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個小斜坡!
素珊來不及細想,立馬爬起來,頭頂上傳來嚯嚯兩聲,兩名黑衣刺客瞬間落在她面前,擋住去路。
他們步步逼近,手中的鋼刀還在滴血。
真是窮途末路!
她警惕地看著面前人,手一握,才發現防身的鋼刀在滾下斜坡的時候不見了。餘光掃到鋼刀的失落點後,她小心地寸步往後退,而刺客的刀已幾乎貼近她的臉頰。
忽而,刀鋒迎面削來,她往後一仰,單足點地,同時另一隻腳踢向其中一名刺客,正中後背。
兩人面面相覷,兩雙露在外邊的眼睛具是不可思議。
他們沒想到這個弱不禁風還帶著傷的女子居然會武功。
從來不曾聽聞煊王身邊還有這號人物啊!
趁他們驚訝之際,素珊收腳用力點地,借力向後滑行數米。腳邊正好是她遺落的武器。
倆刺客對視一眼,舉刀撲來。
素珊腳尖將刀踢起。由於傷在右肩,她只能用左手接住。
刺客的雙刀緊隨而至,她左手提刀,反手一擋,頓覺吃力。本來女人的力氣就不比男人,何況她只能用左手接招。
刀越壓越下,她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抵抗。
千鈞一髮之際,素珊垂下的右手猛然抬起,刺客敏捷地收刀往後一躲,兩枚銀針擦身而過,釘在身後的樹木上。
那是白寧的毒針,是她從死去的刺客身上拔下來的。僅有的兩枚,還讓對方躲了過去。而且剛才一用勁,右肩的傷口徹底裂開了,血水順著手臂不斷地滴下。
倆刺客再次對視,眼神迅速交流。
這次他們改為一前一後夾擊素珊,專攻她的右肩,就是瞅准了素珊右肩重傷無力。
素珊抵擋得很吃力。對方刀法凌厲,幾乎要削下她整個胳膊,幸而每次都是險險擦過。可如此一來,她根本做不到左右兼顧。
猛然間,左背遭人重重一掌,身體慣性地往前一衝。
她咬牙,緊握刀柄飛快地擋開迎面而來的凌厲刀鋒,身體敏捷一旋,用盡全身力氣將內力灌注在手中的刀上,奮力推出,本來在身後襲擊她的刺客一刀還未落下就被她的鋼刀貫穿了胸膛,鋼刀來勢之凶,將那名刺客衝出老遠,直到釘在一棵樹上。
這邊危機已除,那邊危機又至。素珊分明感覺到另一人正提刀刺向她,可她已無力再還擊。
她笑,她終究還是沒能活到與小姐一起離開斕瓴國的那天。
突然一道身影橫空而出,抱住她往邊上一閃,刺客的刀未能刺中。
「王爺!」
素珊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她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境,是驚?是喜?抑或二者皆有。又好像什麼都不是。那感覺很神奇,像是一股力量自她頭頂注入,再漫至四肢百骸。
突然聽到撲通一聲,先前還要置她於死地的刺客此時正筆直地跪在地上,然後再啪的一聲伏地。
再看向身前的男人,他手中拿著的是適才她插在另一名刺客胸口的刀。
原來,煊王在抱著她躲過致命一刀時已然將刺客殺死。
至此,她才確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目光落在煊王左臂,那裡赫然一道被刀劃開的傷口。
「您受傷了……」刺客的刀未刺中她卻傷了煊王。素珊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何突然間一沉。
「無妨。我們走吧。」煊王絲毫不在意這點小傷口,說著打橫抱起素珊往林子外走去。
她忽覺有些窒息。
「王爺,奴婢……奴婢能求您件事麼?」走了幾步後,素珊遲疑地開口,目光越過煊王的肩頭,落在她適才與刺客惡鬥的地方。
煊王腳下一停:「你說。」
「奴婢懇請王爺為奴婢保守這個秘密。」保守她會武功的秘密。
「好。」他答應地毫不遲疑。
其實他早就知道素珊會武功,而且武功很好,他一開始沒揭穿她,那麼現在正面撞上了他也不會把素珊的秘密公諸於眾。那於他沒有好處。
何況,素珊既寧可受苦受罰也不願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實,那必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也必定與那人有關。
「多謝王爺!」
他輕輕「嗯」了聲。
素珊抿唇,偷偷看向這個數次救她於危難的鄰國王爺,堅毅的臉龐稜角分明。看著看著,她偷偷彎起了唇角。
君子承一諾,千金不改。
她相信他。
鳳凰林中央的路道上多了一支羽林軍隊,此時正在處理黑衣刺客的屍首。
顧青山板著臉,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唯一一個倖存的刺客。
刺客雙手被反剪身後,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劍。他的面罩已被摘下,嘴角留有一條血跡,竟還毫無懼色。身邊躺著同夥的屍首,是與他一同被擒的。
同夥被抓當會兒咬破口中毒囊而死。顧青山有前車之鑑,在他剛萌生死意的時候就捏住他下巴,探手進去挖出了毒囊,還捏得他下巴脫臼,連咬舌自盡都不行。
「媽的!」顧青山氣憤地罵道。
白寧蹲地上,嘖嘖感嘆:「藏牙齒里,也不怕吃飯的時候咬到?」說著,還邪惡地拿扇子戳了戳刺客脫臼的下巴。換來刺客怒目狠狠瞪了他一記。
他駭了一跳,跳起來指著刺客說:「還敢瞪我!信不信我……我……」
白寧「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狠話,下毒的話根本嚇不倒刺客,人家自己都嘴巴里藏毒了呢!
「青山大哥,你替我治他!」沒轍了,他只能求助顧青山。說完還認真嚴肅地點了記頭。
顧青山壓根不理白寧的胡鬧,就連他身後的紅衣女子也不屑地瞥了白寧一眼。
正巧,煊王抱著素珊走出樹林。
顧青山看到了,大邁步趕過去,抱拳下跪:「屬下帶兵來遲,請王爺責罰!」
煊王還未發話,隨後趕到的白寧便開口求情:「王爺,鳳凰林有刺客埋伏起初只是屬下一人的推測,能讓斕瓴國主相信並且借兵,青山大哥功不可沒。」
「是啊,王爺。」接話的是那個紅衣女子,「青山不比白寧能掐會算,時時刻刻計算精準,而且借兵一事手續繁雜,青山遲到情有可原。」
素珊因傷口疼得厲害,人有些昏沉。突然聽到有陌生女子的聲音,她艱難地抬起眼皮,與那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是個一眼就覺得她沉著冷靜的女子。
只見她筆直的黑髮高高束在腦後,纏著與衣服相同的緋色布帛。不施粉黛,眉目清明,也不失為一個美人。
想必就是自己跑進林子時凌空而來的女子,好像還聽到白寧驚喜地喚她「赤雁」。
果真人如其名。
「本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青山你不必自責,起來吧。」煊王打量了他們一番,這幾個人平日裡沒大沒小地愛胡鬧,但感情真的很好。
「多謝王爺!」
顧青山站起來,卻聽白寧無辜地喃喃自語:「真的不用罰嗎?好歹打幾棍子意思意思吧……」
先前的感動瞬間蕩然無存。
「王爺,您受傷了。」赤雁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聽起來都是那麼冷靜鎮定。
白寧這才注意到煊王胳膊上有傷,看樣子傷口不深,有毒沒毒就難說了。誰讓王爺穿的是黑色衣袍呢,血的顏色他無法分辨。
「受傷了?白寧,快!快給王爺瞧瞧!」顧青山一聽,急了。
「嗯!」白寧點頭。
「本王無礙,只是小傷而已!你先看下她……」煊王看了眼懷裡早已疼得暈厥過去的素珊,不禁眉頭微蹙。
……
素珊睜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昌南宮。
「你醒啦。」寧馨兒坐在榻邊給她擦手,見她醒來,溫婉笑道。
素珊眨了眨眼,重傷未愈又添新傷,她現在全身無力,能動的只有眼睛了。
「瓊林宴上的事兒我都聽說了。想不到皇上不追究免了責罰,你反倒遭了刺客的毒手。聽說埋伏在鳳凰林的刺客有上百人,我想想都覺得膽戰心驚。所幸你回來了!」馨兒不甚唏噓。
素珊也是頭一回面對這種情況,饒是她再膽大,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有些後怕。
「你再睡會兒,我去廚房看看藥好了沒。」馨兒給她掩好被角,推門出去。
醒來後,傷口錐心的痛感十分強烈。素珊蹙眉,這怎麼睡得著呢?
她想起林中與刺客打鬥的事。一直以來都用師傅教的方法壓制內力,小心翼翼地以免被人發覺。而這次生死關頭,她還是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煊王的承諾她堅信,可是若小姐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失望?
嘆了口氣,望著床頂兀自發呆。
她猛然想起煊王是桑央谷伯熹仙人的弟子,那煊王是不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武功來歷?掌心灼灼發熱,她微微抬起右手,凝視掌心越來越弱的封印,這意味著她的內力將隨封印的減弱而增強,加上數次受傷,壓制內力的口訣也越來越不頂用。
手指輕輕抹過掌心閃著金光的封印,金光消失,又是白皙的掌心。
又是一嘆。她與煊王,一脈同承,都是桑央谷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