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璟雯叫來了靈兒和竹婉在房中服侍。
聽到門口又動靜讓靈兒前去開門。
少傾,兩個鶴髮童顏的太醫提著藥箱來到齊清兒的床榻前,依次拜見公主。
皋璟雯斜坐在塌上,無心去理會這些禮節。
擺擺手,讓他們趕緊給齊清兒診脈。
三個太醫又依次查看了脈象,各個捋著鬍鬚,掛著皺紋的眼睛相互看看,半餉沒有出聲。
皋璟雯見三個太醫這般神色,心裡更加著急。
「到底怎麼回事,倒是說話呀,要用什麼名貴的草藥,我稟了太醫院,你們照用就是!」
皋璟雯邊說,邊拿起毛巾擦去齊清兒額角滲出的虛汗。
太醫們又相互看看,過了須臾。
一個年紀最大的太醫終於開了口,「臣等無能,嬅雨姑娘大概是在這寒池中的浸泡太久,才會有此昏迷半醒的狀態。」
一旁的靈兒不停的在銅盆中搓洗毛巾,然後遞給公主。
竹婉則是跪在床榻邊,試圖用自己的手去溫熱齊清兒冰涼的手指。
皋璟雯聽了太醫的話,道:「那去開藥啊!」
三個太子齊齊一哆嗦。
似乎開藥不是太醫能做的事兒一般。
年長的許太醫又開口道:「照常理來說落水之人被救出水後,吐了嗆進去的池水,恢復了心脈之後,也應當清醒了。即便是受了風寒,那也不會出現血脈逆行的症狀。」
說話的許太醫不時抬起下垂了的眼皮觀察公主的表情,繼續道:「臣等無能,瞧不出嬅雨姑娘何為落水後成了這般狀態。也……也不知該配何藥物......」
此話一落,皋璟雯大怒。
三個太醫可謂是許太醫院裡拔尖的幾個,世代行醫。
眼下竟說出這樣無能的話來。
一拍大腿,道:「什麼叫血脈逆行,這不就是受了風寒嗎?!你們幾個到底會不會把脈?!」
皋璟雯氣得瞪大了眼睛,腦子裡瞬間閃過皋蘭潔卑劣的嘴臉。
臉氣得更綠。
三個太醫紛紛跪地。
靈兒見狀忙讓公主消氣,「公主氣壞身子可就不值了。」然後又對著太醫道:「怎得連藥都配不得了?」
年長的許太醫垂垂胸,見其他兩個均低頭不語,方道:「微臣可以開一個清風止寒的藥,先暖暖嬅雨姑娘的體溫。只是......」
「只是什麼?」皋璟雯不耐煩道。
「只是微臣尚且不能確定此藥在嬅雨姑娘身上能起作用。」徐太醫驚恐萬分,他行醫至今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說話聲顫抖。
「把藥煎好送來便是!」皋璟雯附頭關切的看著齊清兒。
這個時候,也只有這麼辦了。
總不能光看著齊清兒虛汗不止,又什麼都不做吧。
齊清兒的意識忽遠忽近。
耳邊隆隆地寒水聲揮之不去。
每當意識拉近,身上的刺痛就如千萬隻噬心蟲,在她的血脈中亂竄,疼痛又讓她的意識不能集中,片刻又處於昏迷狀態。
在這樣絞痛的昏迷當中。
齊清兒努力集中意念,她知道公主就在身邊,這個時候她萬不可有任何不合她目前身分的喃語。
身體的不堪重負,精神上的刺痛掙扎。
齊清兒不知道在這樣的狀態下過了多久,只覺得唇邊有溫熱的液體流入,然後在舌尖上蔓延開來。
有人在耳邊細語。
綿綿長長,聽不清楚。
是你嗎?俊昇哥哥!
齊清兒被汗漬打濕的睫毛微顫。
在那樣寒冷的池水中,她感應到了祁王的氣息。
然這樣的氣息,卻讓齊清兒的潛意識瞬間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齊府當中。
血海,無邊無際的血海。
父親,母親,季管家,秦媽媽,還有後來相認的楊柳妹妹。
只是他們一個個都消失不見了。
俊昇哥哥,難道你也救不了他們嗎?
……
皋璟雯兩眼一亮,抬手。
靈兒立刻明白公主的意思,收回端在齊清兒唇邊的藥碗,銅鈴大眼細細地看著滿頭虛汗痛苦掙扎的齊清兒。
「嬅雨,你在說什麼?」皋璟雯搭在齊清兒肩上的手一緊,將耳朵遞了過去。
「不要......別......殺......」齊清兒無色的柔唇中,吐出這幾個字來。
說得很是模糊。
皋璟雯聽得心一顫,扭頭問靈兒,「她適才說了什麼?」
靈兒皺眉,道:「像是在說......什麼……殺......」靈兒也不敢相信,她會聽到殺這個字。
嬅雨來自商人之家。
本分做生意的商人之女,怎麼會口出這樣的喃語。
殺,是她要殺別人,還是別人要殺她。
皋璟雯難以想像,她面前弱不經風的齊清兒會在昏迷時口念殺字。
秀眼頓時烏色一片。
按在齊清兒肩膀上的手也縮了回來。
一直跪在床榻邊的竹婉脊梁骨也跟著僵直。
自從孤山一敘之後,她便知道嬅雨和祁王之間複雜的關係,甚至還有感情糾葛。
竹婉揉搓著齊清兒的手不停,揚目留意著公主的一切表情變化。
這個時候,齊清兒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知是何故,但她絕不能讓純淨公主對齊清兒起任何疑心。
祁王的吩咐,她沒有做不到的。
皋璟雯低下頭,認真思考片刻,復又將手搭在齊清兒的肩膀上道:「嬅雨,你說殺。殺什麼?」說著手指一緊。
齊清兒意識忽遠忽近,模糊中她道:「別殺,求……求你們,別……」
「你叫誰別殺?」皋璟雯騰地直身,加大了嗓門。
竹婉握著齊清兒的手一顫,垂眼迅速地一轉,立馬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嬅雨姑娘是逃婚出來的,她父親曾想以死來逼她出嫁,她大概是在夢魘,讓她父親不要殺她!」
竹婉一口氣說完,見公主漸漸輸開眉頭,又道:「這些都是嬅雨姑娘私下無人的時候告訴我的,她從回京之後,其實心裡一直不好受。」
這些話說得甚是委屈,竹婉還一邊捋了捋齊清兒粘在額角上的髮絲。
皋璟雯聽完竹婉的話。
她當年被迫下嫁的心酸一下子湧上心頭。
不由得別過臉去,吩咐靈兒道:「快把藥趁熱給她喝下,她這樣迷迷糊糊地可怎麼是好。」
聲音有些哽咽。
靈兒領命,連忙繼續餵藥。
竹婉這才重新垂下頭,眨眨眼,鬆口氣。
齊清兒口中無力,藥只喝下了一半。
臥房中的三人,都盼望著此藥能有些作用。
然齊清兒卻依然是毫無起色,臉色慘白,杏眼微閉,睫毛煽動,卻一直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皋璟雯在床頭坐累了,倚著床柱子閉眼小歇。
這一等,便過去了五六個時辰。
蓉王府外,其他各皇子公主的馬車都已經離去。
唯有祁王的還在。
五六個時辰,他就一直守在蓉王府門口,不曾離去。
「殿下,到馬車上去等吧!」站在風中的劍楓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言相勸。
祁王渾身濕透,薄唇凍得發紫,卻還要在這樣極冷的寒風中站著,袍衣的下擺已經結上了一層冰,和滴落在地上的水凍在一起。
看著都叫人心疼。
「清兒一定還未醒來,這叫本王怎麼能夠放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