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又道:「難道是山匪?」
「山匪有可能,也可能是深山裡的的生苗。」汪平山厲聲喝道,「前面有平地,快讓夥計們把騾馬和毛驢牽到前面平地,首尾攏成一圈!」
汪家商隊可也不是吃素的,小毛賊他們可不怕。
在汪平山和管事的吆喝下,汪家商隊很快就做好了防禦。
這個時候,一隊隊土兵也從前面山谷中源源不斷的湧出。
看到從山谷中湧出的土兵,汪平山的一顆心瞬間沉下去,雲南的土兵!
從纏頭還有身上披的藤甲,就可以分辯出這是雲南土兵,因為只有雲南土兵披掛紅藤甲並使用紅藤牌,這回麻煩大了。
「長腳,快去永寧州求救!」
「其他人,放棄馬隊進林子!」
一個長腿夥計便立刻飛奔進了小路。
剩下的幾百個夥計則跟著汪平山進了樹林。
面對上千個全副武裝的土司兵,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只能是送死,所以還不如乾脆將馬隊讓給土司,還能遲緩他們的行動。
只要官軍趕到,就能把馬隊奪回來。
……
永寧州城,晴隆。
不過此時的晴隆,並不叫晴隆,而叫安南衛。
不得不說,大西南的許多地名真很容易混淆,比如雲南的廣西府、臨安府,叫安南的地名那就更加多,什麼安南衛安南司,傻傻分不清。
安南衛顧名思義,是一個衛所,明太祖所設。
只不過到了現在,安南衛早就已經名存實亡。
大明的一個衛足有五千多兵額,但是安南衛現在連五百都湊不齊,一旦土司鬧事還得臨時募集民壯協助守城。
當然,也不是只有安南衛一家。
大明其他的衛所也都是這卵樣。
秦良玉的白杆兵還有李香君的女兵營此時就駐紮在安南衛。
五千多女兵的出現,給安南衛這座西南小城注入了格外的生機,除了城裡的熟苗土民被女兵吸引,也吸引來深山裡的苗女。
大明朝居然有披甲執銳的女兵?這事可新鮮。
所以都從深山裡跑到安南衛來,想看個究竟。
當苗女真的看到披甲執銳、英姿颯爽的女兵,頓時羨慕得不行。
李香君也是好奇的打量著街上走過來的苗女,覺得這些苗女一個個都是身手矯健,相比南直隸的女子顯然更適合當兵。
當下李香君對秦良玉說道:「師傅,回頭弟子向聖上請一道旨意,准允弟子來貴州以及雲南募兵,因為這裡的苗女更適合當兵。」
「苗女自幼翻山越嶺慣了,再崎區的山路都能健步如飛,確實比江南的漢女更加適合當兵。」秦良玉先是肯定了李香君,隨即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香君你為何如此執著於統率女兵?你就沒有考慮過統率男兵嗎?」
「統率男兵?」李香君聞言便愣住。
「對啊,打仗終歸是男子更占優勢。」秦良玉道,「我們女兒家相比男子,各方面都居於明顯的劣勢,古時婦好領兵出征,率領的也都是男兵,便是你師傅我,率領的也是石砫司的好男兒,而不是石砫司的娘子軍。」
李香君若有所思道:「這個弟子倒是從來沒有想過。」
「此事你需想清楚。」秦良玉說道,「你若是真想替大明建功立業,並以女將軍的身份名垂青史,單靠女兵肯定是不行的,你必須學會統率男兵,當然,為了方便在身邊留下一支娘子軍作為你的親軍也還是可以的。」
李香君沉重點頭道:「弟子會認真考慮師傅的建議。」
「好,那我們繼續。」秦良玉道,「為師已經把行軍、安營紮寨以及排兵布陣等原原本本的教給你,今天為師就要著重與你說一說為將者的洞察。」
說到這裡稍稍一頓,又道:「黔中官道從銅鼓衛到普安州何止千里,可師傅為何要駐軍在永寧州?為何不是最靠近雲南的普安州,也不是處於黔中官道最中間、最方便兩頭支援的貴陽府呢?你可知為何?」
李香君沉吟著問道:「因為永寧州遭受襲擊的可能性最高?」
「孺子可教也。」秦良玉欣然點頭道,「那麼為師再來問你,為何永寧州遭受雲南土司攻擊的可能性最高呢?」
李香君回答道:「因為普安州離雲南最近,雲南土司兵肯定認為普安州守備森嚴,所以就算去了也沒機會,而從鎮寧州再往東則太遠,太過深入貴州,對於雲南土司兵來說,孤軍勞師襲遠乃是大忌,一旦被貴州土司截斷退路就必然全軍盡墨。」
頓了頓,又道:「只有永寧州緊挨著普安州,最為合適不過。」
「丫頭,現在為師相信你真是一塊可造之材。」秦良玉笑道,「聖上之所以肯敕封你為援剿徐州參將,恐怕不僅僅只是因為相中你的美色。」
「師傅。」李香君俏臉上難得流露出小兒女神態。
秦良玉笑了笑,正要與李香君說幾句心裡話時,侄子秦翼明匆匆過來。
「姑姑。」秦翼明先給秦良玉行禮,又向著李香君拱手作揖,「李參將,剛剛接到了汪家商隊的急報,說他們在關索嶺遭到襲擊!」
「關索嶺?」李香君說道,「還真讓師傅言中了。」
關索嶺處於永寧州和鎮寧州中間,屬於兩州分界嶺。
說此一頓,李香君又說道:「師傅,我們趕緊發兵吧!」
「不著急。」秦良玉擺擺手,又問秦翼明,「賊兵有多少人?」
秦翼明道:「襲擊汪家商隊的就是雲南過來的土兵,據說有上千人!」
「上千人?」秦良玉哂然一笑說,「這麼說來這個雲南土司還懂兵法?這是三十六計中的拋磚引玉計!」
「拋磚引玉?」李香君道,「師傅此話怎講?」
秦良玉反問道:「丫頭,如果說你是沙定洲,你會派遣一支一千人的軍隊深入貴州來斷官軍的運糧通道嗎?」
「當然不可能。」李香君道,「一千人太少了。」
「所以,這只是雲南土兵拋出來的磚頭而已。」秦良玉哂然一笑又道,「其意圖就是為了引誘我們前去救援,然而在半道設伏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賊兵好陰險。」李香君聞言驚道,「若非師傅,弟子險些就中了埋伏。」
「丫頭,帶兵打仗臨陣指揮最忌就是一個急字。」秦良玉諄諄善誘的道,「你越急就越容易行差踏錯,而為將者一旦行差踏錯,付出的就是成千上萬條鮮活的生命,所以在做任何重大決定之前,都需要再三思量。」
頓了頓,又道:「如果一時間想不明白或者看不清楚時,寧可先等一等,當然,貽誤戰機也是不行,此間最需要主將的洞察。」
「弟子謹受教。」李香君長揖到地。
看到秦良玉對教授李香君如此上心,秦翼明都有些妒嫉,心說姑姑在教他們這些自家子侄之時可也沒有像教李香君般盡心盡力。
李香君又問道:「師傅,現在我們又該怎麼辦?」
「丫頭,此間由你決定。」秦良玉道,「你說應該怎麼辦?」
李香君略一思忖後說道:「既然這是賊兵的拋磚引玉之計,那麼我們就給他來一個將計就計,先以一部分兵力誘敵,待引出賊兵之後再來個前後夾擊。」
「很好。」秦良玉欣然道,「丫頭,那就按照你說的法子辦。」
李香君又說道:「師傅,弟子率一半兵力先行,你隨後跟進。」
「不,為師與你一道去。」秦良玉擺擺手,又吩咐秦翼民道,「翼民,你與拱明、左明還有萬年、萬春率軍隨後跟進。」
「是。」秦翼明恭聲應諾。
……
很快,一千白杆兵與兩千女兵便開出城外,朝關索嶺急進。
從安南衛到關索嶺必須得經過一個名叫雞公背的險峻之處,這個地方真如地名,就像是公雞背部,兩側都是懸崖峭壁,只要兩端一堵,就能活活困死。
臨安府溪烏石洞司的六千土兵就藏在雞公背附近的山谷中。
溪烏石洞土司王朔,是沙定洲的鐵桿心腹,因為山中閉塞,所以王朔直到這時候都還不知道沙定洲的大軍已經被殲滅,甚至就連沙定洲都已經被斬首。
王朔滿腦子想的就是截斷大明官軍的糧道,迫使官軍退兵。
九月中旬的貴州已經日漸寒涼,王朔命土兵燃起了一堆篝火。
又在火堆上架起一口鐵鍋,鍋里煮著羊雜,昨天從山裡抓來的。
鍋里的羊雜湯已經開始骨都骨都往外冒熱氣,空氣里瀰漫著羊雜的香味。
一個土目忽然快步來到王朔跟前,喘息著說:「土司,官軍就快走到雞公背了!」
「官軍終於來了麼?」王朔頓時間精神一振,又問道,「有沒看清楚來了多少官軍?」
「至少得有三四千人,也許更多。」土目頓了頓,又道,「只不過,裡頭有好多女兵,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官軍居然有女兵。」
「女兵?」王朔眼睛頓時亮起來,「有多少女兵?」
「很多,少說幾千個。」土目興奮的舔了一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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