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唐斌斬殺景鑫之後雁落山士氣大振,於是唐斌命人探得巡檢寨如今兵將不齊,直提起大軍來攻。單廷珪與魏定國此時正在軍機帳內議事,得知消息後急命軍士緊守四邊柵門,不得輕易出擊。
只見唐斌在寨前傲然大笑道:「你們這等無知小輩安敢犯我天威?我不來消遣你們,你們卻敢觸我眉頭?快叫那個什麼大刀關勝的出來送死,爺爺讓他嘗嘗我開山斧的滋味!」
那邊單廷珪立於柵樓上施禮道:「唐團練使(相當於上校團長)別來無恙?」
唐斌聽了問道:「你是何人?竟然識得我的出身?」
單廷珪回道:「小將單廷珪,久聞唐團練是忠義正直之人,如何現今卻要反行草寇之事,自毀前程?我念及你往日裡不侵害百姓,速速領兵退去吧。」
「哈哈哈哈哈!」唐斌聽後仰天大笑。
只聽唐斌蔑視道:「你這廝莫不是蒲東大戶單家的子孫?你這等紈絝的富家子弟理當不學無術、紙醉金迷!如何也敢混入軍營之中?你這花錢買個官玩卻小心把你的命都玩進去!」
此時魏定國傷勢初愈,在旁聽了早已是怒火中燒:「哇呀呀!單大哥你聽的進去,我可聽不進去了!」
言罷,魏定國不聽單廷珪勸阻,直衝出寨外與唐斌相鬥,唐斌手持大斧便與魏定國廝殺,二人刀來斧往真是好一場惡鬥,看看過了三十回合不分勝敗,單廷珪見唐斌武藝高強,唯恐魏定國有失,因而持槍躍馬趕來相助魏定國。三人各逞武藝,於陣前轉燈般廝殺,巡檢寨的士兵哪曾見過這般手段,此刻全都看的目瞪口呆。
單廷珪與魏定國雙戰唐斌十數合不倒,唐斌心裡暗暗讚嘆道:「不想蒲東又有這等人物,這兩個全不似景鑫那等綠林手段般粗淺。」
三人又斗數合,只見寨北外一隊女兵簇擁一名女將而來,單廷珪看時正是雲鳳婷,於是心驚道:「我二人雙戰唐斌不下,她此時若來夾攻,我與魏家兄弟如何抵擋的住?」
正捉摸時,雲鳳婷早拍馬趕來,只見她挺槍卻向唐斌刺去,唐斌見了心慌。單廷珪、魏定國、雲鳳婷繞著唐斌刀砍槍(和諧)刺亂戳,三把兵器直舞的上下翻飛、密不透風,死死的把唐斌困在核心。唐斌前後上下全力格擋,頓感四面八方寒光交錯,霎時便已遮攔不住,急忙尋了破綻便走。雲鳳婷從後追趕,手起一鏢正打中唐斌護心鏡,唐斌吃了一驚不敢停留,緊忙催馬退走。單廷珪見了,招呼眾軍追殺一程方才歸寨,單魏二人就請雲鳳婷入寨相謝,雲鳳婷也不畏懼,直隻身走入公廳。
單廷珪命人奉茶與雲鳳婷,魏定國笑道:「多謝女俠相助,之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饒恕!」
雲鳳婷聽了大笑道:「女俠?!此番我不是女賊了?哈哈哈哈!你們不怕招待我這女賊惹上官閒話嗎?」
單廷珪笑道:「那等潑才就是想請娘子時怕也沒那個膽量,他們又有何顏面來過問我等?若是不稱心時讓他們自去抵擋唐斌。」
魏定國也笑道:「他們要問就由他們來問,我還怕他們群無用之輩不成?先前巡檢與女俠議和之時就不曾當你是打家劫舍、為害鄉里的匪盜。若是換做鄉旗山那等敗類要來議和的話,我們是絕不答應的。」
雲鳳婷聽了歡喜,轉眼看了下屋內,然後問道:「關勝還沒從東京回來嗎?」
魏定國疑問道:「女俠是如何知道關巡檢去東京的?」
雲鳳婷怒道:「這個紅臉賊先前我求他帶我同去,他卻死也不肯,我追了一路也沒追上,真是氣死我了!」
單、魏二人聽了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單廷珪道:「娘子來此就是為了這事?」
雲鳳婷點頭道:「是啊!要不我來這裡幹嘛?」
魏定國笑道:「關巡檢一直未曾歸來,女俠這次是要撲個空了。」
雲鳳婷聽了怒道:「這麼久都沒回來?這廝算是在東京玩野了!」
三人吃了一盞茶後單魏二人送雲鳳婷出寨,此後幾天雲鳳婷陸續來問關勝消息。時間久了,單魏二人見她是仗義任俠、光明磊落之人,因此也就不再忌諱她在寨內走動。另一方面唐斌吃了一敗,自覺壞了名聲,因而加緊訓練軍士,準備再來報仇。
這一日,單、魏正在寨內練兵,看看軍士初成模樣,不禁內心大喜。那邊雲鳳婷又帶來幾壇好酒到寨內,士兵們因她每次來時都要帶些酒肉禮物,因而各個歡喜於她。單、魏因見近日裡軍士們訓練辛苦,就應允了他們吃酒,單廷珪又拿銀兩命人買些牛羊雞魚等物回來放翻,那些士兵們見了皆是歡天喜地。
雲鳳婷因等待宴會閒悶,從而出來寨中走動,但見軍器庫旁整齊排放著火車、火油、硫磺等物,不禁笑贊到神火將軍手段。又看一陣,雲鳳婷見屋內數個木桶上雕著龍頭,不知作何用處的,又見木桶旁邊還有一口大缸用木蓋緊緊的封閉,雲鳳婷心生好奇,上前預要打開觀視。
只見木蓋一開,登時沖天酸嗆濃煙驟起,雲鳳婷被熏的眼淚橫流不能呼吸,直呼道:「這搞的什麼鬼啊?你們把什麼東西藏到這了?」
雲鳳婷拿起手帕捂住口鼻向缸里探視,但見裡面滿滿的儘是黑黃污水,雲鳳婷心想這單、魏二人藏這缸污水在這裡是幹嘛?因而伸手便要向那水裡探去。
只聽旁邊一人疾呼道:「別碰!」
「哇!」雲鳳婷被嚇了一跳。
回頭看時,正是單廷珪趕來制止。原來雲鳳婷打開缸後,單廷珪見軍器庫那邊煙霧升起,就知有人動了缸水,從而急忙趕來。
雲鳳婷怒道:「你幹什麼?嚇了我一大跳!」
單廷珪屏住呼吸,蹲在地上拾起木蓋迅速的扣上缸口,然後拿出旁邊扇子扇開屋內煙霧。
雲鳳婷道:「你藏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在這啊?」
單廷珪帶雲鳳婷走出庫外道:「你幸虧沒碰到那水,否則早已是皮肉皆爛。」
雲鳳婷聽了驚訝道:「那東西就是上次你和我山寨之人交手時用的『聖水』吧?你這聖水將軍還真是陰毒啊!」
單廷珪玩笑道:「哼哼!所以你最好別與我們為敵哦。」
雲鳳婷說道:「你有這些裝備卻只是軍兵還未訓練得手,不知我若調動手下兵力援助於你,我們能否攻破雁落山?」
「哦?娘子肯出手相助?」單廷珪聽的驚訝。
雲鳳婷點頭道:「這有什麼值得疑問嗎?我向來都想威震蒲東,只是我鬥不過你們巡檢寨,現在只能借你們之力再斗雁落山了,誰讓他唐斌名聲那麼大的。」
單廷珪疑問道:「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雲鳳婷不悅道:「難不成你信不過我?」
單廷珪尋思了一番後叫來魏定國商議,只見單廷珪最終嘆口氣道:「此番唐斌吃我等一敗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與其等他在我巡檢寨羽翼未豐時來攻,莫不如我先主動乘勝追擊!所幸他山寨人馬不多。」
魏定國大喜道:「如今新兵也有四五十個可以一用了,加上女俠本部的三十多名女兵,打下雁落山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雲鳳婷笑道:「我捨命幫你們做這與我不相干之事,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單廷珪無奈道:「我就知道不會那麼簡單…」
魏定國忙問什麼條件,雲鳳婷笑道:「關勝那廝前番去東京時竟敢不帶上我,等他回來了必須帶我到蒲縣去玩。」
「這…」單廷珪聽了猶豫。
魏定國勸道:「女俠身份特殊,現在蒲東正出三千貫要捉你,你怎還能到縣上去呢?」
「我怕他鳥甚!我橫行蒲東多時,哪個不要命的敢來拿我?也不問問他姑奶奶手中的寶劍讓不讓。」雲鳳婷聽了不喜。
單廷珪也勸道:「關巡檢若與娘子一同上街,若是被阿諛小人見了,豈不真到州府告我們一狀?」
魏定國符合道:「女俠換個條件吧,這齣去逛逛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雲鳳婷冷笑道:「我還方真以為捨命幫你們打退唐斌,你們就能拿我當女俠了呢,感情鬧了半天還是把我當個草寇,算是我錯把你們這等不爽利的錯當朋友了!」
言罷,雲鳳婷憤然而起,轉身便要離開。
魏定國見了忙說道:「好!我們答應!女俠休要小瞧了我們兄弟。」
單廷珪忙過去小聲道:「兄弟你怎麼能隨便就替巡檢應承?」
魏定國笑道:「關巡檢之事好辦,只是唐斌如今容你我不得,他若再打來時定然是兩敗俱傷,此事才真正是刻不容緩。」
於是單廷珪只得同意,三人同到軍機帳內商議對策,當晚酒宴準備完畢,單、魏同邀雲鳳婷及隨行女兵赴宴,各自言說攻山之事,雲鳳婷因久在綠林也不拘束,就與士兵們同席痛飲。
卻說雲鳳婷歸山後準備攻取雁落山事宜,其父雲明苦勸道:「那唐斌哪裡是好惹的?他在蒲東從無對手,官軍捕盜動用大軍皆奈何不得,此番你三人算他一個才占了些便宜,若是再去惹他,豈不要惹火燒身?」
雲鳳婷笑道:「父親不曾見『聖水』、『神火』二位將軍智勇,此番若是我等端掉雁落山,這綠林之中皆能知我雲水山的威名,更兼我們協助官軍剿賊,他日裡也能得到招安,似此又何樂不為呢?」
旁邊二寨主陳泰勸道:「侄女不可鋌而走險!他唐斌愛與誰過不去是他的事,我們身為草莽怎能反助官軍?這有違道義,又讓綠林道上的朋友如何看待我們?」
雲鳳婷搖頭道:「難不成叔父還想當一輩子的山賊?我和父親當初是迫不得已才落草為寇的,如果我一生都要屈困在這山頭之上,那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算了。」
雲明與陳泰一連勸了幾番皆是無果,過了幾日單廷珪等皆已準備妥當,稍書信來與雲鳳婷約定一同攻山。唐斌得知單廷珪等又來攻打憤怒不已,持起大斧就趕下山來迎敵。
兩軍對陣,唐斌怒不可遏,直大罵道:「你三個賊男女!膽敢算你唐斌爺爺?是好漢的且和你爺爺我一對一的拼個你死我活!」
雲鳳婷出馬大笑道:「我不是好漢,所以也不用和你一對一的拼!」
魏定國也笑道:「唐團練身為軍官如何說出這等小兒之言?你當這是擂台比武嗎?一對一?我們是來剿滅山賊的,占的就是人多打你人少的便宜!」
「得勢小輩!無恥狂徒!」唐斌聽了大怒,直拍馬奔魏定國殺來。
魏定國見了提刀上前迎住,二人約鬥了十合魏定國轉身便向本陣奔走,唐斌氣的七竅生煙哪肯放過,直在後面拼命追趕。正趕之間,只見魏定國繞轉馬頭斜入本陣,旁邊四五十名步軍一字兒圈轉攏過來,直把唐斌團團圍住,軍士們各執撓釣套索,一發上前要捉唐斌。
那邊小嘍囉們見寨主被圍直衝上前來相救,官軍陣中早轉出魏定國來,只見他帶同十餘名女兵推出數兩火車,那火車上面皆裝滿了乾草、蘆葦等引火之物,女兵們各自背一個鐵葫蘆,裡面藏著硫磺、焰硝、五色煙藥。眾人點起火車一發飛速向前,那些小嘍囉是人近人倒、馬遇馬傷,盡皆滾著烈火死命逃竄。
唐斌見了心驚,迴轉馬來奮力衝出重圍,直砍番二十多人,然後疾呼小嘍囉們撤退。魏定國見了領兵追趕,唐斌剛趕到山下,卻見單廷珪與雲鳳婷早據守住了上山要道,前面十餘名女兵推出幾輛木車來,車上面皆裝載著木龍。
唐斌驚惶無措,回望身邊只剩下二三十名嘍囉跟隨,因而發喊著欲沖回山上。那邊單廷珪一聲令下,女兵們按下木柄,只見那木龍口中吐出水柱,小嘍囉們被水打到皮肉皆爛,人仰馬翻的倒地哀嚎。旁邊魏定國追兵早到,單廷珪一聲令下,眾人齊身上前來捉唐斌,唐斌見了仰天長嘆,只得調轉馬頭死命透開重圍而走。
一連逃出數里唐斌方才得脫,回望身邊時已無一人,內心好不躊躇。另一邊,單廷珪帶同魏定國、雲鳳婷等人上山將錢糧等物取下,然後放火燒毀了山寨。
單廷珪眾人歸寨後,一邊寫文書向州府申奏,一邊派魏定國將錢糧分發給之前受難的北川村村民。吩咐已畢後,單廷珪就命殺豬宰羊,在巡檢內犒勞三軍,相謝雲鳳婷,於是眾皆歡喜。
自從雁落山被破後蒲東震動,知府褚堅不禁嘆道:「蒲東境內竟有這等人物?唐斌那是本州的團練使,端的是力敵萬人之輩,不想如今竟被兩個後生所敗,這還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過了三日,單廷珪正與魏定國在公廳看書,忽然本州通判田聰到此,於是二人奉茶相迎。
田聰見二人書不離手,因而笑著問道:「兩位小將軍所看何書啊?」
單廷珪回稟道:「此乃決水浸兵之法。」
魏定國也回道:「這是焚燃火攻之策。」
田聰笑道:「果真是聖水、神火兩位將軍,端的是年少有為啊!」
單廷珪施禮道:「不敢當,不敢當,不知道通判至此有何指示?」
田聰道:「別無他事,知府因你二人對蒲東多有功勞,從而預要獎賞你等,只是你們巡檢還未歸來因而不便,只好等到關巡檢回來後再一同相請。」
三人又敘談些閒話後田聰離去。看看將近年底,關勝果從東京歸來,單廷珪與魏定國見了歡喜,一同為他接風洗塵。
關勝笑道:「我一進蒲東就聽到遍地流傳聖水、神火將軍大名,不想我一去多時,再歸來時兩位兄長已經是名震東了!」
單、魏聽了皆是大笑,各自言說此番攻取鄉旗山與雁落山的曲折,關勝聽了歡笑不已。
第二天一早,雲鳳婷趕到巡檢寨來要找關勝,關勝知曉後就請她到公廳相見。
雲鳳婷似笑非笑道:「你跑的好快啊!此前讓你帶我到去東京你也不肯,豈不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看你如今還能逃到哪去。」
關勝聽了道:「娘子何必非要糾纏不放呢?我們此前的過節不過是為了公事,你若執意覺得受了委屈的話,關某在此再向娘子賠罪了。」
言罷,關勝便要施禮。
雲鳳婷昂頭道:「以前的事歸以前,此番我幫你端掉了雁落山這個心腹大患,你隨隨便便謝幾句就完了?」
關勝疑問道:「那娘子還要關某怎樣?若是要禮品等物,我稍後自會送去的。」
雲鳳婷道:「我不用什麼禮品,為了懲罰你把我拋下,我已經和單、魏兩位將軍商量好了,此番你要陪我去蒲縣去玩。」
「什麼!這如何使得?」關勝驚訝。
雲鳳婷急叫士兵去尋單、魏二人來,兩個人到後皆無言以對的望著關勝發笑。關勝向兩人弄清來龍去脈後,不滿道:「這種事情你們怎麼能隨便替我答應?」
魏定國勸道:「為了巡檢寨安危著想才答應此事的,何況雲娘子又是良善之人,巡檢勉為其難陪她逛逛便是,只要稍加偽裝一下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單廷珪也勸道:「巡檢莫要見怪,此事是我等兄弟的不是,只是當時事急,所以不得已才答應。」
雲鳳婷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人認出你的,我們二人裝扮一番便可同去。」
關勝仍是執意不肯,雲鳳婷怒道:「大丈夫處世要說的出做的到,巡檢莫非要做不守承諾之人?」
最終關勝無奈,只得與雲鳳婷扮作西域商人,將顏面掩住免得被人認出。裝扮過後,關勝望見雲鳳婷扮作西域女子別具一翻風采,不禁看的面熱,緊忙轉過頭去。
臨行前單、魏二人見了關勝模樣皆是大笑,關勝怒道:「我認識你們兩個真是倒了大霉了!這算是怎麼回事?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成了貽笑大方?」
魏定國勸道:「巡檢嚴重了,不過是陪人走走罷了,又不礙什麼大雅。」
關勝無奈,只得牽了馬與雲鳳婷同行,單廷珪見了深責魏定國。
卻說關勝、鳳婷二人於路無話,又走一陣,雲鳳婷不悅道:「當初讓你帶我去東京你不肯,現在讓你帶我去蒲縣你又擺出這麼一幅嘴臉,就好像我是讓你上刑場一樣!」
關勝嘆道:「你有功於巡檢寨,又有單、魏二位兄長承諾,所以我不得不來。」
雲鳳婷問道:「你是不是打心裡就看不起我這女山賊?若是的話你就直說好了,江湖兒女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關勝回道:「娘子之事我素有所聞,你年幼時身不由己才入綠林,但卻從未將自己當做山賊草寇,平生只是殺富濟貧,從不侵害貧苦百姓,反要時常資助相救,所以我才願意與你議和,為的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能夠招安,你可以再為良民,似此又如何談到看不上娘子?」
雲鳳婷聽了淡淡笑道:「你是不是捨不得殺我啊?」
關勝惶恐道:「娘子非要每次都耍笑於我嗎?」
雲鳳婷笑道:「若是真能招安的話我也不要再當普通百姓,人生苦短何求安樂?只可惜我不是男兒身,否則我定要遠赴邊關抵禦外敵,為我家國出自己一份力,只有這樣我才覺得此生沒有白活,若是讓我女紅針線的過一生那才叫無趣呢。」
「哦?!」關勝聽了頓感欽佩,又見鳳婷言辭深切激昂不禁肅然起敬。
關勝問道:「娘子身為女兒家,在綠林中不得已殺人許久,難道這樣刀光劍影的日子不會覺得厭煩嗎?為何還要想著遠赴邊關呢?」
雲鳳婷淡然一笑道:「走上這條江湖不歸路,厭煩與否從此就再與我無關了…」
關勝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覺此刻才多少知些她的無奈。
轉眼二人到了蒲縣,百姓們見有西域商客到來都要上前瞧瞧,關勝急忙將頭低下生怕別人認出。
雲鳳婷見了笑道:「我們回去吧,我只是想試試你到底如何看我,並非是要難為你被他人認作與山賊同流合污,這蒲縣雖然是我故鄉,但如今官府卻已不再讓我有家。」
言罷,鳳婷轉身便走,關勝見她好生傷感,只得跟在她身後同行。
二人出了蒲縣,雲鳳婷在前一言不發,關勝尋思了一番後,對她道:「娘子你在此稍等,我且去去就回!」
言罷,關勝縱馬向縣裡而去,雲鳳婷不知道他此去何意,於是下馬坐在路旁等他。
不一時關勝果然歸來,只見他下馬笑道:「如此寒冷的天氣讓娘子久等真是在下之罪,我買了禮物與娘子,算是相謝你幫忙攻山,解我巡檢寨危難之情。」
雲鳳婷好奇道:「真是要送給我的?是什麼啊?」
只見關勝貼身拿出一根碧玉簪子,雲鳳婷見了歡喜,順手便接了過去,然後觀賞了一番後滿面緋紅的看著關勝。
關勝見她含情脈脈的望著自己,一時慌了手腳,忙說道:「些許小禮而已,娘子為何如此看我?」
雲鳳婷低頭道:「你常拿著簪子送女孩家的嗎?」
「這…不是啊,我只是覺得簪子好看,理當配送女兒家的。」關勝解釋到。
雲鳳婷抬頭問道:「你不知道簪子是不能隨便送給女兒家的嗎?」
「啊?這是為何啊?」關勝疑問。
雲鳳婷將那玉簪輕輕的帶到頭上,含羞道:「這簪子乃是情郎送與娘子的定情之物,對方收下後就證明你我緣定三生了…」
「什麼!?」關勝聽了大驚,此刻早已經是手足無措,急忙上前預備要回,但卻怎麼也伸不出手去。
雲鳳婷趾高氣昂道:「怎麼著?送出的禮潑出的水,你還想要回去不成?」
言罷,雲鳳婷嘻嘻哈哈的轉身便走。
關勝在後忙跟上去嚷道:「娘子不可當真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雲鳳婷也不回頭,只大笑道:「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是什麼意思?」
關勝滿頭髮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目送著雲鳳婷的身影。
雲鳳婷也不回頭,只騎馬漫步,默默念誦道:
春光冉冉歸何處,更向花前把一杯。
盡日問花花不語,為誰零落為誰開。
關勝聽了嘆息不已。二人行了一程見路旁有個小酒肆,雲鳳婷執意要讓關勝請她吃酒,關勝推辭不過,只得無奈邀請她同坐。到了屋內,雲鳳婷摘了面紗,小二一眼便認出了她,關勝在旁見了吃驚,生怕小二跑去報關。
只聽那小二對雲鳳婷笑道:「大姐何時下山來的?如何也不通知小人一聲?我這裡有上等的蒲中酒專等著大姐來吃。」
雲鳳婷則笑道:「近來生意可好啊?不曾有人欺辱你吧?若是有的話盡可對我說,我雲水山一定為你出氣!」
小二忙笑道:「沒有,沒有,沒有,有大姐在蒲東坐鎮,那些貪官污吏、地痞惡霸哪個還敢猖狂?」
言罷,小二直忙裡忙外,盡挑好的酒肉端來。
雲鳳婷將蒲中好酒倒入碗中,舉起來對關勝道:「為你我情意先同飲三碗!」
言罷,雲鳳婷便一飲而盡,關勝見她好生豪強,不禁尋思道:「我若不吃這酒難免被認作還不如一個女子豪邁,她之前對我巡檢寨有功,就當為我二人情義權且飲了。」
於是關勝痛飲三碗,大讚好酒,雲鳳婷也吃過三碗道:「此酒乃是蒲州特產,早在北周時就已名揚天下,到了隋唐更是經久不衰。如今宮廷之中也以此酒為御酒,若非身在蒲東,尋常百姓那可是絕難吃到的。」
小二聽了也笑道:「若非是大姐來此,我才捨不得將這好酒拿出來呢。」
關勝聽了對雲鳳婷笑道:「不想你在蒲東的名聲還要遠高於我們這些官吏呢。」
雲鳳婷冷笑道:「若是那等官員吃人飯能做人事的話,百姓們也不必如此的疾苦、如此的在背後恨不得他們早死。你可莫要做那等貪官污吏呦,否則我手中寶劍可是不認人的。」
關勝看她佩劍道:「那分明是我的佩劍,它怎麼會不認得自己本來主人?」
雲鳳婷看了看佩劍道:「此劍一併送與我了!你若是不行正路,此劍是不是你的都會翻臉不認人的!」
關勝聽了相笑,鳳婷見他吃過酒後仍將布來掩面,不禁問道:「這吃酒你也要這麼吃嗎?你在這裡表露身份是不妨事的。」
於是關勝取下裝束,旁邊小二見了驚恐道:「大姐小心!這人好像是蒲東巡檢!」
關勝奇怪道:「你這小二好生沒有道理,你見到她如此親切,見我這官差卻反要如此惶恐?」
雲鳳婷笑著對小二道:「不必擔心,這位關巡檢是我親近之人。」
小二聽了連連向關勝道歉,關勝對雲鳳婷道:「不要胡言,什麼親近?」
雲鳳婷摸了摸頭上的玉簪道:「你說呢?」
關勝無言以對,於是岔開話題道:「不想我身為巡檢卻需娘子幫我正名,看來官府的名聲是在此間百姓中是壞透了,這還真應了單大哥所言,端的是官匪難分了。」
二人吃過酒飯後關勝自回巡檢寨中,單、魏二人見他歸來就尋個得當時機將之前所得遼國書信與他觀看,又將此事來龍去脈詳細說明了一番,關勝聽後大為震驚,因此與二人商討一番後決定將此事上報到知府處。
這一日關勝到知府褚堅處申報此事,褚堅得知後大驚,就問關勝此事消息,與所知有幾人。
弄清事由後,褚堅嘆道:「不想官府之中又有奸佞、賣國之人,此事萬不可聲張,急則打草驚蛇,我且暗中派人細細調查此事,最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關勝又問縣尉賈德被殺一事,知府聽了震驚,於是叫人喚來都監蘭彬詢問,蘭彬知道大事不好,從而只推說不知,褚堅聽了大怒,直要將他捆綁下牢。
蘭彬只得哭求道:「我與賈縣尉行到半路時殺出一隊人馬皆是掩面,不知道是什麼來歷,見了我等不由分說上前便砍,我死命相拼才得以逃脫。」
褚堅冷笑道:「既然有此變故,你為何不早早報與我知?此事分明是有鬼!」
蘭彬聽了驚慌,褚堅又喚蘭彬當天隨行軍士到此來問,那些軍士平時都恨透了蘭彬,如何肯幫他說話?一發有的沒的全都上前揭發。
你道軍士為何恨他?蓋因這蘭彬繼任都監以來就將一人俸祿分作三份發放,自己獨貪了大筆俸祿中飽私囊,還說是軍備資金不足所以才節省開銷,又強要問那些軍士誰對當前俸祿不滿,若是不滿的可自行罷職,那些軍士都是期望身在官府之人,如何又肯輕易離去,因而皆是違心不言,只巴不得他日後倒霉,所以蘭彬今日裡遭此一劫。
只聽軍士們將這蘭彬說的一無是處,心狠的更一口咬定蘭彬必與此事有干係,褚堅聽了憤怒,直罵蘭彬道:「你這個賊骨頭!死到臨頭了還敢欺瞞?你若不是做賊心虛,怎肯主動去尋賈德之子用錢財令他息事寧人?來人啊!給我加力痛打這廝!」
知府令下,蘭彬被一陣亂棍打的昏死過去又被冷水潑醒,最終打熬不過只得招供說自己與賈德素來不合,因而雇買殺手將賈德殺害,褚堅就將他打入死牢聽候發落,然後吩咐關勝將所得書信留下後暫去。
過了幾日,關勝又去探聽此事,此時蘭彬已經招供自己因貪財與鄉旗山的寨主勾結,從而賣些軍器馬匹等與他們,此後又結識了遼國的細作,多向他出賣本州情報,因而知府一一細數他罪行後判了斬字,就將蘭彬於鬧市凌遲碎剮了。
知府相謝關勝道:「如果蒲東的官員都能如將軍一般,那將是怎樣一種清平盛世。」
關勝施禮道:「大人秉公正義令關某欽佩,但有用的到關某處定是竭盡所能。」
知府叫人取兩壇好酒並二十兩銀子與關勝道:「些許小禮不足掛齒,只為是聊表心意,關將軍非是貪財污吏,自然懂我心意。」
關勝相謝後帶著兩壇酒歡喜而回,不禁尋思道:「明日不當值時讓單、魏兩位兄長一起嘗嘗,權且謝他們幫我打下二山之功。」
又走幾步,關勝腦海里浮現出雲鳳婷要自己吃酒的身影,於是嘆道:「是不是邀請雲娘子同來呢?來了她又要耍笑於我…」
不覺間,關勝已經到了巡檢寨前,此時卻忽見一隊兵馬擋在寨門前,前面為首一人正與魏定國對峙。
關勝不禁疑惑,直趕到前對大聲道:「你們是何處人馬膽敢在此喧鬧!」
只見為首那人抬了抬帽子,一張半燒毀的臉上冷笑道:「關巡檢別來無恙啊?我如今是這蒲縣的新任縣尉,你我可謂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