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二十三 041

    床榻之上的人卻依舊沒有一絲生氣,沉睡得理所當然著,如果沒有看見她那蒼白的臉色,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當真會以為她不過只是熟睡了過去。

    陸修寒屏住了呼吸,再次睜眼瞧去,卻見若狹還是這般死寂的模樣,他心驀地抽痛著,竟連雙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才被人給傷了腿腳,尚且還沒有好利索,就又被人在肩頭扎了一劍,你到底會不會保護自己,這身子可不是專門拿來受災受難的......你怎麼如此愚笨......?」陸修寒喃喃道,「罷了罷了,你千萬不要有事,只要這次好了,我們就再也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我們回京城,回漠北,或者到處去走走,只要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好不好......」

    你若是出了事情,陸修寒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一些什麼事情,所以請你一定要好起來,繼續活著......拜託你。

    手中的鮮血已經乾涸,凝結成了觸目驚心的顏色,隱隱約約的腥味充斥了鼻腔。

    陸修寒並不是什麼膽小之人,亦不是第一次見血,但卻是一地若狹當著他的面受了這麼重的傷痕,就在他的面前倒下,而他卻無能為力......

    不消片刻,大夫便匆匆地趕來了,陸修寒凝重地往旁邊讓了讓,卻是執意不肯離開這兒的,他默默地坐在一旁陪著若狹。

    眼前的兩個僕從一臉焦急的走來走去,手中端著一整盆被血給染紅了的水,走走進進。他側目看向眼前的簾賬,裡面隱隱約約透出的微熱火光,仿若生命的跡象,忽明忽暗,看得人心驚不已。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情緒似乎就要破腦而出,陸修寒的視線緊緊的鎖著那帘子的縫隙之間透出的微弱光芒,眨也不肯眨一下。

    若狹已經離開他一次了。這次......

    卻是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踩亂了所有的思緒。

    陸修寒起身,警覺的往身後看去,黑色的陰鷙眸子。即使在黑夜之中也隱約有著黑曜石的亮澤。

    房門被一把推開,有人神色慌張地往這邊跑了過來,一對上陸修寒凝重悲傷的雙眼,他卻是面不改色,連眼睛也不曾眨過一下。直直地越過人群看向床榻之上的若狹。

    濃重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唐沐訝異驚慌地看著床榻上毫無生氣的人兒,繼而眉頭緊皺,眼神轉向了陸修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怒意。

    阿胡亦跟在他身後想要往房間裡走來,唐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小豆包的雙眼,將小豆包往門外推了出去:「莫要將他抱進來,你先在外頭呆著。」唐沐命令道,而後閃身進了房間。不滿地看著陸修寒。

    不,眼下陸修寒還蒙著段君蘭的面具,他現在是用段君蘭的身份在面對他的。

    「發生了什麼事情?」唐沐怒氣沖沖,質問道。

    陸修寒本就萬念俱灰,被這麼質問,雖有後悔以及懊惱之意,但卻並不想回答唐沐的話。

    「你該知道我是誰的罷,我命令你回答我的話!」唐沐低聲怒吼,眼中已經燒著了一片燎原大火:「你沒有保護好她!」他咄咄逼人,一陣見血。

    陸修寒滯了滯。語氣不吭不卑:「確實是我的失職,讓你勞心了......」

    確實是他不曾照顧好她呀!

    唐沐眯了眯眼,身上暴戾凶煞的氣息絲毫不曾有掩飾起來,他向來斯斯文文。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這可真是第一回如此咄咄逼人,發了這麼大的怒火。

    可對面的人語氣卻是那麼鎮定,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之上,唐沐頓時怒意更甚。

    床榻邊上的大夫回眸往這邊瞧了一眼,雖沒明說。但言下之意卻是很明顯的,希望他們兩人能安靜一些。唐沐雖憤恨不已,到底還是定了定神,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吞回了肚子裡。

    最終他鎮定的開口,言語間已經收斂了很多,眼神鎖在陸修寒身上,冷笑:「小娃娃鬧著要找娘親,我才將小娃娃給帶了過來,卻不想一到太守府就聽到這種事情......段公子?敢問你是怎麼保護若狹的?我知道你沒有武功,可你身邊就沒有保鏢麼?」

    陸修寒神情淡然,回頭了眼雙眼緊閉的若狹,不言不語,但眉眼間卻是顯而易見的自責。

    唐沐知這事情不能全怪他,但心裡到底還是氣不過......他總是能在緊要關頭救下若狹,這個人就不可以麼?他將好端端的傅若狹送到他手裡,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他原以為自己已經什麼都放下了,可當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可真是心疼憤怒得要命!

    話音還不曾落下,便又是一個僕從碰著一大盆被血染紅了的血水急匆匆地往兩人身旁跑了過去,面色慘白,焦急不已。唐沐當場攥緊了拳頭,青筋暴起!

    緊接著還來不及鬆一口氣說下一句話,便又見得那大夫神情慌張地站了起來,一身血染的紅色,觸目驚心,看得人心發堵,連呼吸都困難。

    他看了兩人一眼,想要說什麼,又似乎難以開口,面色漲得通紅,滿頭大汗。

    唐沐一步向前,截住了陸修寒邁向那軍醫的路,顯而易見地抗拒著他的存在。唐沐看著那大夫,神情認真地問道:「大夫,若狹的情況怎麼樣了?!」

    若狹自然就是說床榻上躺著的那個女子,大夫頓了頓,欲言又止,見面前兩人俱是迫不及待的表情,他也只能正了臉色,嚴肅道:「兩位,若狹姑娘的形勢不容樂觀,傷口在心臟的旁邊,很危險,且她本來前一陣子才受了重傷,現下身子極弱......」

    陸修寒當即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大夫,眼神呆滯。失去了聚焦......

    周圍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去......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麼禁不起打擊的人。

    「阿胡!八百里加急,將傅清然給我帶到這裡來!」唐沐急急地大呼一聲,轉頭向門外奔去。

    陸修寒回眸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心痛得難以復加。


    ......

    方才下了一場雨,眼下雨過天卻未晴,陰森森的寒光打在紙糊窗欞上,將房間渲染成了冰冷的顏色。

    屋內一片寂靜,看不出絲毫生機。

    風聲偶爾掠過窗台。在寂靜的屋內迴轉,敲打在她的心尖上,疼到了骨子裡。

    受傷的關節在這種天氣疼得要命,她甚至恨不能在地上打滾,可雙眼已經看不清楚了,她便是連動都不敢亂動,生怕跌倒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她一直在這裡等一個人,到底等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他大概是不會來了......這個念頭在她心底出現過無數回,可她卻始終不肯放棄。這已經是支撐著她活下去唯一的信念了。若是連這個信念也沒有了,她當真不知自己活著還能再做什麼事。

    可惜,他從未愛過她,他只愛著那個女人,為了那個女人,可以摒棄一切愛他的女人,那樣決絕,不留一絲一毫的退路。

    而她不是他愛的女人,她只不過是千萬個愛他的女人之一,一個天真的以為得到就是幸福的開始的蠢女人。所有人都告訴她,她已經沒有希望了,可她偏偏就是不願放棄。一開始是不甘心,到了後來。她便是真的愛上了,也因此,她輸了,徹徹底底,沒有後路地走上了絕路。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付出了所有也換不到他的愛。只有他的感激——她為了救他,傷了自己的身子,甚至被刺瞎了雙眼......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仰天大哭,淚水卻不能順著臉龐滑下,而是濕了蒙著雙眼的白布,疼得厲害。她覺得周身冰冷,圍繞著她的只有絕望、絕望、無止境的絕望。

    她想,若是有下輩子的話,她再也不要愛上這個男人了。

    不管是誰也好,總之,莫要再是這個男子了。

    寒風再次掠過窗台,她砰的一聲倒在了床榻之上,蒙住眼睛的白布上透出絲絲血色,嘴角勾著笑,美麗絕望。

    ......

    台下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以及喝彩之聲,台上的眾位這才出來謝幕。

    那花旦緩緩從床榻上爬起,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款款上前,也與大家一同謝幕,笑容款款。

    「真棒,真好,真是漂亮極了!」若狹歡喜道,臉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若是她的臉色沒有那麼蒼白,聲音沒有那麼虛弱的話,想來更能傳達出她的喜悅之情。現下這般模樣,倒讓人不免憂心起她的身子來。

    「若狹......」身旁有人低低地喚了她一聲:「你的身子......」

    若狹回頭彎了彎眼睛,笑道:「都說了已經沒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她拉過陸修寒的手,將他帶到自己身旁,「況且我可已經在房間裡頭躺了整整五天了,之前才躺了半個月呢,再躺下去我可真的要發瘋了。難得蘇太守特意請來這個戲班子,我可得好好聽一聽才行。」

    這支流動表演的戲班子此番是要北上去何州城的,與渝郡距離不遠,蘇太守打聽到妙妙喜歡聽戲,便將這戲班子給請了過來。對了,她自醒來之後便一直住在蘇太守府里了,估計蘇太守也是怕的慌罷。

    「是呀,這丫頭從小皮糙肉厚,沒事的。」段清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要麼就當場被刺死,要是沒當場死掉,就算只剩最後一口氣我也能將她救回來。」段清然勾了勾嘴角,端著一碗黑色的湯藥朝兩人面前走了過來。

    唐沐一句話,阿胡八百里加急將他給抓了過來,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到頭來一看,原來自家小妹又快翹辮子了......每次每次都是她,他很沒成就感呀,不過這話還是暫時不要說好了。

    陸修寒點了點頭,將若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倒不再說什麼了,轉身便退了出去。

    傅清然瞧了他一眼,知道他怕是被前些日那一幕給嚇著了,倒真是心疼若狹的,眼下倒真將若狹當一個玻璃娃娃了,唯恐她磕著碰著就碎了。

    他心知肚明,但看若狹一臉白目的樣子,也確實虛弱的緊,便也沒有點破......理解是一回事,但理智又是另一回事,畢竟是他的親親妹妹,替這男子擋劍被傷成這般模樣,不讓對方吃點苦頭他就不叫傅清然。

    嘖。

    「哥......」

    「別叫我!」傅清然冷眼瞥她:「將這藥給喝了。」他將那黑色藥水推到她面前,說道。

    若狹再次撒嬌:「哥哥哥,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你是不是為了懲罰我故意往裡面多放了二兩黃連?苦死了。」她不滿地抱怨道。

    傅清然冷笑:「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喝不喝。」

    油鹽不進,若狹無奈,只能端過藥碗一口灌下,一鼓作氣咕嚕咕嚕地喝了個乾淨。剎那間整個口腔都瀰漫了一股子怪味兒,熏得她眼淚都飈出來了。

    「哥,還要喝幾天呀......」

    「等你好了就不用了。」他居高臨下瞥她一眼。

    若狹頓時只能默默的滿面淚流,心道他絕對是故意的。

    戲曲謝幕,再留下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了,若狹便乾脆推著小輪椅往房外走去。不得不說傅清然的醫術不凡,她現在身子確實好了大半,雖然還是虛弱了點,不過稍微運動運動總歸是好的。

    若狹推著輪椅穿過長廊,便只見得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自己,一動不動的站在荷塘邊上。

    若狹眯了眯眼,瞧去......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他的頭髮墨黑,襯托出他髮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卻帶著淡淡的憂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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