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一夜不曾睡好,天剛蒙蒙亮便起了。
趙朗王成起的也早,三人早在齊家就相熟,一起在院子裡練起武,又相互過招。林正雖回到鄉下,但身上功夫並未拉下,儘管不像趙朗從小學武,可他於此頗有天分,所以當年趙常才會在考察後盡心教導,如今與趙朗過招,雖不能勝,卻也相差不遠。
東廂房的門打開,齊韞走了出來,站在院子裡練了一套拳。
趙朗已停下手,往廚房去打水來服侍其梳洗,林正則將洗臉架子搬出來,如此架上木盆,只需稍稍彎腰即可洗臉。
齊韞一見這東西就笑了,明白林正肯定沒這麼講究,只能是做來給喬墨用的,心裡對林正這個外甥夫婿又滿意了一分。待洗漱過,擺手讓趙朗王成自去忙碌,眼神掃過林正臉上,看出他昨夜定是不曾好睡。
&哥兒同意了?」也只有如此才會令林正一夜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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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好兒準備吧。我會為澄哥兒準備一房家僕,照料他平時起居,再選兩個人護著他安全。我會在這邊停留幾天,到時候你與我一起先回京城。」齊韞對這個結果也有所預料,且為官多年,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便不再顧慮其他。
林正聽了這些,稍微放些心。
早飯是林正做的,也沒什麼花樣,簡單的清粥小菜,配了一碟自家醃的鹹鴨蛋。鹹鴨蛋是喬墨偶爾想起來做的,數量不多,主要是鴨蛋不好找。喬墨有做鴨蛋的經驗,做的鹹鴨蛋開壇食用時,蛋殼兒呈青色,蛋黃是鮮亮的紅且多油,吃起來鹹味適中,味道鮮美引人垂涎。
齊韞以往倒也吃過鹹鴨蛋,卻覺得遠不如這裡的味道好,一口氣吃了兩個,還打算等離開的時候帶上一些。家裡那位老太爺在吃上不挑剔,唯獨愛吃些醃菜醃蛋,又是澄哥兒親手做的,老太爺哪能不嘗嘗。
飯後,齊韞帶著王成出門散步,知道喬墨今天要給鋪子補貨,便留下趙朗給他使喚。
喬墨好笑,趙朗是個護衛,保護人倒行,可給他幫忙能做什麼?估計燒火都不會。要知道野外篝火與灶膛的火可不一樣,趙朗哪怕是個護衛,可也是自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最後想了半天,倒是想到趙朗能做的事。
&先去地窖搬西瓜吧,搬五十個,然後搬些蜂窩煤過來。」喬墨還不知道舅舅為他安排了人,想到林正不久就要離開,到時候自己一個人怕鋪子裡的貨也艱難,倒不如先把糖果儘可能多的做出來,也免得地窖里的西瓜時間長了味道也變了。
對於被當成苦力,趙朗抓著頭笑笑,便去忙了。
這時喬墨又與林正說:「我打算這兩天多做糖果,存起來,反正我這邊有地方壞不了。」這是暗指自己的空間,又說:「另外還得多買些牛奶,你抽空去趟楊家村吧,跟楊老漢說,這幾天他們有多少牛奶我們都要了,錢現結。」
&等中午我騎馬去一趟,很快。」林正將爐子下面的通風口都打開,又熟練的取出早先做的一大盆子麥芽糖,又取了足量的白砂糖、各類堅果、一小罈子酸梅、一罐子薄荷粉,以及存在地窖里的水果。
喬墨趁著趙朗沒回來,先把之前存在空間的一桶牛奶取出來,做牛奶糖。因為鋪子裡還在等貨,所以上午做糖果,下午做糕點,明天一早送去。
喬墨這邊忙的腳不沾地,齊韞在上林村轉了一圈,除了自己被圍觀,也順帶看了一齣戲。
熱鬧來源於林家,斷了腿的林福昨天回來後不管林阿嬤怎麼追問,就是不肯說腿是怎麼斷的。今早林福正嚷著跟林阿嬤要雞蛋吃,卻聽見金阿嬤大哭大喊的進來,後面還跟著兩個李家族裡的阿嬤,顯然金阿嬤實在看守中跑出來的。
金阿嬤也是聽到族裡人議論林福回來的事兒,這才跑出來,李水蓮到如今也沒消息,金阿嬤哪能不擔心。
林福如今斷了腿,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便被金阿嬤抓個正著。
&個天殺的林福,你把我家蓮哥兒弄到哪兒去了?你把蓮哥兒還回來!我的蓮哥兒呀,我可憐的兒啊。」金阿嬤哭的一把鼻泣一把淚,早沒了以往炫金耀銀時的得意張揚,如今這模樣,哪怕素日裡極討厭他的人也免不了心下同情。
於是又跟來看熱鬧的村民就勸了:「林福啊,蓮哥兒好歹是你媳婦,總不能真賣了吧?看他阿麼哭的這麼可憐,你告訴他人在哪兒,他阿麼可擔心著呢。」
林福見村里人全都認定是他把李水蓮給弄沒了,甚至是賣了,心裡惱恨的不行,又被金阿嬤又哭又拽,心裡火氣騰的竄起來,早先的顧慮全都拋到了腦後,大聲喝道:「我呸!李水蓮那個水性楊花的*,背著我偷男人,又偷了我的銀子跟野男人私奔了!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你們看看他做了什麼?竟然讓那野男人把我的腿給打斷了,要不是遇到村里人,我就死在城裡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驚住了。
&不能吧?」村民人面面相覷,雖說林福不是個可信人,可思及村里在對待李水蓮失蹤這件事的態度上過於奇怪,不免信了幾分。
原本哭的正凶的金阿嬤一噎,眼神閃爍不停:難不成蓮哥兒真的……金阿嬤一下子想到馬家的那位少爺,又想到當初與林福這樁親事的由來,恐怕蓮哥兒真在馬家?
想通這一節,金阿嬤立刻轉悲為喜,覺得自己的好日子來了,於是悄悄兒的就想溜走。哪知林福正瞪著他呢,眼見他想跑一把就抓住了。
&往哪兒去?你兒子偷人偷銀子,你是他阿麼,你得賠償我!」這下子情勢倒轉,輪到林福抓著金阿嬤不放手了。
裡頭鬧哄哄的,齊韞不過是站在院子裡清靜些的地方,之所以過來也不為這場熱鬧,而是想親眼看一看這家子人。這麼一看倒真有些意思,一家四口,除了林老嬤寵溺伺候著小兒子,其他兩個人對家中發生的事視若無睹。
&是喬哥兒舅舅?」有村民試探著與齊韞說話。
&是。」齊韞含笑點頭,一副好脾氣模樣。
&哥兒可是個能幹的,咱們上林村能娶到這樣好的夫郎真是福氣。」先是誇讚了喬墨,接著才是正題:「原以為喬哥兒無親無故呢,原來還有舅舅。一看您就不是一般人,不知您是做什麼的?」
齊韞抬眼掃了一圈兒好奇的村民,說道:「做官的。」
村民們齊齊驚訝,一下子倒不敢再問了,官老爺在他們眼裡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很是敬畏。
齊韞沒再多待,抬腳走了。
他之所以將身份半隱半露,也是為了喬墨。村里人知道他有個做官的舅舅,那麼凡事就會慎重很多,起碼想對喬墨動壞心思得三思而後行。
等著他走後,村民們才像喘過氣一樣,注意力早從林福李水蓮的事兒轉移了過來。
林貴自從被書院逐出後就覺得臉面盡失,別說不出院子,哪怕是自己的臥房也輕易不踏出一步。今天亦然,哪怕林福那邊鬧的不開可交,他仍是呆在自己屋子裡不聞不問。本是想著往後出路,卻聽見外面村民們議論,似乎是說著喬墨的舅舅。
林貴原本沒在意,卻聽見村民說那個舅舅來自京城,做官的,好像姓齊。
京城?
林貴倒沒想到對方是出自翰林世家的齊家,只是被「京城」兩個字觸動。他被鹿鳴書院驅逐,在縣城讀不了書,可若有人舉薦,卻可以在京城讀書。若到了京城,山高路遠,這邊的事誰又知道?誰又會在意?他可以重新開始,可以再次擁有廣闊的未來!
一時間林貴的腦子高速運轉,覺得這事兒還得落在喬墨身上,不由得惱恨自家阿嬤將人得罪的太狠了,否則依照兩家關係,幫個忙不是小事一樁麼。誰能料到當初不過是個被賣的小哥兒,轉眼間就能擁有來自京城做官的舅舅呢,真是風水輪流轉。
此時喬墨並不知道有人在算計他的價值,忙碌的空隙見齊韞回來了,想起先前買的茶葉,忙去取了出來。
&舅若要喝茶,不嫌棄的話就喝這個吧。」喬墨將茶罐兒擱在桌子上,順口問道:「舅舅去哪兒了?」
&便轉了轉,順帶看了出熱鬧。」齊韞把事情簡單說了,卻不說林福,反而問起林貴:「那個林貴的事我都聽說了,依其行事,是個有點兒心計的人,而且似乎沒死心呢。這回我來這裡也是傳的人盡皆知,只怕他也會動了心思。」
知道這是提醒自己的意思,喬墨笑的毫不在意:「我知道,林貴這人雖說心思多,但面上功夫一向做的好,若知道舅舅是京城來的,肯定會過來。不過他白天不會出門,必是晚飯後人少時才來,我不會讓他打擾到舅舅清靜的。」
齊韞倒也不擔心林貴,這人將自身看的極重,反而會謹慎到膽怯,也就鬧不出什麼來。
午飯後,齊韞與喬墨都要午睡,趙朗與林正則是出了門。林正是往楊家村,趙朗則是去縣城。楊家村離的不遠,騎馬來去一趟很快,而趙朗從城裡回來時已是傍晚。
趙朗不是一人回來的,後面還跟著兩輛車,一輛車上坐著人,一輛車上拉著東西,另有兩個騎馬的彪悍漢子。
面對喬墨的疑惑,齊韞說道:「這麼大的宅院,林正也要走了,你身上也不方便,只一個人住到底不安全。這家人是我專程為你準備的,身契都有,也是勤快本分人,你只管使喚。另外這兩個是何云何宇,功夫很好,給你做護院。」
原本喬墨不該收,只是想到先前齊韞所猜測的事,若當年原身父母死亡另有真兇,那身邊有兩個護院倒是很必要。再者,他到底只是一個人一雙手,家裡又有地又有鋪子,多幾個人幫忙也好。
當他走到那家人跟前,感覺到是平靜。看來這家人對來到這裡早有準備,也接受了這種安排,這倒是很好,若是心有不滿難免生禍。至於那對護院肯定不是長期工,等林正回來他們就該功成身退了,且看齊韞言語裡的意思,他也不必出工錢的。
在安排住宿時,喬墨考慮了一下,將人安排到西院。
四合院這邊看似房間多,可正房是他和林正的屋子,東廂房住了齊韞等人,往後也不好給這些人住。儘管他覺得買賣人口使喚奴僕什麼的太腐化封建,若是他自己是怎麼也想不起去買人來用的,可現在舅舅把人給送來了……那麼使眼色懂規矩,明顯是本就做僕人的人,拋卻幾分心理的不自在,終究是覺得留下這些人對自己很有用。
西院那邊地方大,北面西面的屋子加起來有五間,因先前沒想過住人,便將編織室設在北面的屋子。北面的屋子雖有三個門,但裡面是打通大間並未隔斷,方便放置材料兼之平日裡幾個人做編織,空間很充足。在西面是兩間屋子,其中一間放置了竹編成品。
現在要安排住人,便將西邊的屋子收拾出來,給那一家子五口人住。這家人姓劉,一對老夫夫與兒子媳婦再加個五歲的小孫子,兩間屋子正好。
剩下兩個護院只能安排在四合院的西廂,收拾出一間屋子給他們。
不安排他們在西院住,一是沒有屋子,二來也要避嫌。平時李雪幾個小哥兒每天都要去西院做竹編,劉家人倒好說,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三十歲的劉石正值壯年,可他是家僕,平時白天都會在四合院做事。
將人都安排好,喬墨覺得等秋收過來得再加蓋幾間屋子了。
劉家人安頓的很快,晚飯時就幫上手了。說實話,喬墨還真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因為只要不看見那張賣身契,劉家人就像是前世他父親別墅里請的傭人。晚飯是劉老嬤做的,不僅色香味上佳,甚至是擺盤都很漂亮,顯然是在富貴人家做過的。
晚飯後廚房自有人收拾,喬墨一下子閒的不知做什麼好。晚飯吃的太飽,只好在院子裡走走,此時夜色將起,安靜中大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聽著那不大不小、很有節奏的敲擊聲,喬墨立刻就知道了來人是誰。小喬入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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