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狹想去找唐沐再商量商量容二的事情,可無奈身旁跟著一個大娃娃,想甩也甩不開。
心中暗暗地嘆一口氣,雖然陸修寒那麼緊張她是件好事啦,但這時間委實不湊巧,害得她現在得自己來帶養孩子。可要她隨隨便便找一個奶媽的話又覺不放心,便盤算著忍一天是一天,兩天是兩天,揚州的事情早早處理掉,回京城去得了。
「早知道就勸他晚兩天再搬出楓林莊好了,那些人雖然沒怎麼給我好臉色瞧,但他們可都是一個個誠心待你的呀......」若狹戳戳懷裡的小娃娃,柔軟滑嫩的肌膚陷阱去了一小塊,若狹一鬆手,馬上又彈了出來,白白嫩嫩又軟乎乎的樣子當真可愛的緊。「算了算了,只要你別再給我出亂子,我也是願意帶你的。」
她一向喜歡漂亮的事物,況且這小娃兒還是她自己生的,如何會不喜歡,只是換尿布這一點對她來說實在太有挑戰難度了,以至於心裡都快有陰影了,嘆氣。
懷裡的小娃娃伸了伸懶腰,揮舞著小手,嘴巴張了張:「大大,大大......」一邊說著,一邊左顧右盼,眼睛瞄阿瞄,可周圍空無一人,只有他娘親。
「不用找了,大大出去了,傍晚回來。」若狹起身,瞪他一眼:「你就成天想著大大,怎麼沒見你想過我呀。」
小娃娃伸手摸上了她的臉,咧嘴一笑,口水就這麼流了出來:「想......想......」他自然是不懂意思的,但看一向嘻嘻哈哈笑口常開的娘親,難得撇著眉頭,悲春傷秋,便忍不住學著她的話,哈哈大笑。
烏黑髮亮的眼睛眯了起來,笑得沒心沒肺,口水濕了她一身。
這孩子性格還真是像極了她。
若狹點了點他的鼻尖。軟軟乎乎的,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便在這恍若凝脂一般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這雙劍眉是像她的,微微上揚。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很有活力和精氣神,這雙鳳眼卻是像陸修寒的,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至於這鼻。年紀太小,還看不出來,不過這小嘴卻也是像她的,笑起來的時候那般肆無忌憚。
若狹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你說這人怎麼就這麼奇怪呢,這小傢伙明明和她相像的部位比較多,但遠遠看去,卻還是比較像陸修寒,可真是奇怪了。
小傢伙咿咿呀呀,找不到大大也不再強求。只是窩在娘親懷裡,娘親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瞧,瞧得小傢伙不自在起來,動了動身子似乎想要起來走走。
若狹略一思量:「成,我們來揚州這麼久還沒有好好逛過呢,娘親帶你出去走走。」她說罷,便抱著小豆包上街去了,出門前倒是還不忘一本正經地警告小豆包:「出門絕對不許拉大的喲,不然下次可不帶你出去走了。」她說的一本正經,也不管小傢伙聽得懂聽不懂。
小傢伙咧嘴一笑。若狹立馬妥協,將小娃兒架在盆骨的位置便蹬蹬蹬地下了樓,直奔街上而去。
哪有娘親是這麼抱娃娃的呢?當真是胡鬧至極。
揚州是江南最富庶的城鎮之一,何謂富庶?肥的流油呀。
若狹上回和莫桑以及師父一起來的時候也沒怎麼逛過。今日走在街上真是處處都覺得新鮮。
今日正巧天氣也不錯,昨晚下了一場雨,撲滅了連日來的高溫,走在街上水汽似乎還沒完全消散,清涼溫暖舒適。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俱是別致的亭台樓閣。紅磚綠瓦,那突兀橫出的飛檐上飄揚著各家商鋪的招牌旗幟,從街頭看不見街尾。
天色雖還朦朧,街上已是華燈初上,亮如白晝。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悠長的絲竹樂聲夾雜在這喧囂的繁華氣息之中,若狹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街上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竟覺得有些許恍惚猶如隔世之感。
若狹閒庭信步,走走停停,左顧右盼。
你說這人怎麼這麼有趣呢,明明只是個吃飯的東西,還非得在上面畫上一副精緻的山山水水,一雙吃飯用的筷子,上頭還雕刻著花鳥風月,不嫌累得慌。
再抬眼瞧那路旁的樹,若狹叫不出這種植物的名字,這是她從未見過的,這樹栽在大街上,卻能明顯見得這樹是被人給刻意修剪過的。樹傾向的那一座二層高的小樓,原來是一家酒肆,紅色的店招在空中飄揚著,若狹仔細一瞧,那店招上還用同色絲線繡著什麼東西......
她的視力一向比常人要好上些許,瞧了老半天終於看清楚了——那店招上竟是用同色的絲線繡著釀酒的程序......圖上一個個小人兒忙上忙下,神態各異,活靈活現。
繡在這種地方旁人看都看不見,何必去做?
可也確實是好看的。
視線再一轉,主注意到屋檐下那複雜的雕花,精緻唯美,秀氣典雅,比起上京皇宮裡頭的雕欄畫壁別有一番風味。
迎面吹來一陣風,若狹甚至差點想要張開手臂去迎接一下,想必會很舒服的。這江南呀,還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處處都透著一抹恬靜和繁榮。若狹忽然覺得,若是能和陸修寒多在這揚州呆上一段時間也是極好的,京城裡故人已不在,要她守著一座空空的府邸到底還是寂寞了些。
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漠北,漠北可從來都看不見江南這邊這種繁榮昌盛的街道的,那裡最多的就是望不到邊際的黃沙,藍天白雲最後和黃沙在遠處交接在一起變成一條直線,縱然騎馬狂奔上一天一夜也接近不了那條線,不,一輩子也到不了。
她當然不覺得大漠的景色不如江南的美麗,各有各的風味,且在她眼裡,似乎還更加偏心漠北一些,畢竟那裡是她生長的地方呀。只是偶爾會忍不住想,若是那貧瘠的地方也能和江南這邊這樣繁榮就好了......
見到一個有趣的小攤子。賣的是一種奇怪的布帶子,小販是個四十來歲的女子。
若狹只瞥了一眼,正好被那人給看見了,忙招呼她:「來來。妹子快過來!」
若狹愣了愣,她第一次被人叫這種稱呼,實在反應不過來,伸出一根指頭疑惑地指著自己的鼻尖,和那人確認:「你是在叫我麼?」
那婦女忙點了點頭。臉上笑容憨厚:「對呀,我就是在叫你吶,妹子快過來。」她又招了招手,笑容熱情。
若狹遲疑了片刻,走了過去,心中疑惑,她對陌生人自然還是有幾分戒備的。
那婦女笑呵呵地打量著她:「妹子你很少帶孩子吧,我看你這娃兒抱在手裡怎麼這麼彆扭呢?」
若狹被這麼一說,下意識地低頭瞧了瞧,小豆包被娘親這麼拎著已經習慣了。面上到沒有什麼難受的表情,只是若狹畢竟要敏感許多,況且她帶孩子不怎麼熟練這本就是事實,但被人瞧了一眼就戳穿了,到底還是有幾分不好意思:「大娘你怎麼知道呀。」
「嘿,哪有你這麼抱孩子的,別人都說摟在胳膊彎里輕輕地抱著,你是直接拎著的,小娃兒不會說什麼,但這對小娃兒可不好呀。」
若狹虛心求教:「那該怎麼抱呀?」旁人也不是沒有教過她的。教了便忘,反正想著小豆包過兩年就能自己走了,不用學也無所謂,可這大街上被人戳破倒激起了她的好學心理。
那婦人笑了笑。左右看了眼小娃兒,又看了眼若狹:「姑娘若是不喜歡一直抱在手裡,我這裡倒有個法子,且現在大熱天的要是一直抱著也實在是熱的慌。」
「什麼法子?」若狹忙追問道。
那婦人彎腰從自己攤子下面的盒子裡頭取出一條長長的布袋,上頭繡著花花綠綠各種花紋,顏色艷麗。算不上精緻倒也有趣。那婦人將帶子展開,看上去倒似乎有些不同了:「這東西呀,可以拿來背著小娃娃哦。」
若狹好奇心一下子就上來了:「如何使用,您快教教我。」
婦人見若狹肯配合,自然樂意非常,便給若狹教導了一遍背帶的使用法子,又幫忙演示了一遍,最後成功地給若狹推薦了一條背帶......
末了付賬的時候,若狹咧嘴一笑,竟直接將背帶換了個方向——旁人都是背在身後的,她卻將娃兒背在了胸前。
那婦人雖然是在做生意,卻也是個熱心腸的,見若狹轉身便走,忙緊張地追了出去,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哎哎,妹子,這小娃娃怎麼能背在前面呢。」
若狹無所謂地擺擺手:「謝謝大娘,沒事的。」樂呵樂呵便跑遠了去。
那婦人無奈地嘆口氣,想想卻又覺得有趣。
哪有這麼粗心大意的娘親呀?誰人家裡的孩子不是小心翼翼,唯恐磕著碰著的,她倒好,這麼隨意地將孩子拎著走,還將孩子背在胸前。不過看她對孩子的疼愛倒也是實實在在的,這麼一想便又覺得無所謂了......那孩子也是有趣,被這麼隨意地對待也不哭不鬧,還一直樂呵呵的,倒是個小福星呀。
卻不知小豆包不是不哭不鬧,而是已經習慣了,不粗糙的可不是他娘親。
若狹將孩子背起來之後,倒是終於將雙手給解放了,當即歡喜不已地在街上走了一圈又一圈,買了不少吃的,而後一一在小豆包面前吃給他看......孩子將來懂事會恨你的啦!
無妨無妨,若是孩子性格真的像她的話,是不會記仇的,放心便是。
再說這廂若狹美滋滋地喝完了冰鎮酸梅湯,小娃兒吧唧吧唧,眼巴巴地看著她,揮舞著小手,若狹便給了他一口,直將小娃兒酸得整個人哆嗦起來,眉眼皺成了一團,可將若狹樂得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忽然,外頭傳來了一陣動靜,若狹好熱鬧地抬眼瞧去,遠遠見到一個粉色衣裳的姑娘往這邊跑來,她的身後跟著好幾個彪形大漢,一路追著她,大喊著:「你給我站住!站住!」
唔、好經典的場面,會站住才有鬼。
若狹付了錢,也跑到屋檐底下湊熱鬧,想要看看後續發展,果不其然,那姑娘跑著跑著忽然發出一聲「哎喲」,緊接著便摔倒在地。
若狹挑眉,按照話本摺子裡頭的套路,要麼是這姑娘搶了人家什麼東西,要麼是後面這惡霸想要搶人家姑娘回去成親。十之八九十之八九......咦?原來是她猜錯了麼?
若狹挑了挑眉,只見那姑娘神色憤憤地站起身,破口大罵:「你們欺人太甚,身為揚州父母官,竟然讓自己女兒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她聲音清脆,神色憤慨。
若狹愣了愣,這聲音有點熟悉。
唔、這話也有點熟悉——揚州父母官不就是蘇太守?他女兒不就是蘇小美人?
這還真都是老熟人了,其中有個還是讓她聽了就想炸毛的名字。
小豆包對不起,娘親剛才說謊了,娘親一向都很記仇哩!
若狹挑了挑眉,往那姑娘的方向走了兩步,想聽個仔細些,卻忽然發現自己竟是認得這姑娘的:「呀,你是菱兒姑娘的婢女麼?」若狹低呼一聲,聲音雖然很輕,但卻格外的刺耳,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了。
若狹太惹眼,況且她懷裡還有一個標誌著她身份的娃兒。
那婢女轉頭看了她一眼,驚訝道:「是你?」
若狹咧嘴一笑,當即熱絡不已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我呀,早上才分開,怎的下午就被人給追上了,你們家小姐她又在哪裡呢?「
若狹天不怕地不怕,但那婢女還是顧忌著面前這些個追兵的,她不想將若狹給牽扯進來,忙道:「我家小姐沒什麼的,傅姑娘還請莫要多管閒事。」
倒還真是個北人,不知道「多管閒事」這個詞有些刺耳麼?若狹輕輕一笑,她還真管定了。
蘇斂衣呀,等著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