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雖然覺得這位佟府的表小姐也有點煩,但做為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同齡人,而且對方還每天給她帶不同的禮物,今個兒帶點小食,明個帶點小首飾。
潘玉良也做不了那伸手打笑臉人的人,這錢珠兒溫柔得能溢出水來,仿佛她說話要是高點聲,都能把她給嚇著。
雖然明知她不懷好意,但偏偏也只能憋著,做不了那壞人。
潘玉良心想,這錢珠兒怎麼就沒像到那佟姑奶奶呢,她若是像了佟姑奶奶的性子,便是她瘸著,她也能一鞭子抽過去。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這錢珠兒離開了,潘玉良鬆了口氣,終於逮著機會窩在沈晏均懷裡了。
最近幾天,白日裡被錢珠兒纏著,晚上沈晏均又總是呆在書房裡,等他回房,她早就睡得七葷八素了。
今日錢珠兒一走,她逮著人了就往他懷裡撲,才不管他晚上還有什麼事要處理。
「你怎麼來了南京,好似比在晉城時還要忙些了?」
潘玉良不知道沈晏均在故意躲著她,還以為他是真忙,語氣里有些委屈,也有些心疼。
沈晏均不動聲色地說,「出來這麼長時間,有些事情還是要處理的,不然等到回去,定要亂套了。」
潘玉良窩在他懷裡點點頭,「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嗎?」
沈晏均想了想,「也有點事,不如你替我寫幾封家書回去,好讓娘他們放心。」
現在不比以前了,從南京到晉城的書信也不用太義,幾天時間就到了。雖然比不得電報快,但一份電報才能寫幾個幾啊。
這點事她還是能做的,仿佛覺得自己也終於能幫她沈晏均了,於是欣然答應。
別看潘玉良平日裡跟沈晏庭似的,騎馬射劍,一點也靜不下來。
但卻寫得一手好字,都是沈晏均教出來的,而且下筆跟沈晏均也像了個五六分,若是刻意,還能像得個九成以上。
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他們兩個的字。
潘玉良從沈晏均身上下來,沈晏均把椅子讓給她,拿了紙筆跟墨水出來。
那支黑色的鋼筆也是沈晏均送給她的,她非常喜歡。
雖然潘老爺跟潘夫人甚至潘如芸他們縱使對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但潘玉良還是覺得沈晏均才是那個最了解她的人。
拿起筆,潘玉良歪著腦袋看著斜靠著書架邊的沈晏均,問他,「寫些什麼好呢?」
沈晏均轉過臉看了她一眼,心裡嘆息一聲,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說道:「隨便寫些什麼,關心關心他們的身體,還有你在南京遇到的一些事,隨便你怎麼寫。」
潘玉良點點頭,提筆開始在寫信,寫了一半忽然開口道:「我真是一個懂事的好孩子啊!」
沈晏均失笑,倒真是會自誇。
潘玉良跟個嘮叨鬼一樣寫完一封給沈夫人的信,沈晏均看了看時間,到了潘玉良該睡覺的時候了,便催著她去休息。
「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帶你去胡家花園看園林。」
晉城沒有園林,司令府雖然也有園子,但跟那地理志上描述的園林還是不能比的,潘玉良在來的火車上的時候就說要去看看了。
不過雖然這會她的重點全放在沈晏均的前半句話上。
「你還有事要做嗎?」
沈晏均嗯了聲,「趙副官出去辦事了,我要等他回來,還有些事要處理。」
潘玉良看他在那裡閒閒地看著書,可一點也不像有「今天必須要處理的事」的樣子。
但她也沒多說什麼,挪挪屁股說,「那我也不睡,我還要給大姐寫封信呢。」
沈晏均道:「明日再寫也一樣。」
潘玉良搖搖頭,「我今天寫完明天就可以寄出去了,大姐就能早一點收到了。」
沈晏均拗不過她,知道她要是不把這信寫完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著,也只能隨她去了。
他打著趣說,「怎麼?寫給你大姐的還跟寫給娘的不一樣?」
潘玉良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那的確是不一樣的。」
給沈夫人的信,潘玉良寫的都是一樣讓沈司令跟沈夫人注意身體,他們雖然身在南京,但還是十分掛念他們這種賣乖的話。
至於給潘如芸寫些什麼,潘玉良早就想好了。
她要告狀!
潘玉良洋洋灑灑地用了兩頁紙來具體描述了那位佟家表小姐的長相跟性情,雖然人是挺好的人,但她就是莫明地不喜歡這個人。
沈晏均本來沒有想要看她寫些什麼,但她一副不能給別人看到遮遮掩掩的樣子,反倒讓他起了逗弄之意。
他拿著本書故意走到她的身後,「你寫了些什麼?」
潘玉良大半個身子橫在桌前,胳膊把信紙全都擋住了。
潘玉良把信紙捂了個嚴實,瞪著他說,「我跟大姐說悄悄話呢,你不許看。」
沈晏均笑笑,「哦,不會是講我壞話吧?」
潘玉良眼睛轉了轉,咬咬唇,故意說,「就是在講你壞話,誰讓你每天都讓那個錢珠兒進門,我都煩死她了。」
她倒會惡人先告狀了。
那錢珠兒好歹是佟府的表小姐,他們是來做客的,他總不好做得太過。
若是在晉城,他定然早就動手了,但在南京,沈晏均還是有些顧慮。跟佟家,還沒到那種為了一個女人把關係搞僵的地步。
沈晏均故意冷下臉,「你自己一副把她當成好姐妹,巴不得她天天來的樣了,倒會說我的不是了,我是不是也該寫封信告告狀?」
潘玉良一急,也就忘了去遮她的信紙了,她拍了拍桌子,「我才沒有巴不得她天天來,是她自己臉皮厚,自己要天天來的。」
沈晏均長長地哦了一聲,「是嗎?」
潘玉良堅定地說,「當然是!」
沈晏均卻道:「那你當著那錢珠兒的面怎麼不說她臉皮厚?現在來跟我說有什麼用?你還能指望我一個大男人去同一個小姑娘去說這種話不成?」
他說的簡直……太有道理了。
潘玉良被他堵得無話可說,完全反駁不得,只好找別的話說,「她哪裡是小姑娘了?比我還大。我才小呢,你看你對我還不是橫鼻子豎眼的。」
沈晏均被她的強詞奪理氣笑,唬著臉道:「我看是你登鼻子上臉還差不多。」
潘玉良見他一直在說她的不是,還以為他真看上了那錢珠兒,畢竟憑心而論,那位表小姐也還是不錯的,雖然比她差了些。
「依我看,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主。」
說著她竟忘記自己的腿還傷著,直接站了起來。
沈晏均也不知道她哪裡聽來的這種話,但被她的舉動嚇得不輕,趕緊扶住她。
紅衣在門外,潘玉良才說的這番話,當著外人的面她也是不說的,這點她倒是拎得清,所以沈晏均也沒真的生氣,只是故意逗她。
但被她猛地站起來那一站嚇了一跳倒是真的,他直接揚起巴掌重重地落到她的屁股上。
「沒有沒腦子?忘記腿還沒好了?是不是真的想瘸一輩子?」
潘玉良也學沈晏庭那樣,捂著自己的屁股,瞪著她,「就算是瘸一輩子,那也是好看的瘸子,比那錢珠兒好看一百倍!」
沈晏均失笑,「你這哪裡來的自信,再說,你拿自己跟她比做什麼?我又不喜歡她。」
潘玉良有些不信,「真的嗎?」
那些戲文里不是說男人都喜歡這種溫柔體貼的姑娘嗎?有點像她大姐那樣的。
沈晏均道:「下次那表小姐再來,你就直接不高興給她看,她便不好意思再來了。」
潘玉良有些為難,她是不喜歡做那壞人的,在晉城的時候,壞人都是別人替她做了。
「我怕對讓你為難。」
沈晏均知道她慣會找藉口,但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如果她以後一直這樣,也是個麻煩。
他將她放回椅子上,認真地說,「不怕,你不是說自己還小嗎?對那些別有用心的目的,你也不用顧及,你怎麼高興就怎麼來。你看晏庭,那日那樣說那佟家少爺,佟家不是也沒有人出來討說法?」
潘玉良道:「可晏庭還是個孩子。」
沈晏均心道,他把她縱成這樣,為的不就是讓她自由自在地活著嗎?可不是讓她與這世上的其他女人一樣,千篇一律的溫婉,況且,那溫婉的表相底下,指不定藏著什麼樣的心思。
他道:「沒事,你在我這裡也是個孩子,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晏均哥哥能護著你。」
潘玉良不解,「體貼不好嗎?像大姐那樣?」
難道戲文里說的都是假的嗎?她雖然私下裡不能做到那樣,但當著外人的面還是希望自己不要給沈晏均惹什麼麻煩。
一個陳立遠已經夠讓她吃盡苦頭的了。
沈晏均想了想說:「也許是好的吧,但是我不喜歡。」
潘玉良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那他是不喜歡她大姐嗎?還是他喜歡她呢?
但這話都到嗓子眼了,還是被她給咽了回去。
沈晏均本來也做好了讓她繼續問下去的準備,但看她把話又咽回去之後,心裡失望還是有的。
潘玉良轉過身子,在桌前坐好,繼續去寫她那封沒寫完的告狀信,邊寫邊繼續說,「那好,那下次那個錢珠兒再來,我就讓晏庭把她給轟出去,到時你可不許心疼她。」
她說這話本身帶著一點氣,原本以為沈晏均會說她,沒想到沈晏均卻只回了她兩個字,「隨你。」
等到她把給潘如芸的信寫完,塞進信封,沈晏均又催促她去休息。
但潘玉良明明腦袋都要點到桌子上了,但還是強撐著精神說,「不行,我還要給我爹娘寫信呢。」
她今天是非要等到沈晏均一起休息不可。
沈晏均提醒她道,「你明天若是起不來,我可不帶你去了。」
潘玉良哼了哼,「你不帶我去,我偏要自己跟著去。」她又不是沒長腿,雖然現在瘸了一條。
她非要堅持,沈晏均便也不管她。
只是這信到底還是沒有寫完,才寫到一半,她自己就先撐不住,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沈晏均似早有料到般,她那性子跟生活習慣完全是他一手,再加上潘府跟司令府上下幫著縱出來的。
餓了便吃,困了便睡,委屈了便哭,從來不拘著她。
方才給潘如芸的那封信本來就是撐著眼皮寫的,她哪裡撐得住。
沈晏均將人抱回房間,又讓紅衣幫她脫了衣服,自己先行回了書房。
潘玉良那寫了一半的信,最後還是沈晏均幫著寫完的,潘玉良能模仿他的字跡,他要寫成潘玉良那樣,也不是不行。
等到信寫完,趙副官正好回來,「少校,明日要去張司令那裡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佟家那邊也捎了口信過去,讓那表小姐明日不必過來了,我們約了別人。」
沈晏均一邊封著信封一邊問,「佟家有沒有問我們約了誰?」
趙副官道:「問是問了,不過是佟家姑奶奶問的,屬下便說是少夫人想看園子,少校就找了處私家花園,明日帶少夫人去看園子。」
去看園子是用司令府的名義下的拜貼,不帶著佟家的表小姐過去,也說得過去。
「你去休息吧。」
趙副官點點頭,又說,「屬下方才回來的時候看到小少爺還在後院練拳呢,少校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沈晏均點點頭。
沈晏庭迷上功夫本是好事,不過這種事也不能太操之過急,廢寢忘食反倒會引起反作用。
趙副官迅速退了出去,沈晏均背著手下樓,走到後院,果然見沈元跟沈晏庭在那。
沈晏均無聲地走近,隱在暗處,皺著眉看了會,沈元才發現他。
「大少爺。」
沈晏均點頭示意了一下,開口問,「那日我問你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
沈元低著頭道,「我願意給小少爺當老師。」
沈元說的毫不猶豫,看來的確是考慮好了。
沈晏均點點頭,「成。不過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你既然身份變了,該做的跟不該做的便要明白,像今日這般,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沈晏均對屬下對家裡的下人都不算苛刻,但也算昨上嚴厲。
沈元被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嚇出一聲冷汗,明白他所指,連忙保證,「對不起,大少爺,這種事以後絕不會發生。」
沈晏均沒再作聲,等到沈晏庭那幾招花拳繡腿的功夫打完,他才上前,一隻手別在背後,伸出一隻胳膊,對著沈晏庭道。
「來,我看看你這幾日的成果。」
沈晏庭看他伸出一條胳膊,明顯的瞧不起人,於是放著狠話,「我怕傷著大哥。」
沈晏均笑笑,「儘管來試。」
真的是……太瞧不起人了!
沈晏庭擺了個攻擊的姿態,沈晏均看著他像一陣旋風似的衝到他面前,只不過一出拳就被沈晏均給避了過去。
沈晏庭自己反倒因為速度太快,收不住腳,差點摔跤。
沈晏庭見一招不成,繼續攻擊,但無論他怎麼攻擊都沒法近沈晏均的身,最後反倒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沈晏均放下手,看著直喘氣的沈晏庭道:「男人學那些花拳秀腿是沒有用的,需要實際有用的攻擊。」
沈晏庭被他這話刺激到,又一個發力沖了上來,準備出其不意,沈晏均直接一個掃堂腿過去,他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元捂了捂眼,覺得小少爺明個早上起來,可能真的要走不動道了。
沈晏庭這一跤摔得不輕,沈元走近將他扶好。
他不服氣地盯著沈晏均,「你就是仗著比我年長,比我高罷了,我若跟你一樣的高跟你一樣的年紀就不好說了。」
沈晏均冷笑一聲,「自己沒用,倒是慣會找藉口。」
說著他又偏過臉看著沈元,「沈元,你來。」
沈元上前。
沈晏均對沈晏庭說,「看好了,我告訴你什麼是有效的功擊,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人高馬大的,那些矮子就該被高個的打死嗎?
現在,我是你,我看清楚我的動作,我只示範一遍,一會我會讓你跟沈元來一遍,做錯了一個動作明天就不必出門了。」
沈晏均的這幾句話可以說句句都刺激到了沈晏庭,他跟頭牛似的,瞪圓了眼睛,似要將沈晏均看出花來。
考慮到沈晏庭的身上,沈晏均在攻擊沈元時,基本是衝著他的下盤去的,又快又准,完全不給沈元喘息的機會。
沈元原本想著只是示範,沒想到沈晏均來真的,差點招架不住。
最後沈元被沈晏均的拳頭擊中腿部,那一瞬間的感覺,沈元覺得自己明天應該會比沈晏庭更廢。
晏庭均停下,看著沈晏庭,用眼神告訴他,這世上的人高矮胖瘦的都有,要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才是。
沈晏庭一開始以為沈元是裝的,畢竟沈晏均的身份在那裡,誰敢真正打他。
但當他看到沈元不由自主的抖著的腿後,便打消了這種想法。
沈晏均又道:「再給你一下防守的動作。」
說完沈晏均揚聲道:「沈元!」
沈元都快要哭了,「大少爺……」
沈晏均笑笑,「放心,這次不會讓你怎麼樣。」
沈元信了,忍著腿疼上前,沈元才出一拳,沈晏均偏頭躲過,然後直接抓住了沈元的胳膊,背過身子,直接將沈元拎起,腳下往後一用力,將沈元整個人摔到地上。
沈晏均中途卸了力,否則以他真正的力道,沈元這一摔不死也殘。
即便是如此,沈元還是被摔得爬不起來。
沈晏庭看得都驚呆了,沈晏均似來了興致,還準備再來。
沈元連忙擺手,「大少爺,您讓我緩會。」
他哪裡是沈晏均的對手,說好的示範呢,說好的不會讓他怎麼樣呢?
沈晏均笑笑,「那你去喊趙副官來吧,我剛剛才讓他去休息。」
即便日後是被趙副官穿小鞋,也好過今晚上當場死在這,沈元火速從地上爬起,抖著腿去找趙副官。
沈晏庭這會是徹底服氣了,他看著沈晏均道:「大哥,我可以試下你方才那招嗎?」
沈晏均點點頭,直接讓他上。
沈晏庭也不含糊,直接上前去抓起沈晏均的胳膊就要摔他,但沈晏均二十多年的功底也不是說摔就能摔得了的。
沈晏庭用盡了全力,但沈晏均紋絲未動。
沈晏庭試了幾次,最後不得水放棄,他看著沈晏均,「大哥,如果碰到你這樣的,不還是沒用。」
沈晏均笑笑,「如果碰到我這樣的,你不應該是過來摔我,而是直接掏槍。」
沈晏庭……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手機版閱讀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