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所帶三萬多京營精銳行軍並不慢,但他是大明皇儲,每過一地各地方官都要前來叩拜,聆聽聖訓,大軍的速度變得拖沓起來不說,讓他本人也不勝其煩。讀書都 m.dushudu.com
索性留定遠侯王弼率領大軍在後,他自己率一千本部親衛,快馬加鞭朝北平而來。沿路關卡,他都不曾表明身份,都讓傅讓出面說是征討高麗的先行軍。等進了北平地界之後,才表明身份。又微微放慢了速度,給地方官員準備的時間。
前方就是北平,崇山峻岭之間那古老的長城。在視線中若隱若現。再加上一望無垠的原野,眼前滿是北地的磅礴大氣。
這種大氣不同於應天府,京師雖好,亦是天下雄城,但身處江南溫柔鄉之中,總感覺缺少了一些鐵血。而北平之地,直面北地胡人,數百年來漢胡反覆爭奪廝殺,又不斷的相互融合。
此地是中原的北方屏障,可盡召燕趙男兒供為趨勢,堪稱國門。
其實北平比應天府更適合做大明的都城,大明立國之後有三北之憂。東北,正北,西北。若有戰事,此地首當其衝。
後來,所謂天子守國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殿下!」前方一匹快馬來報,「燕王遼王並北平文武官員,出城迎駕,已到了十里之外!」
「知道了!」朱允熥淡淡的說道。
「殿下!」這時,朱允熥身邊的藍玉,忽然鄭重的開口,「北平乃是燕藩的老巢,燕王這人.........」
「放心!」不用聽,朱允熥就知道藍玉這是要說朱棣的小話,開口笑道,「此次事關國戰,四叔心中會有分寸。家大業大,自家人總會有些小心思。可是對外人,還是自家人信得過!」
從決定北上開始,朱允熥心中對燕王朱棣,就從沒有猜忌過。征討高麗,乃是大明的國家大義。朱棣那麼驕傲的人,不屑更不願在這種事上,出什麼么蛾子。
再說,其實朱允熥的心中,也隱隱盼著能和這位名垂千古的四叔,並肩作戰。
朱允熥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朱棣,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黃口小兒,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甚至,我可以做的比你更好。
十里的距離,彈指即到。不遠處煙塵滾滾,數千騎兵遮天蔽日而來,旗幟鮮明盔甲閃亮,當先是兩桿大旗,各寫一個燕字,一個遼字。
「皇太孫御駕在此,文武官員下馬叩拜!」傅讓帶著朱允熥的親衛,在對方的行進路線上揮旗吶喊。
霎那之間,震撼天地的馬蹄聲戛然而止,馬上健兒紛紛下馬,跪在官道兩側。
隨後,軍陣之中,朱棣朱植在前,帶著北平的文武官員們,緩緩上前,行跪拜之禮。
「臣朱棣(朱植)叩見太孫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叩拜之中,一身普通戰襖的朱允熥笑著下馬,「四叔,十四叔別來無恙啊!」
說著,在眾侍衛的簇擁下,走到北平眾臣的面前,親手把朱棣和朱植扶起來,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麼大禮!」
隨後,目光又在二人臉上打量片刻,朱棣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朱植則是雙眼發亮,親近之意溢於言表。
「四叔看著可比上次清減了許多,臉色也有些憔悴,是不是心裡有事?」朱允熥繼續笑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想的太多!」
朱棣古井不波的臉上眼角暗中抽搐兩下,「這黃口小兒,每次見面,都要呲打老子幾句!」心中暗罵一聲,面上恭敬的拱手附身道,「回太孫殿下,北平乃是遼東重鎮,臣掌管遼東都司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懈怠。」說著,忽然一笑,「若是臣每日無所事事,也也不想這麼多,可是軍國大事,臣不能不想!」
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暗中刺來。朱允熥就當沒聽明白,又笑著說道,「四叔就是放不下,軍國大事自由朝廷決斷,你想太多不過是徒增煩惱!」
「你他娘的!」
朱棣心中破口大罵,這小子說話是真損,夾槍帶棒不說,還隱隱有些告誡的意味。
他本是心思深沉不動神色之人,可是不知為何,每次見了朱允熥,他就壓不住心裡的火。
朱允熥也是如此,雖心裡不想猜忌朱棣,但從來都是嘴上不饒人。
「十四叔,你也來了?」朱允熥又對朱植說道。
「回殿下,臣算計著大軍行進的日子,想著這幾日您就該到北平了。所以直接讓麾下的兒郎們先去遼陽集結,臣來北平接您!」朱植笑道。
「在廣寧衛可還好?廣寧衛地處遼東,苦寒之地,遠比不上中原內陸。」朱允熥笑道,「孤臨出京之前,韓妃娘娘特意托人見孤,讓孤好好看看你的身體,是胖了還是瘦了。還讓人給你帶了些宮裡的皮裘,她說你從小就怕冷!又害怕你吃不好,又讓孤帶了些她親手做的醃肉等物!」
身為皇子,生長於南方就藩遼東。別說這個時代,就是後世南方人突然到北方生活,都不會適應。廣寧衛那邊的王城,比中原普通縣衙都不如,純粹就是軍堡。有沒有多少百姓,更無商賈,遼王朱植看著少年英武,其實不知道暗中咬牙吃了多少苦。
聽朱允熥提起生母,再想起母親的容顏,朱植方才的笑容頓時變成了悲切,強忍淚水,哽咽道,「母妃也真是,遼東什麼皮裘沒有,還值得讓您帶!」說著,忍耐不住,終於落淚,真情流露道,「其實臣,也常想起母妃,臣有些不值錢的東西,回頭也請殿下幫忙給母妃捎回去!」
朱允熥拍拍對方的手臂,笑著道,「孤可不給你帶,要帶你自己帶!」說著,朗聲道,「等打完了高麗,孤帶你一塊回京。別管什麼朝廷法度,孤做主讓你在京城陪你母妃,多住些日子!」
「真的?」遼王少年心情,頓時破涕為笑。他們這些大明的藩王雖然地位尊崇,手握重兵,可是無旨不得輕易離開封地,被朝臣盯得死死的。
「孤還能騙你!」朱允熥雖然是晚輩,但此刻卻長輩哄小孩一樣。
誰知,遼王只是高興了片刻,鄭重搖頭道,「不行!臣不能擅離廣寧衛,臣為大明皇子,九邊塞王,駐守邊關責無旁貸。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豈能因私廢公!」
說著,又看看朱允熥,堅決道,「身為大明皇子親王,這就是臣的責任。」
朱允熥無言,只能再次拍拍對方的肩膀,以作勉勵。
在老爺子諸子之中,朱允熥僅能看上眼的,除了的朱棣也就是這位十四叔了。看的上朱棣,是因為他的戰功。而朱植,則是因為他的為人。
少年塞王不驕不橫,一心為國又沒其他的臭毛病,已很是難得。相反,即便是朱允熥兩個親叔叔,秦王晉王私下裡的人品行為,還真是有待商榷。
此時朱允熥不免又想起遠在淮安的朱允炆,說他是糊塗蛋還真不冤他。歷史上這些一心對他,效忠朝廷的藩王,他都找茬給收拾了。反過來,對擺明車馬扯旗造反的朱棣,反而說什麼勿使朕有傷叔之名。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邊上的朱棣也讚許的看了遼王一眼,豎起大拇指說道,「十四弟,是個爺們!」
見過兩位藩王之後,北平的地方官員,上前叩拜。
「臣北平布政司郭資。」
「北平按察使呂震。」
「都指揮使張信。」
一見此三人,朱允熥剛才滿是笑意的臉色,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無他,這三人在歷史上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永樂寵臣。三人都有從龍之功,郭資歷經四朝,高官厚祿歷代罕見。呂震更是朱棣的寵臣,為人陰險狡詐。
張信更是赫赫有名,他本是廣寧衛指揮僉事,後來被提拔為北平的都指揮使。原本時空中,朱允炆頗為信任他,讓他暗中監視朱棣,沒想到他轉頭就把朱允炆給賣了。
「這三人留不得!」
看著跪著的三人,朱允熥心中想道,「征討高麗的戰事中,隨便找點事讓你們背鍋,然後撤了,換上我自己的人!」
「太孫殿下,進城吧!」遼王朱植在邊上說道,「您也一路勞累了,進城好好歇歇。」
朱允熥緩緩搖頭,「不,孤不進北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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