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傍晚似乎永遠都不得安寧,四周人聲鼎沸,喧囂嘈雜得讓人根本無法靜下來思考,就連耳朵都被各式各樣的聲音填滿,不再留有一片淨土。
儘管如此,此刻的聞雯文卻還是只聽得見胸腔傳來的轟隆聲。
感受到來自嘴唇的陌生涼意後,她的身子一僵,手裡沒握緊的糖一下子就掉了下去,亂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像極了她那跳得毫無章法的心臟。
聞雯文的大腦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現在和那些喝醉的人沒什麼區別。
明明她的意識十分清醒,連三五一十五這種高難度的問題都能回答得上來,可壞就壞在被酒精麻痹的肢體有點遲緩,導致行為跟不上腦子裡想的東西,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人瞪大了眼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差點落入他人之口的舌頭縮了回來,緊咬牙關,嚴防死守著,防止敵人的再次入侵。
不過除了突然親她這一點之外,商亦衡其實還沒有做什麼太過分的事,就連察覺到她的退縮後也沒有強求什麼。
一切仿佛就像四目相接那般自然正常,他就這樣輕輕地貼著她的嘴唇,舌尖在上面舔舐游移,用最簡單的方式感受著她的美好。
可惜聞雯文的心情還是沒有好到哪裡去,就算對方放水放得如此明顯也沒能讓她放鬆下來,連接吻時的潛規則都忘了,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看。
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望無底的深淵,沒有太多絢爛的色彩,抑或是刻意引入沉淪的誘惑,僅憑著這一片純粹乾淨的黑色,便能讓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理智全都拱手相讓。
還好這一切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太長,在她的身體和力氣被掏空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只不過由於大腦缺氧,她的精神狀態在被放開後還是沒怎麼恢復過來。
以現在這種情況來說,她好像應該要狠狠打商亦衡一巴掌才是正確的發展方向啊,可是……他長得這麼好看,她有點下不去手,而且肯定也打不過他啊。
聞雯文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整個人連帶著思維全都被凍住了,只有嘴巴還能夠活動自如,於是下意識地罵出了聲:「變態!」
他不是喜歡男人麼,怎麼連她一個同性都不放過!變態變態超級大變態!
雖然大學附近的畫風都比較開放,如膠似漆的小情侶隨處可見,但別人頂多也就是摟摟抱抱而已,就算一時情難自已,要接吻或是做什麼親密的事,那也是找個沒有這麼多人的地方,哪兒有像他這樣的啊,說親就親。
而且上次親她手心都算了,沒想到這次居然變本加厲,直接改親嘴了?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這可能真的是聞雯文有史以來和異性做過的最親密也是最不知羞恥的事情了,光是想一想她都覺得快羞死了,遺憾的是,她這次明顯又低估了變態的不要臉程度。
被指著鼻子罵了一通後,商亦衡的臉上還是毫無歉疚之意,甚至連該有的最基礎的羞恥都沒有,坦蕩得像是剛做了一件保家衛國的事,反問道:「怎麼,又想抵賴?」
「……」抵……抵賴?抵什麼賴?
聞雯文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事後,氣得一時語塞,敗給了他的不要臉,心想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放鬆了警惕,居然真的相信他會讓之前的事就這樣一筆勾銷。
可是……媽媽個蛋,他這個圈套會不會鋪路鋪得太久了點啊,明明上午的時候還一個字都沒提呢,這會兒居然反倒和她計較了起來?
見商亦衡不要臉得毫無下限,她也被激起了鬥志,不肯示弱道:「誰抵賴了,我不是說了我還沒想好該怎麼補償麼,可是你怎麼能在大庭廣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做這種事!」
周圍人來人往,儘管他們對於碰瓷不感興趣,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愛看其他的熱鬧啊。
即便他們所在的位置還不算太顯眼,卻還是有不少的人被這齣格大膽的舉動吸引了目光,還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麼拍攝現場,紛紛拿出手機偷拍,或是到處尋找著隱藏起來的攝影機。
聽了她的話後,商亦衡的視線微抬,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礙眼的人確實比較多,於是難得民主一次,聽取了她的意見:「下次不會了。」
「……下次?下次個大頭鬼啊!
聞雯文壓住怒火,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要不就是表達能力出了問題,又鄭重地重新申明了一下,說道:「什麼下次,你難道還想要有下……」
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商亦衡的吻居然又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帶著風的溫度,比剛才的蜻蜓點水熱烈百倍,把她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小姑娘的氣息清新溫甜,比晚風還要醉人,一絲一縷地浸進人的五臟六腑中,仿佛不將人醉得徹底誓不罷休。
他輕輕咬著聞雯文的唇瓣,滋味可口得像是剛摘下的水蜜桃,靈巧的舌尖也順勢鑽進了她的嘴裡,挑弄著她那不安分的小舌頭,肆意享受著只屬於她的甜美。
夜風悄無聲息地裹走時間,天色越來越晚,月亮漸漸從半透明變得皎潔清晰,街邊高高的路燈也一盞一盞被點亮,飛蛾與影子在半空中和水泥地上一同盤旋。
不知過了多久,商亦衡終於放開了她。
聞雯文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來,還在呆呆地望著他,這次不光身子不聽使喚,就連嘴巴也仿佛在剛才的那場戰役里喪失了最基本的機能,遲遲說不出來半個字,只剩下腦子還在飛快地轉著。
殺人狂在殺第一個人之前,一定會有一個導.火.索,之後才是一系列的殺人行為,而這件發生得莫名其妙的事本質也和殺人狂突然殺人一樣。
可是她實在沒想明白,到底有什麼事情能刺激到商亦衡,讓他忽然之間變成這樣,飢不擇食得……連她都不放過,畢竟人又沒有發情期啊。
毫無思緒的人起碼發了有半分鐘的呆,等反應過來後生怕還有第三次,於是學聰明了,連問都不問,二話不說,直接調了個頭,騎上自己的小龜絕塵而去。
誰知道她轟了半天的油門,車子竟然紋絲不動,她還以為是商亦衡從中作梗,回頭看了一眼,卻也沒見他耍什么小動作,便又試了一次,這才發現孔里的鑰匙不翼而飛了。
「……」這手腳果然比專業的小偷還快!
聞雯文在心底叫苦不迭,卻又別無他法,只能捂著嘴巴回過頭,瓮聲瓮氣地質問道:「親都親了,你還想幹什麼,難不成補償還要包售後的麼?」
臉被遮住一大半後,她那雙唯一顯露在外的眼睛便顯得格外清澈明淨,就像是波子汽水裡的那顆玻璃珠。
商亦衡看著她,沒有說話,知道她應該是被嚇著了,卻也沒有後悔,只是不忍心再逼她做什麼,於是對她的逃跑行為也視而不見。
他往前走了幾步,幫聞雯文把掉在地上的鑰匙撿了起來,甚至還幫她重新插好,最後以一句十分正常的話作為結束:「路上小心。」
「……」這就完了?她今天真的是撞了鬼吧!
見他終於放過了自己,聞雯文連「謝謝」都忘了說,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被這麼一攪和,變得更加不想回家了。
這種時候,她也就只有找夏雨荷大吐苦水,一路往她的學校狂奔而去。
夏雨荷大學畢業後選擇繼續讀研,苦逼的生活也就此拉開了帷幕,開學開得比小學生還早,而且每天都特別忙,不是做各種各樣的實驗就是寫各種各樣的實驗報告。
這幾個星期聞雯文都沒怎麼見過她,最近的一次見面也就數那次同學會了,不過還好她今晚有空,要不然自己得鬱鬱寡歡好一陣了。
夏雨荷一做完實驗就趕到和她約好的地點,一眼就看見了正坐在操場看台上百無聊賴的人,於是收好準備給她打電話的手機,朝她走了過去。
其實聞雯文在等她的期間內,心情也平復得差不多了,沒有事發當時那麼詫異和生氣了,可是在看見自己的老朋友後,還是用手臂遮住了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訴道:「夏三爛……我>
&哭就哭,要說話就好好說話,別一邊哭哭啼啼一邊說。」夏雨荷見慣了她的這種裝模作樣,毫不留情地揭穿了。
「…雯文抽了抽鼻子,不再假哭了,等她坐下來後,重新認真地說了一遍,「你聽見我說的了麼,我>
面對這一個很值得讓人驚訝的消息,夏雨荷卻好像一點都沒有感到意外或吃驚,只簡明扼要地問了一句:「做好安全措施了麼?」
&有。」聞雯文毫不猶豫,答案脫口而出,察覺到對方異樣的眼光後,又趕緊解釋道,「呸呸呸,不是真正的,是……不對,我為什麼要給你解釋這個,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幽默感啊!」
又被倒打一耙後,夏雨荷沒有計較什麼,思維清晰地幫她分析道:「既然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也就是說明其實你並沒有很難過。你都不難過了,那我說什麼還重要麼?」
「……」嘴巴這麼能說,讀生物系真是太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