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點點滴滴的飛逝,轉眼已到深秋,正是菊花盛開百花凋零的時節,馬擴再一次來到說書場,他是來通知的,王師中要見他。
王師中沒有在府衙的大廳,而是在後堂,跟他坐在一起的,還有馬政,也就是馬擴的父親,再往下則是他的兒子王環,蓬萊三公子中的文公子。
見宋行來到,王師中首先站起跟他打聲招呼,隨後讓他坐到旁邊,神色間顯得有些興奮,「宋行,這事還真讓你猜對了,皇上聖旨已到,著馬政為正使,犬子為副使,不日就將出使金國。」
馬政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不無感嘆,「宋小哥,還是你有先見之明,這次趙大人回京,一切決議都在按你的預想中進行,正因如此,我跟王大人才有時間做充分準備。」
王師中端起茶杯,輕輕地吹吹茶湯上的飄浮物,語重心長地道:「關於隨從人員的安排,本官知道你跟馬擴都在暗中訓練人手,不過你的那些人……」
王師中說到這兒,沒有立刻接下去,而是看著宋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明顯是不太相信他們。
馬政行武出身,說話喜歡直來直去,當即接過話題,「他們都是囚犯,此事事關重大,以我們的意思,還是想用軍營中的人。」
宋行沒有立刻回答,跟這些官場中人打交道,該端架子的時候,就得端著。
身體略微前傾,慢慢地端起茶蓋,輕輕地拔弄著茶水,漫不經心地道:「正因為這件事關係著家國安危,所以在隨從的人選上,我們才不敢掉以輕心。」
「這樣說來,你是相信你挑的人?」宋行的話雖然沒有點明,但話語中的意思還是非常明顯的,王師中將茶杯放在茶几上,俯身相詢。
「那當然,人是我宋行挑選的,也是我宋行訓練的,我不相信他們,誰還能相信他們?」宋行這次回答得很肯定。
「宋行,我記得咱們去沙門島挑人的時候曾說過,只要十三個人,其他的人都得回沙門島,不如你把這個消息公布出去,看看那些沒法入選的人會做何選擇。」一直沒說話的馬擴接過話題。
宋行輕輕地呷口茶,眯縫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馬擴,自嘲地道:「你的意思,那些自認為沒法入選的人會選擇逃跑?」
「誰都知道回到沙門島那是生不如死,逃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逃得掉以後的日子就海闊天空,逃不掉,最多是送回沙門島,換作是你會如何選擇?」馬擴亦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宋行,非常堅信自己的認知。
「嗯!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宋行輕輕地放下茶杯,語帶妥協地道,「這樣吧,馬兄,人既然是咱們一起去沙門島挑的,不如咱們就一起去宣布這個結果?」
「那好,咱們現在就去宣布,讓他們做好準備,明天咱們再決定他們的去留,如果今天晚上他們沒人逃跑,那我就給他們一次機會。」
王師中擺擺手,笑著道:「兩位稍安勿躁,趙大人這次回京復命,官家亦贊同宋小哥說的,能戰方能言和,能戰方能談判,所以這次的人選,都必須是強中強。」
「關於隨從的人選,擴兒跟宋小哥在兩個月前就已著手,本官倒是覺得這件事就交給他們倆去辦比較好,咱們幾個還是得著眼於談判的大局。」
馬政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過多的時間,更何況對自己的兒子,他是充分的任信,由他去辦理這件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
王師中點點頭,「按照官家的意思,燕雲十六州是底線,平營兩州及長城以南的其他地漢地,是能爭取則爭取,不能爭取就只能放棄,前堤就是不能讓談判破裂。」
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還沒談判便矮人三分,宋行在心裡暗嘆,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說到底,他只是個打工的,他們才是老闆,現在必須順從他們,等到金國後再見機行事。
王師中在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強調一句,「這不但是官家的意思,也是趙大人跟童大人的意思,還望諸位同心協力,不辱皇命。」
作為這次出使的副使,王環的心情還是有些小激動的,見王師中說得慎重,當即表態,「父親大人請放心,此番使金,必不讓官家失望。」
說到此處,稍為停頓少許,又接著道,「再者,趙大人在前番使金時,已談好協議的內容,咱們只需要在他的基礎再進一點,便是不辱皇命。」
宋行看著王環這個白面書生,真想上前狠狠地抽他一巴掌,這種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還真不適合當談判代表。
王環見宋行似嘲非嘲,似怒非怒地望著自己,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不禁探身問道:「宋小哥,莫非本官提的不對?」
「哪裡哪裡?」宋行當即笑著回道,「王大人提的非常在理,咱們此番使金主要落實前番趙大人跟完顏阿骨打的既定協議,至於另外兩州,等到收復燕雲之後,還可緩緩圖之。」
宋行在說完這話的時候,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大嘴巴,娘娘的,為在這次談判中做個隨從,自己還真是拼了。
這次的談話主要是傳達上意,等大家把上意領悟透徹之後,便各自回去準備,至於底下的隨從人選,則按馬政說的,讓馬擴跟宋行自行決定。
從府衙出來,馬擴怕宋行護短,提早通風報訊之類的,當即拉著他回到田橫山,楊再興正帶著大家在那兒練槍,見兩人來到,趕緊過來打招呼。
宋行笑指著馬擴,「楊兄,讓他們都停下來吧,這位馬兄有事要向他們宣布。」
從沙門島出來後,這是大家第二次見馬擴,大家見他神色有點肅穆,預知事情不太妙,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聚集成一排,等著馬擴訓話。
馬擴沒有訓話,只是簡單地說道:「各位,當初我跟宋行帶你們出沙門島時曾說過,你們二十人當中,我們只留十三人,其他人則無條件地返回沙門島。」
該來的終歸是來了,大家有的昂著頭,有的彎著腰,神態各異,心情複雜。
說到此處,稍微少許,目光慢慢地從他們的臉上掃過,緩緩地接道,「關於人選問題,我跟宋行還沒有想好,待今天晚上,我們商議之後,再行宣布。」
馬擴說完之後,根本就不容宋行說多句話,便拉著他還有楊再興又重新回到登州府,今天晚上他們得通霄喝酒。
喝酒不過是手段,不設防才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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