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辭雪失憶了。
老太醫說,是玉菁丸強行替皇后續命,只因皇后心結太重,以致人醒了卻忘記所有往事。
庭院中,祁詺承遙望天際浮雲,問道:「那她何時能恢復記憶?」
「這尚且難說,老臣不敢妄下定論。興許過段時日,待娘娘身子將養好了,便可恢復記憶。但也有可能一輩子都難以恢復,全看娘娘心結如何。」
祁詺承微微頷首,靖辭雪的心吉他自然知道,一個是他,另一個是相府。如今她選擇遺忘,這或許對他們來說是件好事。
藥熬好了。祁詺承輕聲喚醒靖辭雪,扶她靠好,打算親自給她餵藥。靖辭雪睜開眼後掃視了圈,最後看向面前的男人,問:「他呢?」
祁詺承拿勺的手一頓,又聽她繼續補充道:「就是先前站你身後,容顏俊美無雙的……」她頓了頓,「嗯……哥哥。他人呢?」
輕微沙啞的聲音聽得他心頭一跳,他舀了勺湯藥:「他有事出去了。你先喝藥。」
靖辭雪淡漠地撇開頭,祁詺承擱下藥碗,對素珊吩咐道:「宣亓官懿。」
素珊望了望小姐如舊清冷的面容,領命下去。
不一會,亓官懿來了。
「亓官哥哥。」亓官懿一進門,還未來得及行禮,靖辭雪就沖他莞爾一笑。
「那現在能喝藥了麼?」祁詺承再次端起藥碗。
靖辭雪點頭,卻手指亓官懿方向:「我要他餵。」
「好。」祁詺承聲音低沉喑啞。
亓官懿接過藥碗,祁詺承起身給他騰位置,站在邊上默默地看著靖辭雪安靜喝藥。
「你若喜歡亓官,朕便允許他隨意出入凡靈宮來陪你,好麼?」喝完藥後,祁詺承掏出一塊素白錦帕細緻地擦拭靖辭雪的唇角。
「好啊。」平靜的眼眸閃過一絲欣喜,靖辭雪隨即看向亓官懿,「亓官哥哥,只要你不忙便來陪雪兒吧。」
「臣領旨。」亓官懿躬身道。
望著面前眼中再無自己的女子,祁詺承不由得暗自握緊了手。可是無論如何,只要她能活著就好。
自那日起,祁詺承只要一處理完朝政就會來凡靈宮,而靖辭雪待他一直很冷淡,看他的眼眸比平靜的湖面還要平靜三分。除非亓官懿與他同行,他才難得能見幾次清淺的笑意。
靖辭雪花了好幾日才接受自己皇后的身份,素珊漸漸地將一些往事說與她聽,但礙於祁詺承的聖旨,闔宮上下誰都不得討論靖相府一事,更不能讓皇后知道她相府千金的身份。祁詺承想的是,既然靖辭雪選擇忘記,他自然要成全,也要保護她不被往事傷害。
養傷一個多月,傷好後,靖辭雪在素珊和馨兒的陪同下去了御花園。因她傷口初愈,老太醫說不宜過度勞累,馨兒便在御花園地勢最高處的涼亭里擺了水果香茶,請她在亭子裡坐著欣賞就好。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這是靖辭雪失憶後第一次見到洛繆瑩。素珊口中假借「殘雪」身份寵冠後.宮的洛貴妃此時正抱著小公主站在她面前,言語恭敬,身體卻站得筆直。
靖辭雪抬手,示意她坐下。
洛繆瑩盈盈落座,看到靖辭雪絕美的容顏和清澈的眼眸時,心中忍不住湧起一股恨意,面上卻關切道:「這些日子以來,皇后娘娘一直重傷臥床,臣妾曾幾番上凡靈宮探視卻遭宮人攔截,自是不敢再打擾娘娘。今日見娘娘面色紅潤,想來傷口已無大礙,臣妾也能放心了。」
「有勞掛心。」靖辭雪拾起茶盞,淺泯一口。
「皇后娘娘貴為國母,臣妾掛心您的傷情理所應當。皇上素來寵愛臣妾,更視月伊公主為掌上明珠,娘娘不顧性命地保護皇上,臣妾與公主不勝感激。娘娘待皇上的一片真心果然天地可鑑。只可惜……」洛繆瑩語帶惋惜,眼中卻甚是得意,「可惜皇上痴情,心中只有一人。」
「本宮一片真心?」靖辭雪反問她,眼角卻掃向素珊,這事素珊倒是不曾和她說過。
「皇后娘娘真的忘了麼?」洛繆瑩故作驚訝。
「本宮失憶一事,皇宮裡人盡皆知。」靖辭雪淡淡掃了她一眼,戳破她的偽裝。
「呵呵,是臣妾善忘。」洛繆瑩咬牙笑了笑,柳眉微揚,又道,「這說來啊,皇后娘娘失憶得真是時候。娘娘並非天生殘障,雖救駕有功,卻犯了欺君之罪,論罪當誅。恰巧娘娘失憶了,或能憑此脫罪,倒是十分可能。只是皇上治國講求禮法,斕瓴國法紀嚴明,娘娘您縱使貴為一國之母,怕也難逃法網。」
素珊冷冷地橫了趾高氣昂的洛繆瑩一眼。靖辭雪卻淡然地撿了個桔子讓馨兒剝,她傾身靠近洛繆瑩,低聲耳語道:「本宮雖不記得你說的真心,卻聽聞皇上痴情於殘雪一事。洛貴妃,你我同是欺君,法網恢恢,逃不了本宮,那自然也跑不了你。」
洛繆瑩嬌艷的容顏驀然一白,靖辭雪坐回來,接過馨兒剝好的桔子,輕掃了她一眼,眸光清冷凌厲:「本宮聽聞,洛貴妃代掌後.宮,禮法嚴明,本宮卻不知后妃之禮該是如何?」
「你……」洛繆瑩含恨的眼眸乍然一變,戰戰兢兢站起,猛然撲到靖辭雪身上,咬牙掐了女兒一記,小公主哇地一聲哭出來。
靖辭雪平靜地看著她惶恐的神情,聽她道:「皇后娘娘恕罪,只是失禮的是臣妾,與公主無關,求娘娘饒了月伊吧。」說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靖辭雪裙子上。
靖辭雪挪了個方向,正好看到祁詺承踏進亭子。她朝他身後望了望,空無一人,也不說話,兀自吃起桔子來。
祁詺承有些不悅,看了看靖辭雪,又扶起洛繆瑩。
「皇上,臣妾……」洛繆瑩哭得一抽一抽的。
「回去請太醫過來瞧瞧吧。」他撩開月伊公主的襁褓,小巧的手臂上有一塊拇指大小的淤青,不禁面色微寒,「朕得空了就去看你。」
洛繆瑩很不甘,但只能離開。
祁詺承擺手示意素珊與馨兒退下,素珊瞧了瞧靖辭雪,從容地與馨兒退到亭外。
「皇后可知何謂君臣之禮?何謂帝後之禮?」他在靖辭雪對面坐下。
「自然是曉得的。」靖辭雪吃完最後一瓣桔子,拍了拍手,似意識到什麼,抬眼問他,「皇上是要臣妾以君臣帝後之禮相待麼?」說著,便要起來,卻被他按住。
「不必了。」祁詺承淡淡道。靖辭雪自是不再堅持。
祁詺承想起先前有一日,亓官懿為追尋靖子午的消息出宮,他獨自一人行至凡靈宮,正巧碰上她喝藥。祁詺承道是今日亓官不在,就由他來代勞。靖辭雪卻搖頭,接過藥碗,一碗漆黑的湯藥不一會就見底了。
祁詺承忍不住問她:「朕待你不好麼?」
靖辭雪搖頭:「皇上待臣妾很好。只是皇上九五之尊,臣妾豈敢勞駕?」
他望著她淡然若素的雙眸,再也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凡靈宮宮女太監眾多,可靖辭雪對誰都冷漠,除了素珊和寧馨兒。她初初醒來那日,素珊與馨兒得知她失憶,兩人哭得不成人形。靖辭雪一手一個地替她們倆抹眼淚,說道:「我雖然失憶,可你們倆對我心意我完全感受的到。」
可唯獨他的心意靖辭雪感受不到。
「臣妾聽聞了些許朝堂上的事。」靖辭雪開口道,「依臣妾之見,大臣們是在顧念臣妾救駕有功,只消廢后,卻並不要臣妾性命。」
「亓官與你說的?」明知答案,他還是問了句。
靖辭雪點頭:「亓官哥哥說,皇上無意廢后。」
「皇后可有對策?」
靖辭雪略一沉吟:「臣妾倒真有一計。」廢后一說的源頭來自洛府,只要控制洛府,朝中響應廢后的臣子們便群龍無首。而洛繆瑩假借「殘雪」身份一事,亦是欺君之罪,如此便可控制洛府。
祁詺承讚許地看了她一會兒:「此計,皇后適才已然施行。」靖辭雪不否認,他又道,「洛府易擺平,卻該如何堵住臣民的悠悠眾口?」
「所謂欺君,是指欺瞞一國之君。如若皇上早知此事,又何來欺瞞一說。」祁詺承溫柔地看著她,她繼續道,「至於皇上是否真的知情,自然無人深究。金口玉言,何人敢違逆?」
對望良久,祁詺承贊道:「皇后果然冰雪聰明。」
靖辭雪卻不以為意,她的計策祁詺承早已洞悉,只是在挑合適的時機,既能打消大臣們的廢后念頭,又能壓洛府一籌。
「皇后可知殘雪是何人?」
靖辭雪起身眺望滿園秋意,身後驀然傳來他喑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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