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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河床上,一群奢家兵突然站了起來,跑來向譚正坤大聲叫些什麼?這些土兵異常急躁,拉住譚正坤的衣袍,口中咿咿呀呀,帶重極重的口音。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譚正坤大怒,他說的一口洛陽口音,對於這些土兵亂叫,他半點兒都聽不明白。這些土兵講的都是漢話,但是到了兩湖這個地方,十里亦不同音,在譚正坤聽來,這些圍住自己的兵士亂叫亂跳,似是口中含著一塊燒蘿蔔。半天亦是沒有聽明白。
譚正坤給正朝自己臉上噴口水的一土兵一耳光,大聲道:「去叫你們的頭人。快去,鬼叫一些什麼?」
不想那土兵挨了一耳光後,竟然小河邊跑去,然後是一群奢家兵向河對岸跑過去。竟然再也不理譚正坤了。
譚正坤大怒,這是要做逃兵麼?抽出刀,想殺幾個人立威,在譚正坤眼中,殺幾個奢家土兵也沒有什麼。
不過就算要當逃兵也不是這個時候。這時已方正是大勝之時,這些兵士怎麼會一陣子亂逃,譚正坤卻有點兒想不明白。
不多時,更多的奢家兵開始向河中游去,這小河也不深,但至少也有齊胸的深度。
譚正坤不明就裡,轉身去找統兵的頭人去了,他與這些兵士雞同鴨講,說也說不明白。
卻不料閉著眼的牛堂官冷笑一聲,低聲道:「騎兵就在一里之外。」這正是剛才那土兵叫嚷的,剛才那土兵大叫著要譚正坤快快布防,這一大堆人,都坐在河床上啃餅子,東本團西一團,為了保密,也沒有放出夜不收,譚正坤坐在路邊的土坎上,是以聽不到傳來的馬蹄聲。
譚正坤已轉過了身子,去尋統兵的頭人去了,譚正坤也不是不知兵的人,知道軍隊一旦失去建制,那便是一群亂兵。
地平上升起無數的煙塵,轟隆隆聲之中,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線。
正是大隊騎兵。
當前一人,身著布袍,大聲號令:「兩百人正面衝鋒,右邊有五十騎,左邊有五十騎,剩下的三百騎後隊發力。」
譚正坤此時一見,頓時明白,原來,剛才亂叫亂跳的土兵是要告訴自己,有大隊騎兵殺來了,要自己快快結成防守陣形,然爾譚正坤卻絲毫不知。並非譚正坤不知兵,實在是因為他太過得意,放鬆了警惕,得意之下,便沒有放出探馬,若是他早一步放出夜不收,敵人一到,他早便知道了。
這時就算是知道,亂成一片的奢家兵,也結合不起來,這個時候的他們,正散成一團,坐在地上進食,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加之為了保證一開始的隱匿性,根本沒有派出探子,而他們的對手,亦是知兵之人,趁奢家兵們無法結陣,立時衝鋒,這時,亂成一團的奢家兵們,如同一群鴨子一般,有的猛力朝河對面游去,有的拿起兵器,準備作戰,有的不知所措,手裡還拿著餅子。
好不容易譚正坤集合了數十人,依譚正坤想,只要擋得一時,就可以讓自已從容結陣。兵力優勢也可以從容展開。
然而擋在譚正坤面前的數百奢家兵不這麼想,他們距離河床最遠,除去少數的想拿起兵器,與騎兵作戰,其他的,亂鬨鬨一片,向譚正坤結成的這個小陣衝過來。
這時,就邊譚正坤手下的白蓮教使者,也亂成一團,他們是江湖好手,單打獨鬥,甚至數十個人亂鬥,都是好手,可是面對身邊亂鬨鬨的亂兵,他們舉目四下尋找自己的頭領,有幾個已找到了譚正坤,團結在他的周圍,大多則不知所措,發呆似的看著身邊的亂兵。看一看下一步就做些什麼,戰陣之上,亂成一團,滿眼滿耳只聽到亂成一片的呼聲。
譚正坤大叫:「不准後退,快快結成陣形,弓箭手放箭。」
亂兵們不管他,這些奢家兵不是從天山來的教徒,他們都上過戰陣,知道沒頭沒腦的擋在騎兵前進的道上,會有什麼結果。不外是讓騎兵踏死,當然,更多時候,他們讓自己人踏死了。
河床最遠的幾個勇敢的土兵,他們的抵擋如同大潮中的小浪花,無數馬蹄踏過他們的屍體。馬上的騎士們大吼著,殺聲中,在他們身後,還有高揚的灰塵,似是千軍萬馬殺過來。
在土兵們的心中,仿佛是萬千兵馬殺將過來,其實,也不是數百騎士已。
譚正坤看到開頭的一張臉,大叫道:「李群山。」
當前一騎士,正是李群山。此時他手揮一柄陌刀片子,沒有穿上盔甲,後面跟的騎士,也根本沒有穿盔甲,想必是為了節省馬力,便於長距衝鋒。
李群山大聲道:「魔教小崽子們,明年的今天但是你們的忌日,你們亂殺一氣,今天要你等惡有惡報。」
最前的土兵們,堆著向河床邊擠過去。
更多的奢家土兵,跳下河,向對面游過去,譚正坤的努力,絲毫沒有起到作用,他的小陣形,只有數十個人,其中白蓮教徒們武功高強,但是對於結陣打仗,他們其實是外行。這次譚正坤沒有帶來自己的天山護衛軍,他的護衛軍押著三十多萬兩白銀,和色公子帶到了北方山東一帶去了,正是為了接應王開平,他帶的都是一群金衣使者,而跟在後面的奢家土兵,看到不斷縮小陣形,也沒有信心,他們紛紛扔下兵器,向河邊跑過去,只管自己逃生。
看到身邊越來越少的人,譚正坤知道,自己若是不走,便再沒有機會了。當即一聲大吼道:」眾教徒聽令,快快游過小河,對面結集。」
騎兵們終於殺進了亂兵之中,如同刀切豆腐般,在無數的兵士後面追趕,但就是不追上去,並且在左側,留下一個空隙,
正是留給亂兵們跑的通道。
幾十個白蓮教徒不明就裡,看到左側有空隙,便向左側擠過去,幾百個兵士也向左側擠過去,依這些沒有打過仗的人想,自然是向沒有敵人的地方跑。
譚正坤大叫道:「不許走那邊,那邊是他們故意留下的口子,去不得,去不得……」
可是他的聲音,雜在成千的亂兵中,卻沒有人聽到。而且他的部下也不明白,此時,在這齊胸的小河中,擠在數百人,如同一堆肉山,許多奢家兵不是死於敵軍,他人是讓自己人踏死的,從形勢上看到,從左邊跑比從河中間跑生還的把握大得多,
以至於教徒們也向左邊擠過去。
也有個別的教徒,異想天開的施展輕功,想從人頭上踏過去,有幾個這麼做了,但是他們的腳一踏上人堆,無數雙手伸了出來,將他們拉進了河水中,然後白袍混進了藍布之中,不久便可以在亂兵腳下看到他們的屍體。他們是被踩死的。
譚正坤帶著三十幾個教徒,這些人都是他能團結在自己身邊的,沖入了河水中,揮起刀,誰擋在他們的面前,就砍死誰,竟然讓他們殺出一條跑,這也是因為剛才時候,教徒們沒有扔下自己手裡的兵器,而亂兵為了跑得快,將盔甲兵器教扔了,在這十丈寬的河水裡,與空手的亂兵相比,教徒們在爭奪空間上,有更大優勢。
然則,見到左面的空隙之後,亂兵們更沒有心思和正面的騎兵拼命了,他們大都扔下兵器,大呼小叫向左邊奔跑,教徒們也混在其中。
李群山沒有命騎兵們硬碰硬,只是在後面大呼小叫,如同趕羊一般,追著他們,企圖抵擋在勇者,都死於陌刀片子之下。
從上空看去,一小隊騎兵,大呼小叫,追著一大群步兵們狂奔。
人是跑不過馬的。
亂兵之中,力氣小的,跑不動的,便想停一下,但是身邊的同伴們卻不會停下,某種程度上,他們正在競爭活命的機會。
最後面的幾個兵士,跑不動了,立於原地,沖在後面的騎兵立時衝上去,將他們砍死,然後大叫著,接下來驅趕逃命的兵士。
人怎麼能跑過馬呢?對於亂兵來說,只是力氣小的先死,氣力大的,後死而已。
其實跟在他們身後的,只有總數不到三百的騎兵而已,而他們卻追著上千人狂奔,騎兵不時將落後的人踏死,然後如同放牧一般,接下來追這些亂兵,決不讓這些亂兵恢復建制,一旦發現有頭人舉旗,立時上前攻殺,不讓對方聚攏。
李群山到了河邊,此時譚正坤已然衝到了對岸,他們一身的泥水,但總算是過了河。
而河中卻還有大堆的亂兵。他們丟掉了兵器,撲著水,拼著命,要逃到對岸。
李群山大聲道:「放箭。」
箭支追上了河水中的亂兵們,其實傷害根本不重,只是,這些箭雨大大加重了亂兵的混亂,他們不理會譚正坤整隊的命令,一上岸,死裡逃生的亂兵們就一鬨而散了。
箭支不斷響起,更多的是亂兵的慘叫聲。
半個時辰後,小河中塞滿了屍體,河水斷流了。也變紅了。
其中絕大多數是死在自己人的腳下,極少數人是射死的,絕不超一百個。
李群山冷聲道:「傳令,降者不死,但是看到穿白衣的白蓮教徒,一個都不許放過,砍下頭來,我要讓枉死的人安心。」
後面一騎士大聲道:「得令。」立時領命而去。
李群山走到牛堂官面前,將從死去的奢氏兵臉上扯下的麻布往牛堂官臉上一蓋,道:「你且忍上一忍,馬上便好了。」
這時,其他騎士也下馬,將從奢家兵臉上扯下的麻布往被俘的安家兵臉上扔。
牛堂官聞了以後,那麻布上有一股噁心的味道,聞了以後,手足開始恢復力氣,不多時,便站了起來,扯掉身上的繩子,大聲道:「李群山,捉到譚正坤沒有?」他與李群山亦是相識。
李群山答道:」那裡有那麼容易,他也是知兵之人,一見形勢不對,帶上他的金衣使者就先跑了,就在對面,你可以看得見。」
牛堂官用足力氣,走到河岸過,只見對面譚正坤收攏了百十個亂兵,他身邊三十多個武功高強的教徒到處將想逃走的亂兵趕回去,不多時,看樣子已然有了近兩百人手。
小河中摞著無數死屍,無數箭支兵器便扔在河床邊。
不多時,一騎飛奔而至河邊,向李群山大笑道:」李大俠,要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這群崽子在這裡,這一場大功,你我各半如何?」
這人正是當日與李群山一同追擊魔教的游擊將軍的江峰,此時為了發動馬力衝鋒,身上衣甲亦是沒有穿。李群山回頭問道:「江將軍,不知你那一路兵馬的追擊效果怎麼樣?」
江峰拍胸大笑道:」斬得人頭一千一餘,還有很多死在河水裡撈不起來,當真是大功一件,還有,按你的吩咐,將那些沒有死的白蓮教徒都抓了來。都還沒有殺,這可都是軍功啊。」
李群山暗自皺眉,李群山主張少殺人,江峰為了功勞,加上本身兵力並不充足,若是收容俘虜,只怕超過上千,是以命騎兵見人便殺,眼下,這片地面上,又多了上千無頭屍身,李群山還想開口,牛堂官猛拉了他一把,李群山將嘴閉上了,此時人都已殺了,再與江峰去爭,得罪了人,死人也救不活。
這次,是李群山去求人家,從江峰手上調的騎兵,本來沒有調令,江峰不得出營,只是李群山竭力說服,江峰亦知李群山之名,是以私自帶親兵出營,才有這一場救援。
本來李群山混在兩湖招討使軍中,作一軍醫,本不想再管這些事,隨著一隊兵士到了這八角,不想看到了魔教施放迷煙,毒殺了數千人,好在李群山內功沒有了,醫術還在,為自己調了一些藥,逃了出來,若不是如此,也差一點死在軍中,好不容易逃得性命,他逃了以後,即逃向來鳳最近的江峰所部,加上已有的私人交情,說服江峰出兵,箇中極是驚險,江峰沒有調令,只得帶上自己有家丁軍,悄悄出來。
李群山道:「江將軍,功勞不用了,李群山一介草民,不想入朝堂,加上你也知道,那區寒白與我極不對路,我可不想與他共事。」
江峰笑道:「你怕了鳥,那個小白臉,其實只會滿口大話,說用兵如何如何,一上戰陣,就嚇得尿了褲子,現在被吳柄章冷落了,只有你李大俠,不但是江湖大俠,更沒有想到你竟然亦是知兵之人,若不是你,這一場突襲如何能成功。」
牛堂官掙扎到了兩人身邊問道:「是吳柄章派位大人來救的麼?」
江峰不識得牛堂官,應道:「那裡,是李大俠今日早晨摸到軍營,私下見我,將這裡的事情說了一下,我們是瞞著吳大人出營的。」
牛堂官聽到此言,走到李群山面前,一拍李群山的肩道:「李大俠,以前別人傳你的俠名,我只當放屁,今天才知道,你當得起大俠兩個字,你救了我手下這數百兄弟,大恩不言謝,以後用得著我,不用你開口,這兩湖境內,我老牛說話還是有些份量的。」
李群山道:「只要少打仗,可以安心過活,我就謝天謝地。」
這時騎兵將抓來的白蓮教徒都拖到了三人面前,這一次突襲,不但殲滅這超過兩千人的奢家兵,還抓了四十多個活的白蓮教徒,此時他們身上都有傷,雖然他們大都是武功高手,但是兩軍對陣,再高的武功,也沒有用處,李群山武功未失之時何等強悍,殺得魔教一干人上躥下跳,但是在宣恩城處,數萬人堂堂決戰,也差點兒死在戰場上,若不是王阿生、王阿定幾個兄弟,只怕也做了宣恩城外的殘屍。
李群山道:「江峰兄弟,你可見到了死於這些白蓮教徒之手的府兵兄弟麼?」
江峰臉色變得黯淡了,道:「我看見了,上千人啊,剛才才見到,前幾天還在同一個大營之中,沒成想,就這麼去了,人活著真好。」
李群山用馬鞭子指著河對岸的譚正坤道:「這白蓮教,總想著得天下、得天下,要做天下之主,要將白蓮教作為國教,為此總想要開戰,數次挑戰,還派出王思遠、譚正坤、王開平等人物,殺害土司,挑起戰事,今天叫他們撞在我手裡,今天我就讓他們看一看作亂下場,江兄弟,你且看我如何處置他們。」
李群山一甩馬鞭子,發出一聲響,後面的騎兵突然齊聲大喝起來,騎兵們上前,將抓住的白蓮教徒用牛皮拴好,吊在馬後,然後數十位騎士上馬,吆喝一聲,在河床邊策馬跑了起來。
李群山大吼道:「譚正坤,你這等無良牲畜,且讓你看一看,你的手下是怎麼死的,讓你記住,膽敢為惡的下場。」
騎兵們高聲策馬,這些騎兵,都是從隴右一帶調來的精於騎術的騎士,他們呼叫之間,被拴在馬後的眾白蓮教徒痛聲高呼,騎士們分成兩邊,左邊的向右,右邊的向左,後面拴著俘來的教徒,在河邊狂奔不已。
不多時,那幾個教徒在河灘上拖來拖去,一時又不得死,慘叫不已。對面的眾白蓮教教徒看到這一幕,眼都出了血,從來只有他們殺人,不准別人殺他們,今天看到自己的袍澤要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是沒有辦法,心中的那個憤怒,驚恐,可想而知了。
譚正坤厲聲道:「李群山,你莫要得意,你失了一身武功,早晚我要讓你身不如死,讓你死的千倍萬倍慘。」這到底是他底氣不足,只能幹吼兩聲。
李群山道:「你也會心疼麼?那你殺那兩千府兵時為何心不疼,你不知道,他們也如果你一樣,是有命的人麼?」
譚正坤狂笑道:「李群山啊李群山,你聽好,我生在這天地間,便只許我殺人,不許人殺我,只許我放火,不許你點燈,天下的好處,要統統歸我,天下的壞處,要盡數由你們擔, 今天的仇,我一定會報。」
李群山道:「看你有不有這個本事罷。」再一揮手,騎士們停了下來。然後解下牛皮,將眾教徒趕到一堆。
江峰大聲道:「一個不留。」
正面數百騎士一哄而上,數百馬蹄齊下,轟隆聲中,騎兵們策馬而來。
這些教徒死時,有的面色平靜,有的指著李群山江峰大罵不止,不多時,騎士們的鐵蹄踏過,白色的教衣在馬蹄下,漸漸失去了顏色。只剩下一堆泥土。
譚正坤帶著幾百亂兵,和幾十親信教徒,向後退去。江峰道:「李兄弟,你看我們是不是要追擊一番。」
李群山道:「不用了,譚正坤亦是知兵之人,他一定會進入山中,到時騎兵就沒有了作用,我們追上去,也不會有太多的戰果。加上我們兵力不足,騎士不習山林野戰,儘早將牛兄送到大營,將這裡的情況向吳柄章說明才好。
江峰稱是,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一綠衣女子出現在眾軍士身後,大聲道:「師兄,大師兄。」正是解雨。
江峰一見,大喜道:「美人來啦。「正想上前,卻看到一邊的李群山。「心道:」解姑娘對老李的情義,是人都看得出來,老江雖然愛美人,但家裡也有了數房妻妾,就算搶到手,怕也難以讓美人兒幸福,說不得美人兒要受家裡那惡婦的氣,天天以淚洗面,那老江便是罪人,老李也是會疼人,解姑娘跟他不吃虧。」
解雨身後,還跟著一青袍男子,身形高大,面容冷如高山,正是巴山派掌門胡一達。
馬兒經過奔跑,便要休息,安家兵們得了解藥,恢復了力氣,也開始紮營,江峰手下的五百騎兵和五百安家兵,正好有
李群山不知何時,記得幾本叫《紀效新書》、《練兵實錄》的書,便安排兩個營地,互為犄角,為了防魔教故計重施,還專門在上風地帶設營,探騎開出一里之外。
李群山將營地之事安排好,正回到營中,正想大睡,卻有一人,擋在自己的帳蓬門口。
正是胡一達。
胡一達冷聲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李群山也道:「也好,我正好有話要對你說。」
兩人一齊向後面轉去。到了無人之處,胡一達冷聲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娶了師妹,你算一算,師妹為了等你,等了多少年了。」
李群山道:「我知道:」師妹今年已是二十四的老姑娘了,我們巴山派內,到了這個年紀的女弟子,大都嫁了人,我們那一輩弟子裡,除去幾個老姑娘,都嫁人啦,時間過得真快,史志還沒有娶罷,我們要找個時候讓史志和華寶兩人早些成婚,他們兩人,心裡都有對方的,只是……」
胡一達一揮手,道:「你不要管別人,你說一說師妹,以前是有個胡詩靈,師妹當時都打睡一輩子不嫁了,現下我不管是那個什麼魔教教主還是什麼胡詩靈,反正她走了,你早點兒將師妹娶了, 知道麼?」
胡一達說這話時,聲音粗暴,如同命令手下一般。充滿了對李群山不耐煩。
李群山突然不說話了。
胡一達氣頓時變粗了,恨道:「我真不知道師妹怎麼看上了你,為了你,她真是什麼都肯做,上次你為了抓張百年,拉上師妹與你一起歷險,師妹為了你,當真是什麼都做了。你一個男人,得擔起來,不能讓師妹再等下去了。」
李群山突然道:「師妹真是個好姑娘。這麼好的人,放哪個時候,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這樣的姑娘,你說是不是應該一生都幸福快樂,一生無憂,一生有人陪。」
胡一達恨然道:「還用說,不知你那裡來的福氣,師妹看上了你。」
李群山突然道:「那你為什麼不敢向師妹說,你為何又要藏著腋著。你當我不知道麼,你一直暗戀師妹,你每天夜裡高來高去,以為我不知道麼。」
胡一達不語,如果讓人打了一記般,又變成一個冷漠人了。
李群山道:」我看不出來麼,你每天夜裡都悄悄去看師妹,不讓她發覺,師妹要下山,你便跟來了,連巴山上的事情都不管了,當初言家的長老看上師妹,要言方悅說親,想將師妹討去做妾,嘿嘿嘿,什麼東西,也敢打師妹的主意,那個言家長老叫言正身罷,還是叫什麼的,他在一天夜裡被人連刺四十多劍,死得不能不死,江湖上說是齊卓一下的手,我還不知道,那是你連夜潛入言家,將這個打師妹主意的老東西剁成肉泥,當時我就在你身後看著,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胡一達冷聲道:」原來那天夜裡潛入言家的另一個人是你,我說那有這般高手,那天你也想殺了那老東西罷,當時你就跟在我身後。「
李群山道:」你先下手了,我們交手了一招。然後你便飛快逃走了,你的輕功一直不錯,至少比我強。」
胡一達道:「那次是你勝了,當時我算出,和你交手一百招後,我便會受傷,三百招後,我便死於你劍下。看來我當時武功還是不如你。」
李群山神色落沒,道:「現在,只怕你一招我都擋不住了,蘭心雅吸去了全部內力,差不多是個廢人了。」
說到武功全失,李群山神色落沒,道:「師妹真是個心地好的姑娘,你有能力照顧她,為什麼不……」
胡一達本神色平靜,聽到此語,突然臉作怒色,揮手道:「不用說了,不用說了,你以為我不想麼?」
李群山道:「是因為言方悅麼?你是怕了那個婆娘麼?」
胡一達轉過身,看著軍營上方的星空,輕聲道:「我怎麼開得了口,我又怎麼能開口,我要做的事情,是光大巴山劍派,與你不同,你整天想的是行俠義道,我整天想的,是有一天,我們巴山派,名震大江南北,與武當少林有同等地位,開一派之先河,創一宗之源流,許多年,沒有為自己想過了, 為了做成這件事,我做了許多壞事,再也不是她心中的二師兄了。」
李群山道:「胡扯,這和師妹有什麼關係?」
胡一達道:「師兄,我記得你為了救一個孤女,走了上千里,我記得你為了給一個乞丐出氣,出手打了吳柄章的親信區寒白,我還記得你做了無數的俠義之事,可是你為什麼沒有看到眼前的師妹,是因為你失了武功不振麼?還是那個什麼胡詩靈還活在你心裡,如果為了失了武功就不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如果是為了後者,對那個害你的女子你竟然還沒有忘記。」
李群山一屁股坐在地上,整理一下衣襟,小聲道:「為了師妹能真的幸福,師妹對我的深情,我回報不了那麼多,我不是那個人了。」
兩人話不投機,各自坐了一會兒,相對無言,兩個大男人相對無語,場面甚是怪異。
李群山道:「你明天將師妹帶回巴山,知道了麼?留在這裡,我擔心她不安全。」
胡一達道:「她不想回去,你照顧好她。」
李群山憤然道:「我這個樣子,指不定什麼時候讓魔教人殺了,到時候師妹落到魔教人手裡,你不知落到魔教人手裡的女子是多麼慘麼?」
胡一達道:「我知道,我還知道衡山淨真師太,三十多的人,生得美麗,讓魔教人捉去,她被魔教眾人破了丹田後,成了玩物,哼,三年裡,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上次攻打天山,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不會說人話了,也是因為這個事,我才能說動淨明那老尼姑,夥同我們攻天山。」
李群山站了起來,指著胡一達鼻子說:「你,給我把師妹帶回去,聽到了沒有。」
胡一達也站了起來,冷聲道:「你,給我把師妹照顧好,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
兩人齊齊轉身,相視而怒目,兩人皆是有氣場的人,誰也不服誰。
胡一達道:「我馬上就走,師妹在那裡你知道,這裡我不想待下去。」巴山上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說完從草堆中站立起來,震動身體,身如同大鳥,飛入夜空中,片刻不見了蹤影。
李群山臉上怒色平息下來,看看解雨的營帳,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悄悄看一看,嘆氣一聲,轉身走了。
第二日,清晨的陽光照到河床上,流水聲驚醒了李群山,李群山從打坐中坐了起來,他本來不想再練武,只是為了保護好解雨,看樣子武功必須重新拾起來,是故又開始修習起來,只是現在就是從頭開始了,看到陽光照入,知道應起身了,便穿戴好,走出了營帳,看著一隊隊兵士晨操起來,火兵架起鍋,正在造飯,一群兵士跑到河床邊取水,一時間有一點兒讓人恍惚,這是夢裡的軍訓生活麼?又或是處於學校里,神思恍惚間,一切便有些不真實。
李群山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如果沒有解雨,李群山本打算隻身一人便遠走,只是自己一人,武功不再,自己一走,解雨雖有武功在身,只是她生性易受欺負,巴山上言方悅沒有少欺負她,每次都是解雨退讓,這樣子,走到險惡的江湖上,指不定便讓人騙了。巴山上的眾師兄弟,大都手上都沾過血,只有數人沒有殺過人,解雨便是其中之一了。
現下解雨在自己身邊,自己得為她多想一下,若是自己一出軍營,自己全無武功,解雨定要跟隨,魔教眾人要是抓著自己,也會連加累到解雨,她雖然有武功,全不明白怎麼殺人,實在是向斷石教出的異類,當下決定為了解雨,自己必須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不能放任逍遙了,是時候擔起責任了。
走到江峰帳前,此時距離眾兵操練完還有點兒時間,看到江峰出來,李群山走了上去。
江峰看到李群山到了,道:「李大俠,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麼?留下來罷,我這裡不是什麼大廟,可是兄弟們都是過命的交情,我保你不用受區寒白那鳥文人的氣。」
看到李群山的樣子,江峰知道留不住,正想送上一包金銀,不想李群山開口了。
李群山鄭重道:「我考慮了,江兄弟,我願意留下來,做你的前軍副將,用你的話說,男兒功名馬上取,以後我便是你的部下了。」
江峰大喜,道:「哈哈,周士信曾開出參將的條件都沒有留住你,沒有想到你願意在我軍中,哈哈哈,我說怎麼早上有喜鵲叫,原來是得一良將,真是可喜可賀。」
李群山一拱手道:「卑職見過將軍,以後將軍不可以再叫我李兄弟了,軍中名號,亂不得。」
李群山心知,一入了軍中,做了別人部下,便不再是以前的光棍了,再不可以任性子胡來。也要講尊卑了,兄弟情義,不可以替代所有事情。
江峰心中歡喜無限,李群山不說江湖名氣,單就兵法謀劃,超過自己見過的任何一人,而且李群山進退有度,單就剛才一句話,便擺明了在自己面前的地位,不過江峰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李群山肯留下來,周士信開出更好的條件,李群山理都沒有理,不過此時他已不想去想那麼多。
此時李群山的眼光看向了解雨住的帳蓬,江峰一見,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為了她啊。」
李群山拱手道:「晨操要開始了,卑職立時上馬,這就去了。」說罷,轉身去取衣甲,操練士卒去了。
江峰看了一眼解雨的帳蓬,罵了句:「媽個巴子,你真的……」說不出來,然後朝腳下黃土狠狠踏兩腳,不知是什麼情緒,去尋自己的戰馬去了。
解雨再次看到的,是穿著一身皮甲的李群山,此時李群山正騎在馬上,護著牛堂官的大車,這一路,步兵在中間,騎士們在四周,向吳柄章的大營開去。
目前戰線都在宣恩一帶,這方向,正是向前線去。
車馬齊過,一千人的隊伍,在曠野中,倒也是一支雄厚的力量,路邊隨處可見戰火過後的痕跡,路上隨處可見死去的流民,不時有亂兵在曠野中遊蕩,有的是敗退的土司兵,也有朝庭的府兵,李群山心中嘆道:「若是讓解雨獨自一人,只怕不止要面對魔教一干人等的威脅,兩湖亂成這樣,魔教有大罪。
這時牛堂官從車中控出頭來,道:「李大俠,我有話與你說。」李群山看一看四周,策馬到了牛堂官的馬車邊,一邊走一邊聽牛堂官說話。
牛堂官硬聲道:「別跟著江峰干,吳柄章那傢伙,不是個好人,李大俠若是想救功名利,到我安家來罷,我老牛別的本事沒有,保你個頭人干,管幾千戶人,不比當個受氣的官兒強麼?」
李群山策動馬,保持著跟馬車一致的步調,也沒有人注意,又看到牛堂官一臉正色,嘆道:「牛兄,多謝你抬愛,我也沒有想過做什麼官兒,說實話,我也看不得吳柄章那個樣子,只是現下我不是一個人啦,要照顧別人啦,多謝你好意,我心領便是。」
牛堂官看一看走在前面的江峰,道:「反正你有空便到我們安家來,只要我在一天,決不會不夠朋友。」
說話間,前方大營已然隱隱可見。
吳柄章帶頭出門,後面跟前區寒白,還有一眾文官,地面上黃沙鋪道,李群山不想與吳柄章打照面,便策馬到了後面,吳柄章此時眼中只有安家來的特使,也沒有注意前面騎馬的軍校,牛堂官自然出得車門,吳柄章臉帶笑容,身穿著大紅官衣,後面跟前一大堆的文官,親自來接牛堂官,臉上熱情無比。
李群山自然是不想管這些,策馬到了後面,從馬車上接下解雨,跟著江峰一眾人到了宣恩城中,前軍副將也算得是將了,自然有不同的待遇,李群山將解雨接進了城中,如何安排自然是不提。
衡山之上,清風拂過,楊柳依依,一條細如白絹的小瀑布從崖上落下,打在潭中,發出嘩嘩水聲。
這風景如畫之地,自然有兩幫人立於兩邊,一邊自然是淨月師太以及衡山一眾人等,淨月師太若不是個女尼,脫下那袍子,定然是個美人,只是此時她白玉一般的臉上卻滿是焦急的表情,眼中只盯著場中的比試,此時她身後這一群人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弟子卻沒有多少了,另一方,卻是方慧青所帶的慧劍門,個個都是紅男綠女,如花招展,與一身尼裝的尼姑們成鮮明對比,手下十多個女弟子,為數眾多的男弟子,人多勢眾,還有幾個幫手立於一邊。
兩方已然動上了手,便在這瀑布之邊,青石之旁,卻是沒有請什麼公人。
和雪楓樓上刀光劍影相比,女兒家的比武,還不是那麼血腥,正面一個衡山女弟子,在慧劍門一女弟子的劍下險象環生。
方慧青面帶得色,神情得意,自己教的弟子,硬是強過淨明、淨月教的弟子,一下場便殺得尼姑們後退不已,自己臉上亦是大大有光。
武傳玉無心再看。
那一夜,方慧青與羅白支說好,羅白支星夜發信鴿,請示了胡一達,胡一達也同意了羅白支的做法。
畢竟衡山派除去一個名號,再也沒有什麼價值,方慧青入主衡山派,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淨明師太在胡一達的眼中,已然沒有了什麼價值,不如與方慧青交好,方慧青當了掌門,衡山派還不是與巴山派交好麼。
只聽得場中一聲嬌喝,慧劍門那女弟子跳出場外,那叫慧真的小尼倒在地上,血流不止,果不然,這一場,又是慧劍門勝了,五場比試中,慧劍門已勝了二場。
淨月師太心中盤算,已方有巴山派兩個強手相助,只要自己一方拼死勝得一場,那麼便有勝的希望,前面兩人,已然是
衡山派最為出色的弟子了,如果已方勝得一場,再加上兩個強援,那麼便有勝的希望。
此時方慧青笑著獎賞了剛下場的女弟子,對自己又一個徒兒道:「星兒,你且下場,向衡山的師伯們挑戰。」
一少女,立於方慧青身後,身著青衣,姿容過人,卻故意將自己畫得醜陋無比,輕輕落在場中,道:「吳星兒挑戰,那一位上場。」
淨月師太突然縱身,跳入了場中。
本來,淨月身為長輩,不可以與下輩比武,只是如今,為了衡山不落入方慧青手中,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老臉,在她看來,只要自己勝了一場,那麼衡山便有希望,她卻不知,衡山派是沒有希望勝過方慧青了,蓋因兩個強援,已然決定假打了。
淨明道:「且讓老身試試新人的身手。」說罷,已持劍在手。
武傳玉不忍再看,這吳星兒,武功決計在淨月師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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