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吩咐了人置辦蔣詩韻要的東西之後,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恨不得立馬就見到女兒被治好。
她坐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見蔣詩韻站那兒出神,心急地問她,「等東西都預備好了就能治了嗎?」
蔣詩韻慢慢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眼波兒閃了閃,答道,「不能!」
「不能?」長公主驚訝地合不上嘴,東西準備好了還不能,那,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她雖然沒有問出來,眼中卻已經表露出這個意思來了。
蔣詩韻淡淡笑著解釋,「這個手術比較複雜,我還要先和郡主溝通下。她若是接受了才能做。」
「手術」這樣的術語,對於古人來說很是難以理解。也許這個時代的大夫也會剔骨療傷,但是還沒有系統的手術概念。
長公主睜大了雙眼,有些吃力地看向蔣詩韻,「這個還要和我女兒溝通什麼?能給她治病,她怎會不接受?」
「這個不好說。」蔣詩韻輕笑著搖頭,「這樣的手術不是針灸喝藥就能好的,必須施以麻醉,從郡主身上植皮,多次手術才有效果。而且……」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長公主本來還高興得不行,一聽這話心又懸起來,以為蔣詩韻是在拿價,忙不迭地催問她,「蔣姑娘你需要什麼只管說,只要是我們侯府有的,你儘管開口!」
還是以為她想要銀子?
蔣詩韻唇角勾了勾,含著一絲嘲諷,搖了搖頭,「長公主多心了。這個手術真的需要溝通!凡是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我怕到最後治不好,郡主會接受不了那樣的結果!」
「什麼?最後會治不好?」聽了半天,蔣詩韻卻來了這麼一句,長公主頓時炸毛了。
這該死的丫頭是在玩她嗎?她也不掂量掂量她的身份,拿她們侯府的心肝寶貝做幌子嗎?
再看向蔣詩韻時,那眸光就很不和善了。
蔣詩韻毫不在乎,只是抿著唇注視著前方。
賀林心中震動也很大,他希望西平侯府能接受蔣詩韻,由他出面,給蔣詩韻做個大媒嫁給趙哲,將來也好保她衣食無憂,一生順遂!
前世里,她慘死的畫面始終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一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吊死,他就覺得心裡翻騰地難受。
今生,趁著他還活著,還在這個高位上,他希望能給她開闢一條順暢的大道!
可這丫頭非要逞能,連太醫院的醫正都束手無策的病症,她竟要往身上攬。
這下可好,誇下海口又給人家當頭一棒,長公主能不惱怒嗎?
清了清嗓子,他上前一步想替蔣詩韻解圍,「伯母,這丫頭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以為治得了世子夫人的病,也能只好郡主的。您念在她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就別計較了。」
一邊又衝著蔣詩韻使眼色,「既然世子夫人大安了,我送你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你娘也該擔心你了。」
說得客氣,卻有些急躁地就催著她往外走。
長公主見賀林這煞星處處維護著蔣詩韻,雖有些詫異,終究還是賣幾分面子給他。聞聽就有些疲累地吩咐下人,「去取兩套頭面來答謝蔣姑娘!」
雖然她在女兒病上戲耍了自己一番,可到底是救過她和她的兒媳婦的。
長公主不是個小氣的人,還是很大方地讓人取來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和一套南珠頭面,俱都價值不菲,少說也得有千金。
這個謝禮已經很重了,可是蔣詩韻看到那兩套做工精緻異常美麗的頭面時,分毫沒有心動。
她笑著推辭了,「多謝長公主的厚愛,只是這些都不是小女要的。」
長公主面上有些掛不住了,沒想到這姑娘的胃口這麼大?
連這樣是個女兒家都愛的東西都不要,她想要什麼?
再開口時,長公主的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冷淡,「不知道蔣姑娘想要什麼?我們侯府只要有的,無不盡著姑娘挑。」
她大氣地一擺手,身後就有一個婆子取了一個楠木雕花的匣子送過來,在蔣詩韻面前打開來,卻是整整齊齊的一疊銀票。
「姑娘,該不會還嫌少吧?」長公主面上滿是嘲諷,輕蔑地說道。
賀林瞟一眼蔣詩韻,見她唇角噙著淡淡的冷笑,卻不說什麼,知道這丫頭定不是貪圖銀兩的人。長公主這是誤會了。
嘆一口氣,他走到蔣詩韻面前,勸道,「該回去了。」
蔣詩韻斜睨他一眼,氣呼呼地白了他一句,「要你管!」
她又不是他帶來的,和他也不是很熟,他幹嘛總是要干涉她的事情?
只是這副口氣對她來說似乎很是自然,可聽在長公主和趙哲他們的耳朵里,卻是相當震驚。
這丫頭不想活了麼?
賀林那是什麼樣的人啊?
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多少大臣見了他都是兩股顫慄的。
他殺人如麻的手段更是曉諭京城,誰人提起他來不是色變?
這丫頭竟然敢這麼跟他頂嘴?不怕他活剝了她啊?
可是那個眾人心中的大魔頭—賀林竟然好脾氣地沒發貨,只是笑嘻嘻地看著她,小意的樣子,差點兒沒有把趙哲驚掉了大牙!
這廝轉性了嗎?
打小兒他就認識他,雖說長大好不常在一處,可自問,他還算是了解賀林的,平日裡,賀林也還是給他些面子的。
即便如此,他在賀林面前都不敢放肆。這傢伙自打從軍之後,在燕地呆了幾年,回到京里就不大和人來往了,待人更是冷到了骨子裡。
怎麼對這小丫頭獨獨這麼有耐性?
還是當著他們這些人的面兒不好怎麼著,等到沒人的地方再狠狠地整治這小丫頭?
趙哲腦補著,望向蔣詩韻的目光含著一絲憐憫,仿佛蔣詩韻下一刻就沒命了一般!
蔣詩韻卻顧不上理會這些人的心思,眼下她光想著如何治好趙雪茹的病,好在京中揚名立萬,站住腳跟,到時候靠著這個賺銀子買屋子把王氏接出來。
卻不料長公主信不著她,還誤以為她是個藉機敲詐的人。
為了這次手術能順利進行,她只能先把利害挑明了說開,省得到時候真的出了萬一,她有嘴說不清了。
想到日後的路,她不得不動嘴皮子,「長公主,先前太醫們治不了郡主,您不也沒怎麼著他們啊?如今,我這個手術方案雖然有些風險,可不能不試試啊。若是連試都不試,郡主一輩子不就毀了嗎?」
她不信長公主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憑什麼太醫們治不好就沒事兒,偏要她一定要治得好?
郡主年紀這麼大了,雖有修復的希望,但是效果也遠不如小時候。
她只能盡力做到盡善盡美了。
「照蔣姑娘這麼說,是想在我女兒身上冒險嘍?」長公主臉色鐵青,說不出的難看。
她的女兒金尊玉貴,憑什麼讓這樣的賤人來折騰?
「蔣姑娘是不是覺得反正我女兒已經那樣了,何不死馬當做活馬醫是嗎?」長公主眸中幾乎噴火,緊盯著蔣詩韻質問著。
「小女沒這麼想過!」蔣詩韻不卑不亢地答道,「既然長公主不願意我給郡主做手術,小女自然不敢僭越。這就告辭!」
說完,行了一禮就往外走去。
那高昂的頭,那挺直的背,哪裡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就算是久在上位的上者也未必有這個姿態!
屋裡的人倒是沒料到這丫頭竟是個說走就走的性子,一時都有些發愣。
很快,長公主反應過來,不由狐疑地望著蔣詩韻的背影。
這丫頭連銀票都不要,她要的到底是什麼?
賀林苦笑著望著那個瀟灑離去的背影,暗暗磨牙,這丫頭膽子是越來越肥了啊?竟然一言不合撂下他就走,虧得他還這麼貼心貼肺地操心她的親事!
匆匆地告別長公主和趙哲,他在二門上追上了蔣詩韻。
蔣詩韻也不理他,只是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著,絲毫沒有一絲小女兒的矯揉造作。
「喂,我說你慢點兒行不?後頭有老虎吃了你呀?」賀林見她氣勢洶洶,故意調侃著。
蔣詩韻冷著一張臉,一邊走一邊沒好氣地答道,「我走快走慢干你何事?誰讓你跟著了?」
聽她好歹還跟他說話,賀林總算是放下心來。即使說的是氣話,也總比把氣悶在肚子裡強啊?
他就怕這丫頭在長公主那兒受了氣憋著不說。
她能沖自己發火,說明她還是沒拿他當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