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宮中的事情雖然沒有傳出來,但第二日給許書白和葉菡賜婚的旨意卻是如約到了葉府和許府,聽到這個消息,京城中不少的名門閨秀的心都碎了一大片。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閨秀們眼裡風華無度的許大公子竟然定給了一個還沒有及笄的小丫頭片子,這讓她們如何不傷心?
然而無論外界是如何的反應,許家和葉家卻因為這道聖旨而繃緊了心弦。
接到聖旨的時候,葉瑤還有些疑惑,她看了眼面癱的兒子,然後直接看著自家丈夫:「陛下突然給書白賜婚是什麼意思?難道陛下是要……」
許清安撫她:「夫人別擔心,陛下的這道賜婚旨意既是對書白的看重,也是對我們許家的警告。」
「什麼意思?」葉瑤有些緊張地抓住許清的衣袖。
許書白抬頭,見到自家母親臉上的擔憂,出聲道:「母親不用擔心,陛下只是警告我們罷了。這幾年,父親漸漸的有了辭官的意向,手中的權力也差不多交了出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朝中與許清交好的人一見許清動了這種念頭,也紛紛起了一樣的心思。宣德帝能容忍許清的離去,卻無法容忍大半的官員離開。
況且,許清與安府、將軍府和葉府都有關係,安瑜在很久之前就不怎麼管朝堂上的事情了,而蕭凜這個鎮邊大將軍現在更是有名無實,想要牽制住他們兩個,只有還在朝廷為官的許清了,所以,宣德帝是不會輕易放許清離開的。
思及此,許書白抬眼看著許清:「父親接下來可有什麼對策?」
說實在話,對於宣德帝賜婚一事,在許書白看來可有可無。即便沒有賜婚,他與葉菡遲早也會成親。有了賜婚,是錦上添花,沒有賜婚,也沒什麼大礙。
而宣德帝如今拿這麼一個小恩小惠來制約許家,威脅許清,著實讓許書白心中不爽。
許書白心中所想身為父親的許清又如何不知呢?他微微一笑,安撫住了葉瑤,笑看著兒子道:「莫要胡思亂想!陛下給你和菡丫頭賜婚,是對菡丫頭的看重,即使你不在意,也要為她多多考慮。」
「這世上,女子尤為不易,她們的體面與尊重皆是來自男子。在家父母看重,出嫁夫家愛護,在外便得體面。」他低頭看了眼因為這話而仰頭看著自己的妻子,語氣越發柔和,「雖然我們大盛王朝因為長公主之故,對女子沒有太多的限制,但人是有劣根性的。你安叔不提也罷,唯你蕭叔,他當年與你安顏姑姑定親那會兒,可是給足了你姑姑足夠的體面。」
「不過是要在朝中多待幾年罷了,這點你爹我還是做得到的。切莫因為此而做了糊塗事。」他語重深長地警告自己這個從小就足智多謀的兒子,「近日,你多費點心思看著你妹妹,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論是為了你安顏姑姑還是為了我們許家,皇家都不是書玉的去處。明白了?」
或許是第一次聽自家老爹對自己說這麼多話,許書白不免有些怔,回過神後頷首道:「兒子明白了!」
許清朝他擺了擺手,「才賜了婚,去葉府看看吧。之後,再去一趟將軍府,他應該會有事想要和你說。」
許書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出門的時候許清叫住了他:「書白……」
「父親可是還什麼吩咐?」許書白轉身道。
「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你身後還有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即便你們把這天捅出個窟窿來,也還有我們。所以,放手去做,不用擔心。」
許書白站了好久,才用力地點了點頭,提步離開了。
葉瑤從他懷裡抬起頭,「你剛剛和書白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許清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
安府。
虞歌跟著安夫人身邊的侍女一路進了上房,見到的人除了安夫人之外還有一個此時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許書玉。
見到她,虞歌突然就明白了安夫人為什麼會給自己下帖子邀請自己過府了,原來真正給她下帖子的人另有其人。
「虞歌拜見夫人。」虞歌上前,向安夫人福了福身。
安夫人笑著讓人扶她起來,細聲道:「冒昧給虞大姑娘下帖子,還望大姑娘不要計較才是。」
虞歌嘴上說著「不打緊」,可暗地裡卻在打量這位安夫人。
安夫人並不是京中人,而是安瑜一次偶然下江南辦事時遇見的。或許是見多了京城裡的千金大小姐們,安瑜對於出身江南的安夫人很快上了心,並求娶安夫人。
這些年來,安夫人只有安凉這一個兒子,而安瑜的胞弟安懷至今沒有成親,也就是說,安府就安凉這麼一個孩子。饒是如此,安老夫人也沒有往自己兒子的房中塞人,安瑜在外也從來不會沾花惹草,若無事情,每日按時回家陪伴妻兒。
京城中,哪個閨秀不羨慕安夫人?婆婆疼愛,不插手房中之事,丈夫一心一意守著自己過日子,從不說納妾,即便後來安夫人的身體虛弱,無法與安瑜恩愛,後者也是甩了朝堂上的一切事情,盡心盡力地照顧她。
同樣,眼前這位安夫人也是一心打理內宅,從不過問安瑜在外的事情……夫妻間能如此互相信任的,這京城中可沒有多少。
虞歌收回目光,瞥到一旁神色懨懨的許書玉,不由得一愣,「書玉這是怎麼了?」
安夫人讓人上了茶點後,才道:「這丫頭還在為書白和菡菡賜婚的事而鬱鬱寡歡呢!」她見虞歌一點兒也不驚訝,略有些歉意道,「其實,讓我給你下帖子的人是書玉,她想找你說說話,可丞相府有些不方便,所以才……希望大姑娘不要介意!」
「夫人說笑了,虞歌自然是不介意的。」虞歌抿唇一笑,「夫人也別客氣了,虞歌是晚輩,當不得夫人那聲大姑娘,夫人喚我歌兒便好。」
安夫人含笑應了下來。
「夫人,老爺和公子回來了。」胡桃在門外稟告。
安夫人聞言,眼裡的笑意多了一絲溫柔,就要起身去接,幾個人已經進來了。
安瑜快步上前,按住了正起身的安夫人的手,低低笑道:「坐下!」
安夫人從善如流地坐了回去:「我還想著去接你們呢,沒想成,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她的目光觸及門口站著的南殊,顯得越發溫和,「殊兒也來了,快坐!」
「又不會走丟了,哪裡就需要你去接了。」安瑜接上她的話,「你們倆還不坐著等著我來請你嗎?」
被自家老爹嫌棄的安凉:「……」
安夫人含嗔拍了拍他,「怎麼說話呢?」
安瑜笑笑沒說話,卻殷勤的為安夫人倒茶,拉著安夫人毫不顧忌的說著甜言蜜語,幾乎閃瞎了在場所有有沒人愛沒愛人的人們的狗眼。
許書玉嘴角一抽,頗為咬牙切齒地道:「大伯父,就算你和大伯母的感情好,也不用在大庭廣眾之下秀恩吧?」
現在還處在暗戀之中,連一句話都還沒開口就被否決了的許書玉覺得自家這大伯父真的是太喪心病狂了,沒看見這裡還有個求而不得的人嗎?怎麼能這麼理所當然的在自己面前恩恩愛愛呢?難道他就不怕自己一個衝動之下做出些什麼可怕的事兒來嗎?
「行了,我和你大伯母就先走了,你們幾個好好說說話,啊!」安瑜決定不再討人嫌,帶著妻子先走一步了。
兩個長輩一走,虞歌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許書玉的身上。
許書玉忍不住別開目光,不自在地問道:「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安凉幽幽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嫁給齊恆。」
許書玉聞言,頹廢地趴在桌上,「想啊,可是皇上不是已經開始對我們許家起了疑心了嗎?」她眼中的光彩瞬間黯淡了下去,「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懂陛下的意思。」
她兄長和葉菡的賜婚,不過是帝王手段的一種罷了,她雖然喜歡齊恆,卻也還沒到要為他搭上自己整個家族的地步。
虞歌眉頭微微皺了皺,「可以和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嗎?」
南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低沉的敘述昨天在宮中發生的事情。完了,他道:「最遲今年年底,陛下就會為齊恆挑選世子妃。」
虞歌點頭,「所以,這是陛下對你們幾個的警告?」見安凉點頭,她眉頭一挑,「可在我看來陛下表面上是在警告你們,可實際上卻是另有打算。」
見三人看過來,她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翻過大盛王朝的史書,上面清晰的記錄了二十年前所發生的事情。當時,蕭叔才班師回朝,與陛下的交情很深,即使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情,會磨掉他們之間的情誼,但陛下也決不會對蕭叔他們怎麼樣。」
「還有,十八年前,陛下消失了一天一夜,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但他再次出現時,行事卻與以前盡不相同。我懷疑,陛下是在暗中籌劃什麼事情。」
「至於這次賜婚,他應該不是想要警告你們,而是……」虞歌忽然想到什麼,話音一頓,心中不由得駭然。
如果宣德帝的本意並不在於此,那麼他便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讓蕭凜他們徹底對他失望。一旦蕭凜他們對宣德帝的情分不再,那麼,無論是安瑜還是蕭凜,都會選擇辭官,遠離京城。
可宣德帝為什麼會這麼做?這一點讓虞歌不解。
抬眸便見許書玉他們看著自己,虞歌的呼吸滯了滯。這只是她的猜測,不是真相,在沒有證據之前,南殊他們還不能知道這件事情。
眸子閃了閃,虞歌起身,抱歉地對許書玉一笑:「書玉,我還有事情,就不多留了。你要是想尋我說話,不妨到丞相府來。」
許書玉也不勉強:「好,你路上小心點啊!」
虞歌笑了笑,轉身離去,裝作沒有看見南殊看過來的目光,匆匆離開了。
出了安府,阿雪扶著她問道:「姑娘,我們現在是回府嗎?」
「不,去將軍府。」
現在她能相信的人除了安瑜便只有蕭凜!
許書白從葉府出來後,便去了將軍府,恰好遇上從丞相府過來的秦朗,眉峰微挑:「你這是……」
秦朗笑得溫文如玉:「我去見了虞姑娘。」
許書白看見匆匆而來的虞歌,頓時有了想法,「是二姑娘?你心悅於她?」
「嗯!」
他身後的虞歌在聽見這聲「嗯」時,腳下一頓,隨後又若無其事地走到二人面前給他們倆行禮:「許公子,秦公子。你們也是來找蕭將軍的嗎?」
許書白淡聲道:「是。」
秦朗見到虞歌時心裡還有幾分詫異:「姑娘是……」
原來他已經記不得自己了!
虞歌眸色一黯,垂眸掩住了眼裡的情緒,淡淡地道:「上次公子幫過我,我們之間有一面之緣。我叫虞歌,是丞相府的人。」
秦朗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沒想到你就是虞二姑娘的姐姐。」
「虞歌還有事情,就不多聊了,告辭!」虞歌再次行禮,快步往將軍府而去。
許書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虞歌的背影,回首掃了一眼秦朗,沒有什麼情緒地道:「那丞相府的二姑娘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你自己應該心中有數。」
說罷,他也走了。
秦朗不解地看著許書白的身影,一時沒聽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將軍府書房。
虞歌直奔而來,凝重的表情讓無涯不敢攔她,就這麼讓她進去了。
「蕭叔!」虞歌微微喘著氣,「陛下給許公子和葉姑娘賜婚的事有蹊蹺,我……」話音戛然而止。
指著書房中多出來的長公主和濟寧侯,虞歌呆了呆,「蕭叔,這……」
長公主好笑地看著小姑娘因為吃驚而微微瞪圓的鳳眸,不禁掩唇笑出聲來。
聽著這笑聲,虞歌回過神來,連忙給二人行禮:「見過長公主殿下,見過侯爺!」
「行了,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如此多禮。」長公主笑眯眯地擺手。
虞歌一噎。
還是濟寧侯看不下去了,朝她和藹地道:「你別見怪,她就是這麼個性子,沒有什麼惡意的。」
虞歌乖巧地搖頭:「我……臣女沒有。」
蕭凜冷冷地瞥了眼笑得樂不可支的某人,轉而看著她道:「你別管他們,你剛剛說,書白和葉家那丫頭的婚事有蹊蹺?」
「是——」她猶豫地看了看長公主和濟寧侯,不知該不該說。
這個,當著人家姐姐的面說人家弟弟的壞話什麼的,虞歌自問還做不來。
蕭凜見她猶猶豫豫的模樣,不由想笑,「你是指陛下賜婚的另一層意思,是嗎?」
虞歌這次是真的傻了,「蕭叔已經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了解陛下,他不是會為了權力而算計朋友的人。」
聞言,虞歌低下頭,心中暗暗打鼓。
她要是沒記錯,二十年前,宣德帝還利用了蕭凜的愛人安顏來引出當時心有不軌的榮王和靜王,以至於連累了元德皇后秦韻……
似是看出了虞歌的心中所想,蕭凜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天色很快就要暗了,你回去吧。」
虞歌躊躇了片刻,還是問道:「蕭叔,若有一天,陛下他不再顧及你們之間的情分,對你們出手,你是否還會無條件的相信他?」
「虞歌,」蕭凜嚴肅地看著她,「你永遠要記住一件事,身為臣子,一切當以主君為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我蕭凜,永遠不會不相信他。不是因為他坐在那個位子上,而是因為他是我蕭凜的朋友。」他的話擲地有聲,充滿了堅定以及不變的決心。
虞歌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的虞歌還不明白,幾乎所有在戰場上拼搏廝殺過的人,他們對朋友之間的情誼有多麼看重,無關乎權力地位,也不關乎金錢江山,只有單純的戰友之情,愛國之情,因為那是拿命交換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