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不是萬能的。
柳銘淇自己自認為是文武雙全了,可對於培育奶牛這個事情上,仍舊沒有半點天分。
他只知道奶牛是荷蘭奶農們通過數百年的努力,才終於培育成可以源源不斷產奶的專門奶牛。
在此之前,水牛產的牛奶,根本就不能滿足大部分人每天都喝到。
他一直都在發愁。
畢竟大白兔奶糖是他預備的對草原、對海外、對西方的最重磅商品之一。
尋常角度來說,沒有任何人能抵禦糖分的引誘。
特別是大白兔奶糖這樣又有牛奶又有糖分的美味,一定會引起幾乎所有人的瘋狂的。
就拿大康來說吧,現在大白兔奶糖幾乎都沒有流出京城便被消化了,這可是數萬斤的產量啊!
如果這還不算,那麼可以引申到西方。
西方的領主、貴族們是如此的喜歡吃來自於大宋、大明的白糖,吃什麼都要加白糖,以至於他們的牙齒受到了無可逆轉的損傷。
因此他們才發明了牙科。
對。
你沒看錯,牙科就是這樣出現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因為他們中世紀特別厭惡洗澡,以為洗澡是不好的事情,所以為了掩蓋身上的惡臭,他們才發明了香水。
而當時白糖在西方屬於奢侈品,只要一到了就會引起瘋狂的爭搶。
連白糖都如此了,你更別說比白糖美味十倍的大白兔奶糖。
毫不誇張的說,大白兔奶糖哪怕是有一萬噸,順著太平洋到印度洋,再到地中海一圈,就會賣得乾乾淨淨。
一年一次還不夠!
人家可以不停的一直吃。
別覺得誇張。
不信在現代你找一個小孩子,給他一百顆大白兔奶糖,你看他會不會邊看電視邊吃,一會兒就吃光了的?
至於牙齒受不受得了,那是後面的事情,反正美味是不能被辜負的。
大康是一個地大物博的國度,但是也缺乏很多的東西。
比如說和前世的中華大地一樣,它的銅礦是不夠的,銀礦也不夠,金礦也不夠。
這就需要大量的從外面輸入,才能保證國家的儲備豐厚,能應對各種災難意外。
還有中南半島的那些國家的糧食,東南亞國家的糧食,如果每年能通過海船運回來五千萬、八千萬石,大康還有什麼糧食問題?
雖然大康一年的糧食稅賦就是八千萬石,卻也別以為五千萬石、八千萬石就很多。
在後世,光是泰國一年出口的糧食便基本在一千一百萬噸左右,換算成石,就是接近兩億石。
你說古代糧食的產量不可能那麼高,但除開泰國,還有越南,還有馬來西亞,還有印尼、菲利賓呢?還有印度呢?
這麼中南半島和東南亞走一圈,五千萬、八千萬石根本沒有問題。
只要拿回來這麼多糧食,農民們有飯吃,什麼別的矛盾都能內部化解,鬧不到天翻地覆的那一步。
那麼問題來了。
怎麼才能買回這麼多糧食?
不就是靠著各種優勢產品的貿易嗎?
大康必須要拿出他們喜歡的各種產品,才能交換更多的糧食。
絲綢、瓷器、茶葉這些是正常的貿易大項目。
另外柳銘淇再加上了肥皂、白糖、大白兔奶糖這樣他們聞所未聞的寶貝,你說那些地主土老肥們,會不會爭先恐後的把糧食給貢獻出來?
貿易不平等在於,大白兔奶糖雖然製造價格便宜,但是因為別的地方沒有又美味無比,所以能大幅度的提高價格,別人還不會覺得奇怪。
即便是覺得貴了,你又不能從別的地方獲得,你還有必須得到的需求,那就沒有辦法。
看看!
牛奶的作用這麼大,能不能算一種戰略資源?
完全能!
……
說了這麼多,現在就能明白,區區一個唐五,為什麼值得柳銘淇如此認真的對待了吧?
實際上現在的牛奶,比起後世的來,味道上還有不小的差距,逼得柳銘淇只能加大白糖的數量,來掩蓋那些奶腥味。
少年不知道多麼迫切的希望能得到後世奶牛產的那種牛奶。
他是在來到大白兔奶糖工坊的時候,無意間聽到那些趕著馬車過來賣牛奶的收購商們說笑話,說起唐五這個神經病,居然跟牛同一個地方睡覺,想要看看怎麼來增加牛奶的產量。
柳銘淇一聽就激動了。
臥槽!
終於找到這種匠人了!
做這種改造奶牛的事情,就需要這樣傻乎乎執著的人!
因為只有他們,才能堅持十年、二十年不動搖,一直的這麼努力。
當然了,也不可能讓唐五飯都吃不飽,就在那兒靠愛發電。
所以柳銘淇不但要給他研究經費,還要給他充足的待遇,把他的一切後顧之憂給解決了。
給他買奶牛是一個方面。
然後每年的糧食要給夠,讓他的兒女能來帝京城上最好的私塾,甚至在帝京城給他買一套房子!
如此厚待之下,唐五想要不給柳銘淇賣命都不行!
除開了唐五,柳銘淇還從這些收購商那裡得到了啟發。
他告訴那些收購商,以後凡是看到像是唐五這樣喜歡琢磨母牛,對養牛特別有長處經驗的人,都介紹給他。
柳銘淇準備把他們都集中在一塊兒,大家集思廣益來做。
三個臭皮匠還抵一個諸葛亮呢,這些從實踐中走出來的養牛人,多交流經驗多一起琢磨,難道還不能解決難題?
我們華夏人比起荷蘭人是要聰明很多的。
說不定一二十年就能徹底解決奶牛品種的問題。
少年也不求多了,三五年之內,牛奶產量能進一步上漲,就能解決目前的難題了。
……
很自然的,柳銘淇的沒有把希望放在一個籃子裡面。
他還召集了十來個專門做乞顏族生意的商號來談生意。
乞顏族就生活在大康朝的正北方乞顏高原上。
他們占據的面積非常廣,但部落數目也一樣的多,起碼零零散散有上千個部落。
這些部落大的有三五萬人,小的只有幾百人。
別看他們都是乞顏族的,可因為信仰不同,因為各個地區的習俗不同,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彼此之間的征伐大戰那是常有的事兒。
經常動不動這群乞顏人就開始火拼,弄得大家成了一團散沙。
因此西北總督徐雲鵬只用管西北的西羌和回鶻就行了。
乞顏族這邊,只要守好了幾個大的城池,小小的騷擾根本不可怕。
甚至於因為乞顏族的部落不能齊心,所以一旦有他們掠邊的情況發生,邊軍和駐紮的禁軍也會突入草原去找他們的部落加以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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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二去之間,他們反倒是不敢過來,只能老實的做商貿。
不過乞顏族又不是傻子,他們不敢賣出戰馬,只敢賣牛羊,還有一些草藥之類的東西。
多虧了乞顏族,京城的生鮮羊肉價格才比較便宜——當然這個便宜是相對於南方的羊肉來說的,實際上也是達到了五十文一斤。
柳銘淇叫來的掌柜們,都是和乞顏族做牛羊生意的人。
一聽說柳銘淇找他們談生意,一群人飛一樣的趕了過來。
少年也不廢話,看茶落座之後,便說道:「諸位都是和乞顏族部落有交易的人,我現在需要大量的上好的母牛,你們誰能從草原上給我大批量的弄回來?」
一個掌柜的馬上道:「經過一個冬天的掉膘,如果要運回到京城,中途說不定要死掉許多啊。」
「對,小王爺,這個有點困難!」
「此去到大同是一千五百里,如果要趕著牛群回來,起碼要走一個多月,這其中要吃多少飼料,要耗費多少人去看管啊!」
「走靖邊那條路,雖然好走一些,但也有一千六百里,時間太長了。」
「就是,划不來,划不來啊!」
別的掌柜也跟著搖頭。
柳銘淇笑了,「你們說的困難我都不管,現在帝京府一頭牛的價格是十兩銀子左右。你們只要能買回來,我二十兩收,怎麼樣?」
「二十兩太少了!」另一個掌柜的立刻道:「我們在草原上買都挺貴的。」
「而且小王爺您還只要母牛,他們肯定得漲價!」
「小王爺您不知道啊,他們尋常賣給我們的,都是一些不怎麼好的牛,我們這邊的牛非常緊缺,所以只能咬牙認了。您這指定要上好的母牛,這些蠻子不漲價一倍才怪。」
「……」
柳銘淇就看著他們七嘴八舌的演戲。
等到他們發現柳銘淇冷著臉的時候,全都漸漸的停歇了下來,臉色有點訕訕。
少年淡淡的道:「都說完了?那我說一句?」
一群人趕緊賠笑道:「小王爺,您說,您說!」
柳銘淇舉起了三根手指:「三十兩銀子,只要二到四歲的母牛,你們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如果做不了就算了,我也不勉強。」
頓了頓,少年又道:「現在你們可以走了,有興趣的可以跟裕王府的田榮大管家談,還能得到一筆預付定金哦,先來先得,說不定後面的就沒有了。」
掌柜們面面相窺。
心中同時也七上八下起來。
他們本身就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間都有競爭。
現下柳銘淇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們脆弱的聯盟限於崩潰的邊緣。
大家心裡都有筆賬,都知道購買牛的價格,以及一路運送到京城大概需要的成本。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算,三十兩一頭牛都可謂是爆賺啊!
起碼能有十兩銀子的賺頭!
況且裕王府居然願意給預付定金!?
不做這筆買賣的才是傻瓜!
見到他們都躍躍欲試,卻又忍住的樣子,柳銘淇不覺嘴角露出了笑容。
三十兩銀子一頭牛,確實是很貴了。
京城周圍價格價格是十兩一頭,哪怕是到了江南那麼遠的地方,價格也才二十兩左右。
但做事情不能簡單的考慮價格。
首先第一個,柳銘淇要的是二到四歲的小母牛,相對於牛平均二十五歲的壽命,起碼還有十多年可以用於產奶,這就是一頭優質的奶牛資源。
你指名道姓的要小母牛,當然價格會比尋常的貴不少,乞顏人又不是傻子。
然後第二個,他需要大量的小母牛來產奶,沒有足夠高的利潤,人家商人會願意給你買來?
哪怕你出一百兩銀子一頭,買個三五頭、七八頭,你看他們願意帶過來不?
都是在山西、陝西、甘肅和河北四個臨近草原的省份就賣掉了,又方便又省心。
賺錢少點沒關係,關鍵是沒那麼多麻煩。
因此柳銘淇只能採取大規模採購的模式,只有形成了規模化的收購,一趟能讓他們掙幾千兩甚至幾萬兩,他們才會願意做這麼麻煩費時間的事情。
別的不提,剛才掌柜們說了,經歷了冬天的牛,通常都很瘦,如果貿然走這麼一千多里路,一半死在途中都不意外。
故而他們買到了之後,還得就在邊境附近好好的給牛調養十天半個月的,然後才慢慢讓它們走過來,這才可以保證存活率高。
更別說一路上的吃喝拉撒,還得保證安全不被偷盜搶奪等等。
你看看!
這麼多的麻煩,柳銘淇只用付出一些金錢就能全部解決。
這便是商業社會的最大好處。
各取所需,雙方互惠互利。
不能好處都一個人占了,你又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對吧?
同時這也是先期的投入成本。
一旦母牛圈養到了京城附近,每天穩定能產奶了,對於大白兔奶糖的生產促進,絕對是飛一樣的。
到時候大量的生產必然會攤薄成本,從而使得大白兔奶糖又能大批量生產,還能價格降下來,走入更多人的家庭。
連國內的財主們都不能滿足,怎麼去滿足海外的那些土豪們,對吧?
還有,別看面前的這些掌柜們現在賺錢賺得笑嘻嘻,等到大白兔奶糖大批量的上市了,他們自己或許不吃,他們的妻子兒女肯定得吃吧?
說不定要不了一兩年,他們家人吃的大白兔奶糖花的錢,就足以抵消大部分的購買小母牛成本呢!
……
註:2018年泰國出口1150萬噸大米(合計大約1億石。),2019年出口1070萬噸。2018年越南出口650萬噸大米,2019年出口640萬噸。
中南半島這種一年三熟的地方,又被我們的瀾滄江所滋潤著,日子實在是太好過了。
另,唐初一頭牛為4500文錢,北宋大約為5貫錢。萬曆《明會典》卷二一七《光祿寺》裡面記載一頭牛6兩銀子。
這都是政局穩定的時候,到了一個王朝後期,都會出現兩倍甚至三倍的價格暴漲。
大康朝雖然穩定,但商業的發達必然帶來物價上漲,故而冒昧設置京城10兩銀子一頭牛、江南20兩一頭的價格,或許有偏差,請諸公海涵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