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二十三 038

    聽這婢女說，早上她和她家小姐離開會仙樓之後，在街上四處晃悠，遇見了蘇小美人端坐在河畔的高台上，笑容翩然。

    要問她做什麼？

    唔、給粉絲簽名呢。

    蘇小美人可是揚州的大名人呀，粉絲團後援會能從城西排到城東再繞揚州城兩個圈的那種。

    蘇小美人坐在高台上，身後有丫鬟撐傘，身旁有丫鬟打扇，面前是一條長龍，揚州城的青年男女慕名而來，在她面前排成了長龍，俱為了一睹蘇小美人的傾城之姿。蘇小美人樂呵呵的坐在高台上，笑得像一朵迎春花，為每個走到自己跟前的人簽名，笑容就好像不要錢似地大放送，笑得對方也心花怒放起來。

    半個時辰休息一次，休息期間有丫鬟捏腿捶肩剝果子，要問蘇小美人做這件事情的真正意義呀......

    這事情可得從傅若狹說起才行，若狹上回和蘇小美人結了仇，將自己的名聲弄得一塌糊塗，前些日子蘇太守府門前的雞蛋爛菜葉堆得像一座小山頭，煮一煮都能養活一頭豬了。甚至還有一些求而不得的酸才子專門寫信針對蘇小美人，將這事在戲樓里也演說了一遍，說得有聲有色，不僅揚州城傳揚開來，就連臨近的城鎮的百姓也略有耳聞，蘇小美人呀，完全淪落為一個壞女人了。

    蘇小美人能善罷甘休麼？這仇當然是記在傅若狹身上了。

    不過現在不是反擊的時候，蘇小美人笑笑，繼續給大傢伙兒簽名，笑得那叫一個和顏悅色，讓人如沐春風甘願溺死在溫柔鄉里再也不要甦醒過來。

    蘇小美人可不會白白出賣色相，她往這邊一坐，後邊一排長龍，她只需彎著嘴角笑一笑，這可讓多少黑轉路人，路人轉粉呀！

    這麼冰清玉潔。純良無害，傾國傾城的女子怎麼可能是流言裡頭那個壞姑娘呢！大傢伙兒一致否定了先前的猜測，只求能和蘇小美人再親近一些，至於流言什麼的。再也不管了。

    蘇小美人打的正是這種如意算盤，可惜天不遂人願，總是有人來給蘇小美人添堵。

    這廂宋菱兒不曾見過這種情況，還以為前頭有人在行善布施，結果一問清楚。原來是粉絲見面會。宋大美人自認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還是第一回碰上這麼招搖的行為，不冷不熱地在一邊來了句：「還以為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呢，原來只是個小姑娘呀......」

    宋大美人若是知道自己這句話會正好被蘇小美人給聽到，且蘇小美人正好又是個錙銖必較的人，宋大美人是絕對不會說這句話的，最多在心底想想而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落在蘇小美人耳里，無疑是在嘲諷她的行為。蘇小美人當場炸毛，將對方和傅若狹當做是一夥的，煽動大家說這人在詆毀她，在污衊她。

    宋大美人斷斷沒想到自己會被這麼陰了，手足無措，道歉也不是，至少她沒覺得自己說錯了，但不道歉......這一列長長的粉絲團看著好恐怖呀！

    宋大美人想要離開，息事寧人，蘇小美人見自己占了上風。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便洋洋得意地想要教訓宋大美人一頓給自己找場子。但宋大美人身邊的那個婢女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當即抽出長劍「biubiubiu」地就揮舞了起來，嚇退了好幾個人。

    大伙兒嚇得四處奔走。亂成一團，拉扯來拉扯去，竟將宋大美人臉上的紗布給摘了......

    這下可好，一個是大美人，一個是小美人，相見眼紅。蘇小美人頓時更怒，旁人見了也是呆呆的，沒料到一天之內能看到這麼漂亮的兩張臉，而且這兩人還撕在了一起，大傢伙兒直恨不能搬個凳子過來看熱鬧才好。

    不管怎麼說，蘇小美人總是在人數上占了上風的，宋大美人被圍困住，宋大美人的婢女倒是逃脫了，場面亂成一團。那婢女惦念著自家主子，自然不會跑太遠，況且人生地不熟，怕跑得太遠救不到自家主子，故而一路上拖拖拉拉的，就被這幾個保鏢給追了上來......

    這這、這還真是飛來橫禍呀。

    宋大美人和那婢女俱欲哭無淚，兩人一路南下歷經千辛萬苦，躲過了無數的關卡和追捕，沒想到最後會因為這種事情被人給捉了起來。

    要是身份被拆穿了......後果簡直不堪想像！

    若狹一邊聽著一邊點了點頭，小豆包咿咿呀呀，只覺得有趣，這打眼極了的母女兩人當真讓人無法忽視，周圍人看著，指指點點，就連那幾個保鏢也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來套近乎的，算個什麼事兒呀......

    那婢女訴完苦之後，再次重複先前的話：「傅姑娘，你快點離開吧，要是將你給牽扯進來可如何是好......」她神色嚴肅，神情緊張，倒讓若狹心底一熱。

    也因此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蘇小美人的仇人，就是她的朋友！

    有句話如何說的，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廂兩人正湊在一起談著話，那廂便聞得了前頭傳來的喧譁之聲，如雷貫耳，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

    那聲音從街頭傳來，很是招搖。

    不知何時，只見得整條街上的姑娘和青年男子們幾乎都趴在了陽台之上，笑聲如鈴音蕩漾，三月春風。大家一邊揮灑著手中那薄得若隱若現的輕紗，一邊高舉手中的花籃子，細白柔荑輕輕抓起一把花瓣兒，含情脈脈地往天邊一灑，牡丹花，迎春花，杜鵑花，百合花，水仙花......眼花繚亂，熱鬧非凡。

    怎麼的了？怎麼的了？

    怕是皇帝出巡都不曾見識過這等陣仗吧！

    若狹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滿地的花瓣發愣，不免抽了抽嘴角，掂了掂腳尖看去......

    忽而人群中有人發出一聲尖叫解開了她的疑惑：「啊——！蘇家千金來了！」

    若狹的嘴角再次抽了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繼而一想，這滿街的夢幻花瓣飄飄蕩蕩的出場方式......與那愛招搖的蘇小美人還真是挺搭。

    果不其然，前頭那陣動靜越來越逼近，面前那幾個虎視眈眈的保鏢也住了手。退到了一旁。若狹感覺度身旁這姑娘有些緊張，便輕聲道了句：「無需緊張，我會幫你的。」周圍尖叫聲不絕於耳，也不知她聽見了沒有。

    再次側眼一瞧，便在漫天飛舞的花花草草中見得了那個一身粉色紗衣的女子。騎著一匹小白馬緩步從街的那一頭走過來，噙著男女通殺的溫柔笑意，時不時的抬眸，衝著各家姑娘揮揮手。

    忽然她從袖口抽出了一張絲絹放在了鼻子下面，一陣風吹來，也不知是風故意的，還是她故意的，竟將那絹子吹遠了去。頓時人群便躁動了起來，一堆男男女女擠成一團，爭著搶著要去追那方絲絹。有個男子仗著自己身高。伸長了手接過，而後放在鼻息之下，深情一嗅.......登時引發無數尖叫——！

    這笑得像朵迎春花，且周身自帶閃光的姑娘是蘇小美人?不不！她才不認識這貨......

    頓了頓，若狹忽然有那麼一剎那覺得自己和蘇小美人竟有那麼一點相像.......唔，好吧好吧，多少年前的她也是這麼feng流的，但現在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且現在一看，才覺得自己當初的舉動是多麼的傻......唔、蘇斂衣，要不要勸你一句。再招搖下去的話，你將來肯定會為現在的舉動而後悔的！

    再說這廂緊跟在蘇小美人身後的兩位僕從竊竊私語：「真不愧是蘇千金，多氣派多有面子呀！」

    「是呀是呀，誰讓我們蘇千金生得這麼一副好樣貌呢！」言辭中不乏崇拜之情。

    這話不經意間飄進了蘇小美人的耳朵了。蘇小每頓頓時笑得更起勁了......

    那婢女眼尖地看到蘇小美人身後的宋大美人，眼下面紗已經被蒙了回去......也是，照著蘇小美人的性子，怎麼可能允許比自己還漂亮的女人站在自己身邊呀。

    若狹站在一旁勾著嘴角笑了，看著馬背上意氣風發的小姑娘，她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自己當年養過的一隻貓。

    陸修寒總是能找到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送給她。許是東洋帶來的一枝花，許是南海帶來的一片貝殼，許是胡人那裡特意買來的珍貴寶石，不論價錢高低，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記得給她捎點有趣的東西。許是她喜歡的，許是他喜歡的。

    但有次卻給她帶了一隻波斯貓，這還真是大例外，這貓呀，誰都不喜歡，陸修寒某次去波斯的時候，忽然就注意到了這種有趣的東西，抱著「放這麼個東西在若狹身邊，或許會將若狹弄炸毛」這樣的情緒，陸修寒眼睛也不眨一下將貓給買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小表哥是真的有些壞心的，至少若狹後來真讓他如願看到了炸毛的場面......

    要說這貓呀，模樣是非常好看的，是只藍眼睛的大白貓兒，叫什麼波斯貓，毛茸茸的很是可愛。

    若狹一向喜歡漂亮的美好的東西，故而一開始也還挺上心，天天都抱著這波斯貓在大廳里轉悠，讓大伙兒開眼。養了好些天之後，卻發現那貓兒也是有脾氣的，脾氣還很大。

    那貓兒就好像戲園子裡面那些個聽戲的貴太太，眼睛都不怎麼瞅人的，偶爾舔舔自己的爪子，趾高氣揚地在眾人面前走過，驕傲得像是瞧不起這些平凡人。

    陸修寒給若狹寫信，說這貓的吃食比人還要講究哩——一般的魚蝦肉它都不肯吃，吃的東西都是陸修寒特地從關外托人帶來的食物。每月帶一次，可得花不少的銀子。

    阿胡看不慣這麼金貴的養法，故意湊上前去餵它吃黃魚乾，貓兒動了動鼻頭，一聞，就把頭給偏向了一旁。

    若狹哈哈大笑，覺得這貓賤賤的樣子她還挺喜歡的，拍著阿胡的肩膀對阿胡道，這貓啊，只吃關外的東西，你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它可瞧不上眼哩。

    阿胡便又去逗那波斯貓，想讓它打個滾兒，或者叫喚兩聲，貓被弄煩了，抬了抬眼皮，轉了個圈，然後又趴回去睡大覺。你戳它一下它照樣趴著，一動不動。

    阿胡氣結，直呼：這年頭畜生倒比人生養得還要好些了，倒不如來世投胎做只貓得了。

    但若狹覺得有趣，這貓實在金貴，太有趣了！只是，這麼金貴有什麼用處呢？若狹將那貓兒養了一個月，可那貓還是不怎麼理會它，怎麼也養不熟，短暫的興趣之後，漸漸的便再沒逗過那貓了。

    最後呀，似乎送給天香閣的白牡丹了，也算博得了美人一笑。

    若狹笑，這許久之前的事情忽然就這麼想了起來，那貓呀......和蘇小美人倒還真是相像極了，舉手投足，就連那不拿正眼瞧人的德性都是一模一樣的。

    可惜阿胡不在身旁，若狹沒個可以傾訴的，便摟著小豆包戳了戳他的小臉蛋，笑呵呵道：「還不困？那行啊，娘親給你看出戲哩。」

    她話音方落，蘇小美人的視線正好也轉到了她身上，看了看她身旁的婢女，再看了看一臉竊笑的傅若狹，蘇小美人頓時怒上心頭：好呀！原來這宋菱兒和傅若狹當真是一夥的，宋菱兒也是故意來給她砸場子的！

    蘇小美人怒喝一聲：「傅若狹！」話音方落，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就是因為太粗暴了才被人給誤會了，這次千萬不能被若狹牽著鼻子走，故而又放軟了嗓音，瞪她一眼，嘴巴一癟，神色頓時便委屈了起來：「傅若狹，你為什麼總是總是要為難我......」

    唔、這劈頭蓋臉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