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國麼......」若狹喃喃道,若有所思,坐在位置上瞪著眼前的滿盤珍饈發呆。
陸修寒側眼瞧她,眼神關切:「乏了麼?」
若狹回過神來忙搖了搖頭:「沒,沒,我在想著小豆包會不會哭鬧呢,你將他交給小沐,實在是......哎,小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呢。」若狹撇撇嘴,想起陸修寒將小豆包交給唐沐的時候,唐沐那驚嚇著的模樣,忽然竟覺得有些心疼。
也不知小表哥發現了她的心思沒有,語氣卻沉了沉:「一下子找不到能信任的人,只能交給他了,長安不怕生,應該沒事,你莫要多想。我知道你不想參加這種宴會,可蘇太守畢竟誠心誠意地邀請了,我們也一起來了,那就再堅持一下罷......」
若狹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眼下太守府內一派歌舞昇平,燈火輝煌的顏色,濃酒飄香,行酒之聲不絕於耳。這是在舉辦宴席呢,蘇太守的本意是邀請親自邀請若狹來太守府參加宴席,要蘇小美人正式和若狹道個歉。
這關係到未來的升遷......唔,還有項上人頭安不安全的問題,很有必要呀!不過若狹也沒指望蘇小美人會真心誠意地過來道歉就是了,況且蘇小美人的事情和她方才知道的事情相比,她果然還是對宋大美人比較感興趣——那兩個人竟然是齊宣國來的呀!
「原來,那就是已逝傅將軍的女兒傅若狹麼?」各自家眷竊竊私語。
「長的還真有幾分英氣,可惜是個女的。」
「是女的呀,你們都不知道她在京城的名聲臭成什麼樣子了。」閒話的女子嚇得住口,突然發現對面席上射來一道冷酷的視線讓她脊背一涼,轉頭一瞧,那視線忽又消失不見了,那個叫傅若狹的女子正在和身旁的男子說著什麼,似乎在責怪於他。
女子鬧不明白剛剛是誰在瞪她,不過對面那男子倒是生的不錯。竟然是傅若狹的男人,太可惜了。
也難怪蘇小美人不喜歡她了。
絲竹聲漸漸弱下來些許,蘇太守起身,視線緩緩滑過在座所有人的臉龐。臉帶笑意:「年中大會圓滿舉行,今晚是特地為了犒勞各位近日來的疲憊而設下的酒宴,希望大家今晚能過得愉快。」眾人喜笑顏開,議論紛紛,不時鼓掌慶賀。
若狹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個月。對這大會實在沒什麼印象。
那些個參加了馬球大賽的男子基本上也都出席了這場宴會,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拼酒量,玩得倒是開心。宋桐遠也在其中,只見眾人說了些什麼,大家忽然起鬨著要他喝酒,他一把撈過一旁酒罈,揪著酒罈子就大喝了一口,濕潤的水珠子順著脖頸緩緩流下,在煙火的反射之下顯得極為耀眼。
喝完了,他一把放下酒罈子。袖子擦過嘴角殘留的酒釀,眸子晶亮的看著眼前眾人,倒是難得的豪氣萬丈。
忽然樂聲漸漸急促躁動了起來,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了一聲低呼,眾人瞧去,視線頓時便緊緊的黏在了一列身著異域服裝的漂亮女子身上,再也扒不開來。氣氛顯然比方才要火熱幾分,女子獨有的柔軟身軀在眾人面前緩緩走過,身上的脂粉香味一下子飄蕩在空氣中,那裊娜的倩影也教人越發的心馳神往。
倒是蘇太守有心了。不知從哪裡找來這些漂亮的胡女。
若狹百無聊賴地撇開了視線,她素來是參加宴會的,不論是什麼宴會,能躲則躲。實在躲不了就在一旁充當空氣。比起這種無趣的聚會,她倒寧願大傢伙兒坐在篝火旁,談笑風生,一壺酒,看盡整個夜空的星星來得自在許多。
只是蘇太守這面子還真不好不給。
樂聲響起,胡女翩然起舞。
衣香鬢影。桃紅柳綠,胭脂畫濃。
妙妙一滯,眼神閃了閃,有些飄忽不定的看向場上。
她怎麼隱隱約約覺得場上那黃衫錦衣的姑娘回首頓足之間,一直往他們二人的方向看來呢?
可等她仔細看去,似乎又並非如此,好像只是她看錯了而已......那黃衫女子一個輕盈的轉身,舞姿妙曼,倒是養眼的很。
若狹淺淺喝了一口手中的綠茶,香味濃醇,瀰漫了整個口腔。舞女們在不遠處的舞台中間,舞台上張黃幔,燭光香霧,歌吹雜作,珍饈美味,觥籌交錯。
雲被歌聲搖動,酒被詩情掇送,自是一派歌舞昇平的歡樂景象。
若狹卻是度秒如年,一心掛念著蘇太守何時讓蘇小美人出來,隨便道個歉就讓她走罷,她急著呢!
出神的功夫,那黃衫女子跳舞跳著跳著,竟然不知何時跳到了陸修寒面前。若狹抬眼一瞧,才發現樂聲又變了變,舞台上的舞女全都從台上走了下來,走向四處在年輕的男子面前跳著舞。
若狹並不是第一回見這場面,自然自動這胡女在男子面前跳舞是示好的表現,若是男子肯將她帶走......她也就是男子的人了。
這黃衫女子的模樣倒還真是好看,只見她眼波流轉,裡頭似乎藏著一片溢彩流光,帶著刻意的蠱惑,嬌媚婉轉的聲音似乎也薰染了酒香一般,極是醉人。
她輕輕勾唇,笑容妖媚,聲披黃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不遠處的焰火裊裊,打在她的背影之上,似是周身散發出了光芒一般,教人注視,不忍別開視線。
不得不說,這女子確實極為妖媚絕色。
若狹目光一滯,進而便有些迷離朦朧了起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隨著她的一舉一動移動著自己的視線,綿綿纏纏。看著她恣意地搖擺著身軀,跳躍著,在這黑夜之中。宛若精靈。
絲竹畢,焰火閃閃,火星子掙扎中蹦跳到了外頭。
陸修寒低下頭看著妙妙,見她面帶笑意,眼神茫然......心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情緒。忙體貼地問道:「可是睏乏了?我們先回去......」管她蘇小美人還是蘇大美人的,再待下去不妙!絕對不妙!
不得不說小表哥還真不是一般地了解若狹,只見若狹張了張嘴,痴痴地看著面前的黃衫女子,讚嘆道:「纖腰酥胸大長腿,皮膚也是極好,真是漂亮呀......」
眾人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連小表哥的嘴角都不由抽了抽。
那黃衫女子也是一臉意外的表情,她本想勾yin陸修寒,卻不想陸修寒沒勾da上。竟將他身旁的女人給gou得痴痴纏纏的......這究竟該不該高興呢。
小表哥臉色沉了沉,當即伸手扣住了若狹的胳肢窩,扶她站了起來。引得她回過神,他在她耳畔低語:「莫要再磨蹭了,小心我回頭找你算賬,竟然敢當著我的面看別人看得入迷,嘖嘖......」
若狹被抓了現形,也沒幾分羞恥之心,反而沒心沒肺地笑了,點頭應下。扶著小娘舅伸過來的手就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坐得久了,全身都乏了。
咦咦?就這樣子兩個人要走了?
她跳了那麼久就沒有一星半點的表示麼?實在是太打擊人了......
突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黃衫女子的眼神忽然一冷。若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她扶著小娘舅的手,一邊低頭檢查自己的腳踝的時候,站在兩人面前的黃衫美人突然暴起,綿軟如蛇的軟劍變得筆直而堅硬,目光狠戾尖銳,直直扎向陸修寒的心臟。
並且......成功了。
血濺三尺。百花皆沾。
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是連一向自詡武功甚高的若狹都來不及有所行動。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長劍已經殺不下來了,若狹當即眉頭一皺,轉身撲向了陸修寒的懷裡,長劍直直的從背後刺入她的身體,擋下了本該刺向他的長劍。
若狹並不是第一次被劍刺到了,上回是在漠北沙場上,她被人用毒劍給刺傷了腿,上回並不覺得有什麼......這次也應該如此罷。
但實際上這次與她一直所以為的不同,劍刺入身體的感覺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疼痛,以及迅速,那是一種極其折磨的過程,冰冷的利器扎入了溫軟的皮膚,生生的為自己開闢了一條血路。待若狹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僵硬,這才開始劇痛得要昏死過去!
上回不覺得疼,是因為她已經痛得直接暈過去了。
——不帶這樣的!若狹看著陸修寒漸漸模糊了的英俊臉龐,在自己昏死過去想,一般刺刺殺前不都要嘶聲力竭的喊一聲才提劍上陣的麼,好給大家一個準備的時間的嗎?她怎麼能這麼不按常理套路出牌呢?!
恩?恩?恩???
莫說陸修寒了,周圍所有人都已經嚇傻了,尖叫聲此起彼伏,眾人四處逃竄,護衛隊們團團圍了過來,控制住了黃衫女子之外的幾個胡女。
陸修寒抱著懷中綿軟了下去的身子,血腥的氣息一下子溢滿了他的四周,鮮紅的顏色剎那間點燃了他眼中的怒火與殺氣。當即放下妙妙,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女子,他眼眸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宛若地獄中爬起的惡魔,陰鷙得可怖!
那黃衫女子一直掩飾得很好,只是長劍出鞘的那一剎那便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冷艷而兇狠。可是現下也不由得有了幾分心懼,手中的長劍被扣下連忙就要移步後退,凌空飛走。可周圍黑壓壓的全是人,想要脫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破罐子破摔地往前踏了一步,看準了陸修寒不會武功,身上沒有內力,想要挾持陸修寒來逃命,卻不等她靠近陸修寒,那被她刺了一劍鮮血直流的女子竟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凶蠻,大得嚇人!緊接著一腳踹向了她的肚子,整個人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痛得幾乎要了她的性命!
「你——!」她吃痛,憋出一句話,眼神驚恐,傷得這麼重竟然還能站起來,她不要命了麼!
黃衫女子被踢倒在地,正要順勢溜走,護衛隊此刻倒是終於發揮了用途,團團上前困住了她,長劍夾在她脖子上,將她收服。
見著殺手終於被制服,蘇太守忙往這邊跑了過來,便跑邊道:「沒事吧......?」
「快給我全部讓開,找幾個大夫過來!這些胡女全部扣押,涉案者凌遲,至於這個黃衣服的......留著活口,我要一刀一刀的剜下她們的肉,斷斷不許她們死了......」陸修寒冷冷道,聲音幾乎能抖出一地的冰渣子,他抱著懷中的女子就要大步離去,眾人片刻也不敢遲緩,連忙應下。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那天生的領導里,以及周身的威壓都讓人不由自主聽從了他的吩咐。
陸修寒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他懷中的人兒已然暈死過去,鮮血流了一地。
蘇太守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只覺得渾身無力,幾乎要攤倒在地上,他瞥了那黃衣女人一眼,臉上滿是苦笑:「你啊,可把我害慘了......」
這事兒確實得怪他。
陸修寒小心的將妙妙放在床上,細細的看著她發白的臉色,直至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手在輕輕的顫抖,僵直得很是不利索。
胡鬧!真是不聽話!
他眸子暗了暗,難得愚笨的想要伸手去捂住她的傷口,想要阻止那不停往外冒的鮮血,卻發現根本就是枉然。
「你給我醒過來,擅自行動,我要懲罰你......」他黯啞了嗓子,狠勁兒地盯著她的臉龐,眸子一眨不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