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一進屋。梅院判就裝作沒看見牛子康。
「這香囊里有什麼藥材?」梅院判隨手手裡的香囊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示意梅閒之打開來看。這只是考校分辨藥材,已是最簡單的。梅趣之躍躍欲試,生怕一會兒輪到了她,可就難了。
梅閒之求救地望了一眼他姐梅趣之,梅趣之正火熱地頂著那案几上的香囊,恨不得給盯出個洞來。「磨蹭什麼,就是不會也給我說幾個藥材名出來。難不成都還給你爹了?」也幸虧梅半路不在書房,若不然心裡定然是覺得不依的,明明梅趣之和梅閒之都是老頭子抱著啟蒙的。就是醫書也是老頭子抱著念著的,梅半路不過是在老頭子在宮裡當差的時候,偶爾教那麼幾回罷了。再者,梅半路也是宮裡當差的。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梅閒之不得不抬腿往前走了兩步!離著案幾兩小步遠就站定了,伸手就去夠桌案上的香囊的,咬著唇。
牛子康不忍直視。
啪!
梅閒之不從哪兒準備的戒尺,從袖筒里掏了出來,猝不及防地對著梅閒之的手就揮了下去。梅閒之吃了痛,吸著氣兒地縮了手。
「你這是夠什麼?這香囊有毒了不成?這麼遠,你能碰到案幾就不錯了!大過年的,討打了不成!」梅院判是真的是有些氣急了,他也知這下子下手有些重了,也虧得冬日裡穿得有些厚重,不過手背上仍是留下了一小塊紅印。
嚇得梅閒之趕緊兩步並作一步,趕緊再案幾站定,也顧不得認不認得出來,只得解開系帶,作勢往手掌心倒。
啪!
「就不怕毒不死你?」手上又挨了一尺子!
「祖父,不怕跟你說了,這裡頭的話,除了這個陳皮,三七,旁的我是半點兒沒認出來。還有這個是梅花吧?」左右已經挨了兩下子了,梅閒之將香囊里的藥材倒在牛皮紙上的時候,頓時傻了眼兒,若是真是什麼藥方子,或是香囊的方子她還能記得幾個,這裡頭可全是磨成粉末的,這也忒難了些。他就知道,他祖父下手是不會輕的,更何況是氣兒不大順的時候。
梅院判傻了眼了,向來說話細聲細氣的孫子,這是咋了!這麼渾厚的男聲,是他孫子發出來的?看了看一旁坐著悠閒喝茶的牛子康,亦是有些驚恐地盯著梅閒之,看來也是嚇得不輕。
「你,你剛剛,剛剛說了什麼!臭小子!」梅院判往嘴裡塞了個薄荷丸兒,這是最近梅院判才養成的習慣,這大過年的都不讓人好好地過。
吸,嘴裡倍兒涼!腦子總算是清楚了些。
自打開了口,梅閒之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總之就是那意思,他不是學醫的那塊料,不如梅趣之來得靜心,他只喜歡念書,往後考科舉!
一口老血飆了出來。
梅院判顫抖著雙手,抖著麵皮兒,直到吐出了一口老血,然後暈厥了過去。屋子裡忙成了一團。
「祖父,祖父,你可嚇我,孫兒,孫兒這是有口也說不清了啊!」梅院判噴出一口老血後,就撲倒在梅閒之的身上。梅閒之的長衫上斑斑血漬,被梅院判這一下可是嚇得不輕啊,抱著梅院判不敢動彈,只是嘴巴再也管不住了,不住地喚著梅院判。
梅趣之倒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伸手就搭在梅院判的脈搏上,只是幾次都不得,深呼一口氣兒才是冷靜了下來。
牛子康看著這屋子也不算亂了套,這才去院門口打發下人去喚梅氏等人。
班從意問著梅閒之身上有些怪異的味兒,倒是不像是人血。伸出食指,擦了些血跡,放在鼻尖聞了聞。
「表妹,你來把把脈,我心裡著急祖父,我怕把不准……」梅趣之已經說話帶著哭腔,看著梅院判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掏出帕子,仔細地給擦了乾淨。班從意沉了心,雙手都搭了脈,「表姐,我看只是怒急攻心,你先別擔心,一會兒娘和舅舅他們就該來了。哥哥已經去喚人了。」
梅趣之這才哭出了聲兒,狠狠地點點頭,「嗯,祖父,祖父一定會沒事的。祖父最注重養生,一定沒事的!」只是語氣怎地都有些無助。
兄妹三人將梅院判移到了榻上,班從意抱著瑟瑟發抖的梅趣之,小聲地在梅趣之的耳邊說道:「表姐,你別怕,若是你信我,外祖父這吐出來的血有問題……」
梅趣之驚恐地回望著班從意,結結巴巴,「你,你是,是說……」
班從意一把抓住了梅趣之已經發涼的手,輕輕地摩搓著,幫著梅趣之取暖。「表姐,你別往壞處想,我是說,外祖父吐出來的血,不像是人血,倒像是雞血或是鴨血的……我只能道八九不離的。」
「當真?」
班從意又聞了聞梅趣之的沾著血的帕子,慎重地點點頭。
說是遲,那是快。梅趣之甩了那條帶著血跡的帕子,順手從班從意身上借了帕子,胡亂地抹抹臉,一看到梅閒之正跪在榻前,哭得不能自己,嘴裡還不停地哭著自己的不應該,「祖父啊,孫兒不應該惹你生氣的,只要你醒過來,好過來,孫兒就好好地,都聽著祖父的。祖父若是讓我學醫,孫兒都聽你的……祖父啊,孫兒不孝!祖父你起來打孫兒吧,孫兒不孝啊……」
梅趣之緩步上前,拍了拍梅閒之的肩膀,「多傷心已經無用,你趕緊去迎迎爹和姑母,我怕表哥說不清楚症狀,一會兒爹若是沒帶藥,一來一回折騰浪費了時間!」
「哇——姐,姐,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惹了祖父的,若不是我,祖父一定好好的……」梅閒之是頭一回心甘情願的喚她「姐姐」,不過這被攔腰抱著,梅趣之覺得被勒得難受,再者,梅閒之的身上可都是血!
「趕緊去吧,別顧著哭,也去換身衣裳,你這樣子,莫要嚇壞了祖母了!祖母可禁不住嚇的。」梅閒之兄妹倆在隔壁的屋子裡,都有備著常用的衣裳。以備著平日裡動用筆墨之時,弄髒了衣裳。
「對對對!祖父已經倒下了,祖母可不能再倒下的!」梅閒之像是無頭的蒼蠅,倒是沒發現在一旁靜靜的坐著,低著頭,無聲捂著臉的班從意。踉蹌地跑了出去,梅趣之目送著梅閒之出去,立刻給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