東西抓到懷裡,強行撬開她的嘴餵她,可是他現在不敢碰她,好像她一碰就會碎。他無聲地坐到旁邊,像是一樁巨大的木頭,一動不動。
綺羅感覺自己背後被人盯著,極不自在,書裡面寫了什麼,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直到她聽見他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兩聲,在安靜的裡間特別響,這才知道他也沒有用晚膳。她記得他後來腸胃一直不太好,三餐可不能不準時吃。
她暗暗嘆了口氣,喚來寧溪,還是強行下了床。
&他們把晚膳端上來吧。我想吃一些。」綺羅道。
兩個人在外間吃飯,氣氛卻跟早上的時候完全不同。那個時候,綺羅還想裝出賢良淑德的樣子,至少表現得不那麼在乎。可是現在,她也懶得裝了,她就是生氣,就是不想理他,他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等吃完了,綺羅起身行了個禮,就扶著寧溪進去了。左右的丫環互換了眼色,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哪個人敢給侯爺臉色看。林勛放下筷子,命人把東西都撤了,就在外間看文書,處理政事。
綺羅早早地梳洗之後,又讓邢媽媽給她上了一次藥,下面又疼又漲,好在這藥膏的藥效還不錯,歇個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她不由地想,晚上他若是又要強來怎麼辦?
綺羅今天是真的有點累了,她拿著書,靠在軟枕上就睡了過去。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抽走身後的軟枕,又把她放平在床上,蓋好被子。然後一個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夜裡綺羅口渴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沒有人,羅漢塌那邊卻一直有翻身的動靜。她掀開被子下床,拿著圓桌上的一盞微弱的蠟燭走過去,發現他腳太長,只能彎曲在那裡,被子都掉到了地上。她放下蠟燭,咬了咬牙,俯身撿起被子,仔細幫他蓋上,然後坐在他身旁,望著他。
若是不同床,他完全可以回原來的住處睡,但是他沒有,寧願委委屈屈地縮在這裡。大概是怕新婚分房不吉利,她也會被人非議?
晚間寧溪跟她說,據丫環回稟,朱惠蘭今天跟他在澄心堂說了一會兒話,他出來之後臉色就很難看了。還有昨天他好像差點動手打了喝醉的周懷遠。
她稍微想想就知道周懷遠肯定是替陸雲昭抱不平,朱惠蘭肯定是說了什麼激怒他的話。所以他今天才會這樣。她嘆了口氣,準備起身,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他睜開眼睛望著她。
他是習武打戰之人,耳朵何其敏銳,她起床他就聽見了。
綺羅要收回手,林勛卻坐起來,就勢把她抱入懷裡,用下巴抵著她的頭,又親了親她:「對不起。皎皎。」
綺羅被他叫得心頭一軟,抬起手重重地錘了他的肩膀兩下,銅牆鐵壁似的,沒見他吭聲,自己的手倒是砸疼了。她嘶了一聲,手被他放在嘴邊輕吹著:「我不介意給你打,但我肉厚。」
綺羅忍不住笑:「回床上去睡吧。這裡太小了,你睡著不舒服。」
&不怕我忍不住……?」
綺羅抬頭,咬牙切齒道:「你敢!」
林勛勾起嘴角,摸著她的頭:「終於不用敬語了?」
這傢伙簡直是得寸進尺啊。
&用了,以後都不用了!現在把被子抱回床上去,不准再說話!」綺羅氣呼呼地推開他,自己先回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