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全他娘的是蠢豬!」回到巡檢寨內的魏定國大發牢騷。
單廷珪見魏定國帶傷回來,急忙吩咐去請郎中來看,那邊景鑫等人早已回帳休息。單廷珪忙問鄉旗山之戰究竟,魏定國義憤填膺,一一將此事細節道來。
單廷珪感嘆道:「這打的算是哪門子仗?怎麼全都成了一盤散沙?明明就能輕易打贏的仗,卻反被他們打的亂七八糟。」
魏定國依然氣憤難消,單廷珪勸他早些休息,郎中來看過後認定是骨頭劈裂,用藥敷了在外面綁上夾板固定,單廷珪親送魏定國回去。
第二日,單廷珪到魏定國家中探望其傷勢,魏定國勸道:「不礙事的,習武之人受些小傷何足道哉,只是越想這場仗就越是氣憤難消,實在是打的太不爽利了!」
單廷珪勸道:「此事也是怪我,兄弟要去時我理當相勸,只是未曾想景鑫等人竟無謀到了如此地步,端的是成了烏合之眾。」
魏定國反省道:「也怪我太高看他們,如此亂打亂竄實在令我始料未及,他們根本就沒有合格軍士的素養。」
當日下午,魏定國閒止不住,告知了老父自己去巡檢寨內探望。來到巡檢寨後,單廷珪正招來兩百多名新兵在訓練,見是魏定國到此就決定當晚召集景鑫等人探討此次作戰利弊,從而再商討解救陳曦、連海之法。
到了晚上,卻只有席亮來到帳內,獨不見了景鑫。單、魏二人忙問,席亮回道:「今天景大哥不當值,他說鄉旗山附近野味多,應該是跑到那邊打獵去了。」
「什麼!」單廷珪聽了大驚。
席亮忙問怎麼了,旁邊魏定國怒道:「這廝分明是在找死!我們方才將鄉旗山殺翻一陣,他卻怎麼能反跑到那裡送死?還不快點追回來!」
席亮聽了大驚,急忙縱馬狂奔而去。
單廷珪嘆道:「這群傢伙究竟腦殼裡裝的什麼?」
不一時,席亮滿頭大汗的帶著景鑫歸來,而那景鑫則正摟著一個十三四的女子嬉笑,他們身後又跟著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但見這兩名女子都是樣貌平庸之輩,此刻卻全都是濃妝艷抹,露出一幅狐媚勾人之相。原來那景鑫到了鄉旗山半路想起與身邊女子有約,從而迴轉到了蒲縣,席亮路過蒲縣時正與他遇上,所以就一同到此。
單廷珪對景鑫怒道:「軍營之內這成何體統?你身邊所站女子是何人?」
景鑫不在乎的說道:「怒個什麼?我摟自家夫人也不行嗎?」
魏定國聽了疑惑道:「我之前見過嫂嫂,這位女子又是你哪位夫人?」
景鑫嘻嘻哈哈的大笑道:「這是雲良閣新來的小娘子,以後她就是我的夫人了!」
魏定國聽了大怒,隨即便要發作,旁邊席亮急忙勸道:「魏大哥莫要計較,景大哥帶她們到此是有要事商議的。」
單廷珪白眼道:「兩個煙花女子有何要事?我倒是真想聽聽。」
席亮忙指著那名四十多歲的女子道:「這位就是陳曦家的人。」
魏定國疑問道:「陳曦被抓我們自會去救,你把他老娘帶到這裡待要作甚?」
席亮聽了愣道:「不是他娘…是她相好的…」
「什麼!?」單、魏聽後不約而同的大吃一驚。
魏定國忍不住笑道:「他不過二十多歲年紀,不想卻與這位大姐配對,這可真是難得、難得。」
單廷珪也笑道:「哎?兄弟不曾聽過『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嗎』?」
魏定國笑著問道:「哪個寶?老鴇的鴇?」
那婦人聽了轉頭就走,席亮急忙攔住,然後撓了撓頭對單、魏道:「二位兄長莫要取笑,還是正事要緊。」
單廷珪笑道:「那我就聽聽能有什么正事。」
景鑫傲慢的對單廷珪道:「別小瞧了人家!這位大姐乃是雲水山大寨主雲明的相好,而雲明正與鄉旗山的大寨主顧槐斌交厚,有他雲明說話,想必那顧槐斌也會給幾分面子,從而放了陳曦、連海。」
聽完後,單廷珪目視魏定國,魏定國尋了下道:「先前我們雖然與雲明議和,但卻是他們不得已而為之,雲明又哪裡會幫我們說話?」
單、魏從而皆否定了此提議,景鑫見了大為不滿,待要再與景鑫、席亮檢討鄉旗山之戰過失時,那景鑫卻不耐煩的言說自己不在當值,因而帶那兩名婦人離去了,單、魏只得與席亮就上次過失商討了一番。
會議散去後,魏定國對單廷珪道:「你看見景鑫那廝嗎?他自己前番差點死掉,此刻卻全然不知,絲毫不懂反省,此等無謀匹夫(蠢貨)久後必死!」
單廷珪笑道:「不值兄弟動怒,這樣的人自有利用他的地方。」
於是單、魏二人又開始研討解救陳曦、連海之事,而那邊席亮卻真帶著那中年娼妓去尋雲明了。
來到雲水山上,雲鳳婷聞是這婦人前來,因而親下山來攔在半路,直大怒道:「你這個賤婦人!膽敢再來山上勾引我父?看我此番不活颳了你!」
旁邊眾嘍囉見了心驚,那婦人更是嚇的癱軟在地。雲鳳婷抽出長劍就朝那婦人心窩刺去,旁邊席亮見了忙揮雙刀隔開。
雲鳳婷罵道:「哪來的猢猻?膽敢礙你姑奶奶的事!」
言罷,便與席亮相鬥,二人刀來劍往鬥了三十回合不分勝敗。
城關上走下雲明大喊道:「女兒還不快點住手!」
雲鳳婷大怒道:「父親看上誰不行啊?如何卻非要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的賤母狗?」
「哎呀呀呀呀呀呀!這哪裡是個女兒家該說出的話?我都替你臉紅!」雲明怒道。
雲鳳婷不肯依饒道:「你們行那苟合之事尚且不會害臊,我把事情放在明面辨別,上不瞞蒼天,下不欺眾生,有何值得臉紅?」
「放肆!!!」雲明惱羞成怒,急命人將雲鳳婷拉回山上,那邊過來三十多個女兵勸著雲鳳婷回山。
席亮到了山上後與雲明講明了來意,那娼妓因陳曦是她老主顧,因而也幫忙言說了幾句,雲明聽後只是笑著點頭應付。
第二日席亮請雲明到巡檢寨去見單、魏二校尉,雲明執意不敢前去,席亮只得從單、魏二人處討來一籃吃的,然後跟著雲明自去鄉旗山。
到了鄉旗山後雲明命席亮在別處躲藏等候,自己帶著籃子上山。顧槐斌則笑著迎接了雲明,雲明對其言說了來意後,顧槐斌搖了搖頭,雲明見事難,因而要求看看陳曦、連海,雲明點頭同意。
到了牢內,雲明見陳曦、連海皆被綁在柱上,只是二人雖是鼻青臉腫,但都沒有大傷,雲明心想應該是沒有動過大刑。
陳曦在江湖行走時認得雲明,因而急忙大呼道:「大哥救我一救啊!我是蒲東陳曦啊!」
雲明聽了走進牢房,安慰他道:「你不必擔憂,有我在此看他誰敢動你一根手指,我明日裡說放你時便能放了。」
陳曦聽了嚎啕大哭道:「那快點救我出去啊!我一刻都不想在這待了。」
雲明勸道:「你且安心在此,我救你不難,只是此事因巡檢寨而起,理當由他們來救,等他們不救你時我再來相救。」
陳曦聽了大為信任,直感激雲明,雲明就請嘍囉打開他二人手鐐,拿過那藍飯菜與他二人吃。那陳曦在此度日如年,因而半口都咽不下去,旁邊連海卻是飢餓難捱一個勁的猛吃起來。
陳曦對雲明求道:「這飯菜怎麼和巡檢寨里吃的一樣?這些不大美味,大哥幫我尋些蜜水、大肉來可否?」
雲明嘆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挑三揀四的?我上哪裡去尋那些?」
連海也勸道:「有的吃時你且快吃,我們如今是階下之囚,你怎麼還弄不清狀況?」
陳曦聽了仰天長嘆癱坐於地,那些飯菜最終都被連海一人吃光。
此時顧槐斌也走進牢來,陳曦見了忙大叫道:「好漢爺饒命啊!你就放過我一馬吧,當初都是那魏定國的餿主意啊!我們被他差遣不敢不來,我當時根本就沒動幾下手,你不信的話問問劉家二位哥哥,傷他們的全都是那魏定國與席亮、景鑫啊!」
顧槐斌藐視的瞥了陳曦一眼也沒言語。
出了牢房後,雲明對顧槐斌道:「不想賢弟這幾年也變的如此心善了。」
顧槐斌笑道:「大哥休拿這話取笑,沒動他們不過是要與那關勝談條件。」
雲明聽了笑道:「原來如此啊,我們能與他議和,你們當然也可以了。」
顧槐斌道:「大哥莫非是要來贖回這兩個人的?莫說兄弟不念情義,這兩個狗東西膽敢犯我虎威,沒有萬兩白銀我怎麼像兄弟交代?」
雲明聽了笑道:「他們哪值得我來贖回?只是礙於她人情面,借著來拜訪賢弟時順道看他們一眼罷了。」
這邊牢內連海對陳曦道:「我們此番被抓上山來受苦,身上又受了許多傷,此番回去後可得狠敲巡檢寨一筆。」
陳曦聽了道:「他們理應給我們補償的。」
連海又尋了一番後苦著臉問道:「但若是他們不來救我們呢?那時又該如何處置啊?」
陳曦自作聰明的堅定道:「到那時我一口咬定就是他魏定國帶頭的,讓鄉旗山的人都去找他!」
雲明此時在牢房邊聽的清楚,直冷笑道:「這整個就是一頭蠢豬,你現在被人家押在山上,又不是魏定國被押來了,真要撕破臉的話也只能是拿你來開刀,如何卻動得了魏定國?」
回到山下後,雲明對席亮言說了此事詳細經過,席亮聽了震怒,心想你陳曦是個什麼東西?一遇到事上竟然把我們了推出去。回到巡檢寨席亮就將此事經過都說與單、魏二人,兩人聽後皆是憤恨陳曦無義。
席亮出去後,單廷珪單獨對魏定國道:「鄉旗山人多勢眾,正面衝突我們占不到便宜,不如妥善用計。至於陳曦那等蠢賊根本不值去救,讓他自死作罷!」
魏定國嘆息道:「畢竟是我等同僚,不救怕江湖上說我等不義。」
單廷珪勸道:「兄弟如何愚也?這等不義之人轉眼就能出賣了你我,更蠢笨到把事情推到你的頭上,妄圖讓山賊先找你的麻煩從而為自己開脫。你和這類人有什麼義氣可講?就算千辛萬苦的救出他們來,他們又哪會感謝於你?難道你見不那景鑫迷失荒野被你帶回後非但不謝,反自以為是嗎?」
魏定國聽後恍然大悟,不禁讚嘆道:「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當以君子之心善待君子,以小人之道治於小人。」
又過一日,鄉旗山派人到巡檢寨內捎來書信,單、魏二人看後,原來是槐斌以索要白銀三千兩,或從此不再干涉鄉旗山劫掠百姓為條件,以此來換回陳曦、連海,若是超過三天的話,便要將二人斬首示眾。
嘍囉走後,魏定國怒道:「這都訛詐到官府頭上了,端的是賊膽包天。」
單廷珪則笑道:「我看他們是自尋死路。」
魏定國問計於單廷珪,單廷珪道:「若說是三千兩的話我也並非拿不出,我頗有些家私,倒也能湊出六七百兩,其他的可向我親屬相借,只是他們身陷敵營,卻反想著推卸責任於你,還妄圖回來後訛詐我等,這類無謀、無德的蠢賊救了何用?」
於是二人不理會山賊條件,只是加緊訓練新兵,同時研究攻取鄉旗山的計劃。那邊景鑫與席亮聽聞山賊索要如此重資後,席亮只是無奈嘆息,景鑫則乾脆連續告了病假躲藏起來。
三日期限一到,山賊再派小嘍囉到巡檢寨來索要銀兩,卻被魏定國手起一刀削了首級懸掛於巡檢寨外示眾。顧槐斌得知大怒,就將那陳曦、連海二人剖腹剜心,取了心肝來做醒酒湯。臨刑之時陳曦嚎啕大哭不止,最終卻也只得落個身首異處。
過些時日,單廷珪勘察鄉旗山地形完畢,此又值冬雨頻降、河水暴漲,單廷珪因而大喜心生一計,欲要掘北川之水淹殺山賊。於是就命席亮暗中尋到北山村村民,好言勸他們暫離家鄉,以免大水無情殃及池魚,村民們隨怕山賊報復,但聽聞家園被毀哪肯離去,最終保正苦苦相勸後村民方才因能徹底清剿山賊而離去。
又過數日安排妥當,單廷珪留魏定國守寨他卻執意不肯,因而只留下席亮鎮守。單、魏二人攜帶新練士兵百十人,用準備好的船隻從北川河渡水而下,來到高阜之處就將那堤壩掘塌。霎時間,堤壩崩毀,河水奔涌而出,正是怒浪滔天不可阻擋,勢如倒海難以抗衡,只見四下里草石皆飛,轟隆衝擊石土之聲震天。
鄉旗山正處於下游低勢之處,此時那顧槐斌在房內忽聽得寨後震響因而疑惑,走出房門正預看時,卻忽見城桓崩塌、柵寨斷裂,滔天巨浪鋪面打來,槐斌魂飛魄散、目瞪口呆。
大水頃刻便到,槐斌等賊不識兵法,因而從未想到準備船隻,大水過處群賊皆是抱頭鼠竄、無路可逃。賊人或被寒水激倒沖走、或尋樹木房屋攀爬、或抱桌椅木板漂浮,或是猛烈叩頭懺悔,然而這一切行為都已是為時過晚、難逃命喪。不一時,十有八(和諧)九的山賊都死於河水淹殺,整個鄉旗山寨不復存在。
那邊單廷珪帶魏定國並眾軍士乘船而下,刀砍箭射追殺落水山賊。魏定國奮勇向前,單臂用腳踏開雀畫弓殺敵,直將肖塗射死於水中。眾人生擒了劉長生並賊徒數十人,而顧槐斌、劉長活則皆死於大水淹殺。軍士們見水攻之計大成歡呼雀躍,高聲稱讚「聖水將軍」英雄。
魏定國滿心激動的大笑道:「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將這群狗賊一網打盡,真是除了我心中的一口惡氣,哥哥端的是好生了得啊!」
單廷珪立於船頭觀視洪流,望著大水仰天而笑道:
黃河萬里觸山動,盤渦轂轉秦地雷。
榮光休氣紛五彩,千年一清聖人在。
魏定國笑道:「我們此番是立了大功了,巡檢回來一定大為驚喜,哥哥你的威名定會遍傳蒲東的!」
單廷珪望著河水漸漸消止,四下里如同汪洋一片,行到北川村時,但見田地被湮,房屋倒塌,整個小村被大水肆虐後已經不復存在。
單廷珪無奈道:「常言水火無情,這水攻最是難以控制,若非我寨內兵力不足,更兼這伙山賊十惡不赦,我也不必急於行此等毒計。」
正言間,魏定國忽見岸邊有一人正將船隻停住,魏定國心疑,不禁大喊道:「前方是什麼人?不曾聽聞撤走告知嗎?」
那人神色慌張,聽了此言也不回答,只收拾身旁包裹預備要走。
魏定國對單廷珪道:「此人如此神情非奸即盜,莫不是山賊僥倖逃脫?」
言罷,二人急命軍士登岸。
上岸之後眾人急忙追趕方才那人,一連趕到林蔭之地,但見那人轉過身來放下包袱,持起三尖刀大怒道:「你妹這群該死的蠻子!膽敢壞你爺爺大事!」
眾軍看那人時,二十多歲年紀,生的九尺來長健壯身才,頭髮披散著用黃羅巾抹額,著一身烏黑皂袍,披一幅貼身掩心硬甲。
那人挺起三尖刀便衝來,魏定國大笑道:「這賊人膽量倒是不小,你們且不要動,讓我來會他一會。」
未等魏定國動身,旁邊單廷珪早攔道:「臂傷未好還逞個什麼能?趕快一邊歇了去吧。」
言罷,單廷珪持槍便與那人廝殺,二人戰了三十回合不分勝負,那人見贏不得單廷珪,急忙尋個破綻轉身跳入樹林裡。魏定國大喊聲追,隨即便與眾軍向前,眾人追出許遠未尋到蹤跡,只得再回大路來。
大路上單廷珪正解開那人包裹來看,魏定國走上前去問道:「這山寨之上竟有這等人物?怎麼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單廷珪拿過包裹中的幾封書信來看,但見信紙已被河水打濕,單廷珪從模糊的字跡依稀看出筆畫,卻不識得是什麼文字,於是對魏定國道:「哪來這麼多異國書信?方才逃跑那人言語之中又有貶低宋人之意,此事想來甚至蹊蹺。」
魏定國回道:「不如將這些書信帶回後好生查看。」
因而眾人回到巡檢寨,過了幾日單廷珪與魏定國商議將所擒山賊送與知府發落,卻忽聽得并州兵馬都監蘭彬及蒲縣縣尉賈德至此。單、魏二人忙出來迎接,那蘭彬言說知府得知二人剿滅鄉旗山山賊,因而派他二人押送群賊到州府發落,單、魏便將所擒嘍囉並劉長生交予二人。
蘭彬等人走後,單廷珪對魏定國道:「州府那邊消息來的真快,我們前腳打下山寨,他們後腳便到此處。」
魏定國道:「也許人家官做大了,手眼也就通天了。」
二人將之前得到的書信拿出研究,又托席亮去尋學士來看,一連找了數人皆不識此字,最後有一老者看了許久言道:「這應該是遼國的文字,只是字跡被水打濕,我又老眼昏花的,故而難以辨識內容。」
魏定國聽了不耐煩道:「再去找個眼神好的來。」
那老者笑了笑說道:「年輕人不要如此焦躁,這整個蒲東,哪怕是整個并州也沒人識得契丹文,除了我你就不用再找了。」
席亮也對魏定國言說老者學問,單、魏二人因此只得作罷,賞賜了眾學士後命席亮送出寨去。
魏定國對單廷珪道:「這既然是契丹文,那鄉旗山這群狗賊豈不是私通遼國?莫非他們是遼國細作?」
單廷珪疑惑道:「可問題是他們這等下三濫的無用之人,遼國要他們何用?他們又是怎樣聯繫到遼國的?」
魏定國尋思道:「莫非鄉旗山的山賊不過是下層走狗而已?真正的細作是他們上層之人,也就是寫這封信的人?如今山被打破,他們上面的又會是什麼人呢?」
單廷珪道:「鄉旗山雖然不堪一擊,但他們的裝備卻出奇的好,簡直都不亞於正規軍了,憑他們的實力可以弄到如此多的裝備實在蹊蹺,莫非他們上層是官府中人?」
「壞了!」魏定國此時方才省悟過來,之前那都監及縣尉至此帶走山賊,莫不是另有他為?
單廷珪會意,二人急縱馬追出寨去,因新到軍士未曾做過騎兵訓練,因而單、魏二人只之身追趕。一連追出十餘里,二人方見路旁樹木上有血跡、刀痕留下,因而急忙向四下里尋找,卻見到那賈縣尉身首異處死於路旁,而劉長生與眾山賊也死於非命。
單、魏二人大驚,魏定國忙道:「究竟發生何事?莫非那蘭彬就是遼國細作?我等當火速去告知府。」
「慢著!事關重大,你我官職低微不可輕動,我們沒有據,若是誤認細作難免禍及自身。」單廷珪勸道。
魏定國同意道:「大哥所言正是,我們速回巡檢寨免得被人察覺,此事還是等巡檢回來後再一同商議。」
言罷,二人快馬加鞭而回,再向縣裡報知堤壩被毀之事,然後協助其修建。
過些時日魏定國不肯養傷,在外巡視歸來後,急對單廷珪笑道:「蒲縣上賈雷一家扶著賈縣尉棺材跑到衙門前去哭鬧,皆要知縣賠錢安葬,現在別提多熱鬧了。」
單廷珪蔑笑道:「這廝詐害百姓半世,最終卻死的不明不白,這也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了!」
單廷珪尋來席亮看守巡檢寨,自己與魏定國輕裝快馬去縣衙前尋看。到了縣衙前,直見數百群眾圍觀,前方衙門緊閉,賈雷披麻戴孝的在門前捶門大哭,後面賈雷家人皆扶棺嚎泣。
單、魏二人躲於暗處觀視,只聽那賈雷大哭道:「我父親是為你們辦事才死的啊!你們連個說法都沒有,這算是怎麼回事啊?你們不能不管我們啊!」
不一時,忽有兵馬都監蘭彬至此,賈雷見了大聲哭嚎道:「蘭叔父為我爹主持公道啊!」
那蘭彬扶起賈雷道:「小官人勿憂,此事盡在我身上。」
言罷,蘭彬叫開大門帶賈雷入內。過了一陣,衙門大開,賈雷自出門來勸家人起棺回家,旁邊圍觀百姓見了也都陸續散了。
魏定國冷笑道:「定是那蘭彬與知縣商議,花大錢來了了此事。」
單廷珪嘆道:「是啊,世人都是得了錢後見好就收,賈雷那不知孝義之人又哪裡會追究其父死因。」
魏定國諷刺道:「人家心裡道死都死了,問個究竟反不如拿幾個錢來得些安慰實在。」
此事暫了後,單、魏二人加緊招募、訓練新兵,準備再攻雁落山。那些老兵則依舊一貫散漫,忙裡閒里都要拿出私藏的骰子聚眾賭博。
這一日,眾人正在操練,那些老兵們懶洋洋的揮舞兵器,忽見景鑫帶著醉意,大笑著趕來道:「哎哎哎!兄弟們聽我說啊!這雲良閣的酒可不能隨便喝啊,那些小娘們一個勁的灌你,你可別上當,那他娘的酒錢是外面的好幾倍!」
「哈哈哈哈哈!」那群老兵見了都過去圍著景鑫來笑,全然忘了是在操練。
席亮忙走過去勸,魏定國卻是大怒道:「這是在訓練呢!你們眼裡還有無軍紀?」
景鑫借酒勁笑道:「什麼軍紀不軍紀的,打仗只靠的是敢打、敢拼。」
魏定國駁道:「你是本營校尉,如何也說出這等不懂兵法言論?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只有勤於訓練才能練得精兵,故而才能在戰場之上勝率倍增。」
景鑫不在乎道:「什麼兵法不兵法的,打仗又不是做學問,你不如和我過上兩招看看誰的話對。」
魏定國大怒,持起熟鋼刀便叫景鑫上前。那景鑫大喜,他因知道魏定國手臂未愈因而才叫他來斗,只是想讓他於眾人面前出醜。
二人就在校場上鬥了三十回合不分勝敗,眾軍見了齊聲喝彩,那些老兵皆為景鑫助威,而新兵們因初來乍到皆不敢言語。再斗十合之後,魏定國因受傷手臂無力,因而只得架格遮攔,雖無敗相卻也是消極應戰。
忽然單廷珪走來呵止道:「住手!這裡是練兵之地,不是廝鬥場所!」
景鑫聽了大搖大擺的離去,單廷珪對眾人怒道:「繼續操練!誰若再敢生事,一律趕出軍營!」
單廷珪勸魏定國道:「景鑫與我們官職相當,若與他明面里鬧將起來也不好收場,你手臂未愈如何被他激將?我們暫且睜隻眼閉隻眼,若是與他理論也等三山平定和你傷好之後再說。」
第二日,景鑫尋思單廷珪與魏定國打破了鄉旗山立了大功,如今蒲東均知曉他二人大名,自己卻在這裡默默無聞,因而不樂。來到營帳後士兵們正在吃中飯,因他們多與景鑫「喜好相投」,所以皆來問候。
景鑫就於桌前鼓吹道:「要說我這武藝那是四十年的功底,整個蒲東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就算是這天下習武之人,怕也沒幾個是我敵手,這當今武林中素有『河西周同,河東景鑫。』的說法,我景鑫與周同齊名!」
只聽帳門前一人高聲大笑道:「我說今天怎麼整個蒲東都飄到九霄雲外了,原來風源是在這裡。」
眾人看時,正是魏定國諷刺。
景鑫怒道:「你識得什麼?之前還不是被我打的節節敗退。」
魏定國冷笑道:「我手臂受傷你且贏不得我,若是真有膽的,待我傷好之後再做比斗如何?」
景鑫聽了不悅,魏定國繼續言道:「周同周老先生那是何等人物?那是天下武學的正宗!你又是哪來的野狐禪?敢報個名號嗎?除了這巡檢寨哪個又知道你是誰?你連說謊都不會,幾十年的功底?你今年不到四十歲而已,難道你是打娘胎里開始習武的?」
景鑫聽了大怒,那邊席亮急忙勸阻,二人最終不歡而散。景鑫回到帳後憤憤不平,因而暗中買來酒肉,找來那些熟識的老兵相請。
酒宴中,景鑫對眾人道:「可憐我們這些高明之士卻被那兩個毛頭小子呼來喚去,真是愧對了這身武藝,不給我等立功之機!」
席亮問道:「大哥說的是哪兩個小子?」
景鑫怒道:「還能有誰?就是單廷珪和魏定國那兩個混賬!」
席亮勸道:「哥哥不可亂說,他們前番才剿滅了鄉旗山,這等實力你我遠遠不及?」
景鑫聽了更加憤怒,直大嚷道:「放屁!剿滅那伙廢物有何稱道?且看我剿滅了雁落山、生擒來那唐斌給你們看!」
眾人聽了齊聲叫好,席亮相勸不住。第二日景鑫便向單廷珪請命攻打雁落山,單廷珪言說時機未到,不可貿然攻擊。景鑫直大聲嚷嚷到單廷珪嫉賢妒能,不肯自己立功,那些老兵都來幫腔。
魏定國趕來待要發作,單廷珪急忙勸住,只見單廷珪笑道:「帳下但有願隨景校尉建功者,但去無妨。」
言罷,景鑫振臂高呼,老兵們並新兵里與他要好的,轉出百餘人來,皆聲稱願隨他同去,單廷珪便放他們前行。
魏定國忙問這是為何,單廷珪笑道:「與其讓他在軍營里聚眾鬧將起來,不如讓他去試唐斌虛實,況且那些老兵痞們都隨他去了,這下營中也算是得以清淨,以後可以更好的訓練軍兵了,你我又何樂不為呢?」
那邊雁落山上唐斌得知消息,持起一百二十斤開山大斧笑道:「這些蛆蟲不等我去剿滅,反而急於尋上門來找死,今天我就如他們的願,送上他們一程!」
兩軍對陣,軍士們心裡皆道景鑫無敵於世,那景鑫在陣前更是耀武揚威,脫去衣甲。
唐斌大笑道:「哪個是新來的巡檢大刀關勝?」
景鑫持大斧出陣道:「關勝算個什麼?你那廝且識得『鎮蒲東』景鑫否?」
唐斌見他赤膊上陣,仰天大笑道:「你爺爺我當本州當軍官時,你這廝還不知哪裡要飯呢!無名鼠輩也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還不趁早自刎,更待何時?」
景鑫聽罷大怒,揮舞大斧便向唐斌殺去。行家交手高下立分,那景鑫於唐斌面前用斧,好比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兩人鬥了十合景鑫便已力竭,早被唐斌手起一斧攔腰斬做兩段。席亮並眾人大驚失色,此時方知景鑫吹噓自大。唐斌趁勢招呼眾軍衝殺,直將百餘人馬殺的所剩無幾,席亮帶著十餘人馬死命透出重圍,瘋狂奔走。
這邊單廷珪早料定他們兵敗,因而與魏定國在營外接應,席亮帶人到了寨後倖存軍士們方才緩過神來,此刻儘是心膽皆裂、掩面大哭。
席亮深深嘆息道:「我今後還是辭官做個平民百姓的好…」
第二日,席亮與所剩十餘老兵皆辭了職位,離了巡檢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