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畢竟是迪亞斯製造出來的機甲,指不定內部會設置了什麼程序,一旦啟動就會讓迪亞斯軍部得到他們所在位置的具體坐標。
因此,溫迪在關閉了睚眥的智能中樞後,便不敢再輕易啟動它——
生怕一啟動就引來了迪亞斯的大軍,他自己是不打緊,可普萊米斯卻是奧斯菲亞的皇帝啊,兩國現下又處於交戰狀態,萬萬是不能讓普萊米斯被迪亞斯俘虜的。故此,他這麼多天以來,只能使用機甲睚眥內部一些類似醫療系統之類的,不需啟動智能中樞的低級功能。
再往高了去了的功能——
他卻是不能也不敢使用了。
普萊米斯仍處於昏迷狀態,溫迪片刻也不敢和他分開,就連去取水,找尋食物也不敢將他一個人留下,只得拖著他,另找了一個離水源近,附近又有野果叢林的地方休息。只有去取水找食物也不離他太遠,觸目便能看到皇帝,溫迪才能安心。
夜晚,溫迪便拖著皇帝到溫迪發現的一個天然溶洞裡去休息。那裡日不曬雨不淋,晚上風大的時候,溫迪睡在外頭剛好能替皇帝擋一擋風。
他沒什麼能耐找到食物,昏迷中的皇帝又不會自己進食,溫迪便嚼碎了自己採過來篩選過了確定無毒的野果,割開自己的手腕,用嘴將嚼碎的野果和著自己的鮮血餵給皇帝。皇帝發熱出汗出得很厲害,溫迪便每隔兩個小時就給他擦一次身,隔三差五的就給皇帝換敷在頭上幫助退燒降溫的毛巾,將整個身心都專心致志的投注在了這個人身上。
在溫迪如此無微不至的照料下——
不出幾日皇帝的情況便有了起色,不知是燒退了,就連臉色也一日紅潤過一日,相信應當再過不久便能醒來了。
只溫迪的臉色卻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放血,一日蒼白過一日了。
睡著的皇帝宛如無辜孩童一般,純良而又無害,璀璨的金髮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溫迪看著這樣的皇帝,仿若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九十七年前頭一回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的皇帝就像天使一般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帶他走出了一望無際的黑暗,擺脫了命運加諸在的身上的陰霾,讓他真真正正的新生......
那個時候溫迪就在想——
只要這個人往後能夠留在他身邊,讓他付出什麼他都是甘之如飴的,有他在溫迪.喀納斯的生命里才有了陽光有了希望。
時光荏苒,歲月變遷——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但時至今日溫迪初見塞特時的想法,卻仍舊未變。他不能再失去他的陽光了,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普萊米斯活著......若他的陽光要消失在這世上的話,便帶著他一同離去好了。
這幾日以來,溫迪雖然一直在勞累奔波。但只要一感受到身側傳來屬於塞特的體溫,看到普萊米斯日漸紅潤的臉色,他就覺得自己受什麼苦楚都是值得的了。
直想讓日子就這麼一直過下去——
時間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溫迪看著皇帝睡夢中的側臉,這樣想著,毫不猶豫的便又一次在自己的手腕上又劃出了一道口子,逼出血來就往皇帝微張的嘴裡滴去。
就算要拿他自己的命,去換皇帝的命,他也不在乎,不吝惜——
只要皇帝還能活著。
普萊米斯昏昏沉沉的竭力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沒成想卻被順著喉間往下流淌的一股腥甜液體給身上嗆醒了,他猛然張開眼睛,手上卻使不上力氣,只一味的開始猛咳:咳.....」
&下......」溫迪被猛然醒轉的皇帝嚇了一跳,見他咳得厲害,也無暇去處理自己的傷口了,連忙上前輕拍起了他的後背。
想要幫助他順氣。
普萊米斯根本無法來得及想清楚自己喉嚨里嗆著的液體是什麼,液體被他猛咳,噴濺出了口腔,他下意識抬首去擦,卻發現自己掌上沾染上了點點猩紅的顏色:>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適才被溫迪餵著喝下的東西是什麼。
下意識扭頭去看溫迪,還沒來及反應過來此時此刻溫迪為何會出現在他身邊,就一眼看到了溫迪腕間仍鮮血淋漓的傷口,普萊米斯一下子驚愕到了極點,就心跳都不自覺驟停了半拍,當即怒不可遏的看向溫迪:「溫迪.喀納斯你是不是瘋了?」
他這幾日一直處於昏迷中——
但混沌之中也是依稀有些意識的,他一直知道自己這些天都不住的被人餵進這種腥甜而又味道古怪的液體,依靠它來維持生命的,他在混沌中根本沒法細思自己喝下的到底是什麼。
就下意識張口咽下了。
而到了現下,普萊米斯才知道自己這些天喝下賴以為生的液體,竟然全部都是溫迪的鮮血.......這讓普萊米斯感到既心疼又憤怒無法接受。
他記得溫迪原本就身體不怎麼好,一直都是患有貧血症的。
&是一點小傷而已,無足輕重.....」到了這個時候,溫迪倒也不再執意裝傻充愣下去,動了動他血色盡失的乾澀唇瓣,這樣說:「皇帝陛下不需掛懷。」
皇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明明冷得發抖,連腳趾都冰涼得瑟瑟發抖,卻還是一下子被溫迪氣得血脈膨脹,不能理解溫迪怎麼能夠做到那麼殘忍的對他,也對自己:「只是一點小傷而已,無足輕重,不需掛懷?你把你自己的血肉作為食物,哺餵給朕,又讓朕如何不需掛懷.....喀納斯公爵,溫迪.喀納斯你的演技果然登峰造極,最初的時候就連朕都被你騙了過去。」
&下謬讚了。」溫迪面不改色的回應。
在皇帝面前,他從很早以前就已養成了不暴露自己真正心緒的習慣,一時半會兒就算想改也是改不過來了。
普萊米斯看他這樣被他氣了個半死。
躊躇了片刻,看到他仍觸目驚心的手腕,下意識就像撐起身子,去抓過他的手來仔細看看。溫迪欺負他沒好全,氣力不足,偏過身子避開了他,輕車駕熟的拿出傷口治療儀器,往自己腕上用療傷光能一掃,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手腕上殘留的血跡和他自己過分蒼白的臉色——
扎紮實實的證明了這個傷口真的存在過。
&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皇帝看著溫迪現下已不留一絲傷痕的手腕,稍稍松下了一口氣,兩人相對無言了會兒,他突然開口問。
溫迪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為什麼?」
&的迪亞斯的貴族,朕是奧斯菲亞的皇帝,你假裝失憶的那會兒.....你就睡在朕的枕邊,你明明有機會殺了朕,為何不殺?在朕離開蠍尾座主星宮殿以後,你奪得了睚眥的控制權,朕也許人放你離去了,你為何不走,而是選擇趕到戰場上來幫朕.....」普萊米斯過了最氣的那一陣子勁頭,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定定看著溫迪,繼而又問:「現下,在這個星球上,朕身受重傷.....不肖你做什麼,只要你不管朕,朕就會死。你為何要救朕,還割開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鮮血餵給朕?」
千言萬語他只想從溫迪嘴裡逼出一個答案。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溫迪看著他卻是苦笑:「你知道,我做事向來隨心,只是想這麼做,便這麼做了。」
他昔時負了皇帝良多——
現下委實沒那個臉張口去訴說他曾為皇帝付出過什麼,那一切都是他該的。
普萊米斯靜默看了他良久,竭力朝他身邊挪了過去,輕輕抓住了溫迪的手:「不管你為了什麼會這麼做,對於你最後做出的選擇,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他知道——
溫迪既然這麼做了,就代表著他最後選擇了他,而非回到迪亞斯......是以,他對溫迪也沒有再用朕作為自稱,而是轉而用了我。
&委實欠了陛下良多。」溫迪顫了顫,沒有掙開皇帝的手,任由他握著。
普萊米斯定定看著他,默了下說:「其實,平心而論你當初從來沒有欠過我的,是我自己自視太高對你又奢求過了分.....」
當初他的身份不過是個奴隸,溫迪作為他的主人,對他做什麼都是該的。他是沒有道理能仗著這些向溫迪索討些什麼的,更沒有資格要求溫迪跟他私奔。
但他卻又控制不了自己——
對溫迪產生,奴隸對主人不該有的奢望,覬覦和占有欲。
溫迪被他說得心莫名的揪著痛了一下,只覺往事不堪回首,他對塞特的傷害委實太過重了:「陛下.....」
&過,這一切現在都已過去了。」普萊米斯倒也不想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展望起了未來:「我很高興你沒有回迪亞斯,而是選擇來到了我身邊......既然選擇留下,那麼,往後你應當也就不會再想著走了吧?」
他眼含期許的看向溫迪,他希望他能夠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
溫迪唇瓣輕顫,默了一下,回答他說:「我既許諾,便不違諾......我先前答應過,陛下死時我會為陛下殉葬,那麼往後我就一定會做到。」
他終是決定遵從本心——
放棄他在迪亞斯的一切,留在皇帝身邊,無論是以羅恩的身份還是以他原本的身份。這一次,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再放開這個人的手。
&果我死了,你要跟我一起死嗎?」普萊米斯突然這麼問他。
溫迪斬釘截鐵的回答他:「是,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普萊米斯看著溫迪堅定的神情,忽然有些走神,透過現下的溫迪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很久遠,很久遠以前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