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長生 第五十八章 冠帶（八）天工司

    金願峰，天工司。

    顧惜舟到天工司門口的時候，看到黃離與許天佑正在聊天，心裡飄過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怪異情緒。

    三人剛行了禮，杜仲就從天工司里走了出來，雙燕與洛靈樞也在他身後。七人互相行禮問好。

    「到齊了？跟我來！今天給你們開開眼界。」杜仲說罷，轉頭就往天工司內部走去。眾人趕緊跟上。

    說來也奇，這金願峰上倒是真有些鐵礦煤礦，雖不至於能開成大型礦場，但門內自給自足基本是沒什麼問題了。

    大延「凡金、銀、鐵、錫之冶，莫不歸為官營」，但萬化山上的礦藏體量實在太小，因此朝廷便也行了個方便，將這些都交由他們自治。

    朝廷不需長生門的稅，只是要求天工司每年要向聖人提供一些上好的兵器。自然，這些神兵品質優異，珍貴非常，一般是當做厚賞賜給立了戰功的將軍們。作為回報，朝廷也會賜給天工司一些他國進貢的上等鐵料。

    但另一方面，朝廷也對天工司設有禁令，決不允許將這些神兵利器售賣於民間，只准銷售一些品質一般的刀劍。

    眾人在經過了嚴密的身份核查和手續對接後，隨著杜仲左穿廊右過院，發覺天工司不僅大得驚人，建築格局也頗為複雜。不像弟子居那種三進四合之院的規整，這裡的建築多依山勢、水流、礦源而建，一切為了滿足冶煉的需求。

    因為冶鐵的原料、工具和成品都重得厲害，因此天工司內多是一層的平房，很少見多層的樓閣。

    其內的建築形制也頗為有趣。他們剛才經過了一間依山而建的屋子，往裡瞟了一眼，看見這屋子竟然只是個進口，連通著山體內部的洞穴，也不知這是天然洞穴還是後天挖的。

    眾人接著往前走，進了一個院子，兩側廂房都是鐵匠作坊，一眾精壯的漢子正在裡面揮錘如點，揮汗如雨。可眾人並未在院外聽見太大的噪音，應是周圍被施加了隔音結界。

    在一眾打鐵的弟子中，有一位鐵匠的背影，實在是太過於吸引眾人的注意。只見他赤膊揮錘，頭髮盤起，由後而前插著一隻玄鐵簪。只是他的頭髮盤得不算仔細，仍有幾縷飄在外面。

    之所以說這個背影引人注目，是因為它實在呈現出一種極為陽剛的美感。那人的身材很是雄壯，比起雲飛揚也是不遑多讓。他背後的肌肉如同經歷了刀刻斧鑿的磐石，在汗水的浸潤和爐火的照映下呈現出清晰的明暗對比。

    這簡直是一件藝術品，即便是世上最好的雕塑工匠恐怕也不敢如此雕刻。這是近乎完美的勞動者的身體。

    道門弟子修的都是內家功法，身材多是像羊東籬或顧惜舟那樣，修長而勻稱。眼前這位卻如此健碩，恐怕身上少不了上乘的外家橫練功夫。不像旁邊那些弟子們的大汗淋漓，他只是微微發汗。雖說時值深秋，山上漸寒，但也足見此人內功修為之高。

    杜仲走到那人背後，抱訣作揖，道：「歐陽師兄！」

    歐陽的全名與身材有些違和，喚作娘子，歐陽娘子。雖然這很像女人的名字，但他並不介意。按照歐陽的解釋，誰人還不是娘的孩子了？喚作娘子，倒是精確得很。

    歐陽娘子聞言，停下了手中的事，轉過身來正欲回禮，卻看到了院子中低著頭的燕別雲，看著天的黃離和大大方方盯著他的洛靈樞，頓時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誒喲」一聲，趕緊把椅背上的長袍揪了起來，狼狽地披在身上。

    動作時，他還不忘說教杜仲：「你小子，怎麼帶著女弟子就冒冒失失進來了？影響多不好。師弟！那塊兒鐵錠交給你了啊。」

    身邊一位天工司的弟子聞言，道了聲「好嘞！」便接手了他的攤位。

    杜仲訕訕一笑，趕緊上去幫他穿衣服，道：「對不住啊師兄，我沒想那麼多。再說了，大秋天的，誰知道你會穿得這麼，涼快。」

    「住嘴！」歐陽趕緊呵止了他的狂言。

    等他二人收拾好了，歐陽才向眾人行禮，道：「對不住啊幾位師妹，在下失禮了。」

    洛靈樞道：「無妨！師兄您練得真是不錯啊。」

    她出身醫學世家，別說人體，屍體都見了不少，還親自剖過十幾具。在洛靈樞眼中，這師兄的身體簡直是完美的標本，一定能為醫學事業做出貢獻。

    歐陽靦腆一笑。他看到了燕小樓的佩刀朝雲，問到：「還算好用嗎？」

    燕小樓道：「發及鋒而逝，鐵近刃如泥。多謝師兄。」

    歐陽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啊。當年我技藝還不算大成，魏師叔讓我為你強化這朝雲寶刀，我還生怕把它弄壞了。好在運氣不錯，超常發揮，嘿。不過你這刀，本就是神兵了。」

    歐陽話鋒一轉，對眾人道：「隨我來吧！我帶你們去武備試驗場。我們最近又研製出來一些新寶貝，都要便宜你們咯。」

    七人跟著歐陽向試驗場走去。

    歐陽在路上問：「燕師妹，你那幾柄杏花，用得還趁手嗎？」

    燕別雲答：「很趁手，就是，若能再輕一錢就更好了。」

    歐陽道：「沒問題，你先用著，出發之前我再給你打幾柄出來。」

    燕別雲道：「多謝師兄。」

    這杏花可不是那白瓣黃蕊，而是飛刀的名字。與朝雲刀同樣，是歐陽的得意之作。此刀形制特殊，又施以上乘符法，能夠感應周圍的氣流，隨風改變飛行軌跡，因此極難駕馭。

    然而，這杏花飛刀在燕別雲的手中，卻能極盡神奇之效，百發百中。在春雨七式的加持下，杏花飛刀的軌跡變得更加難以預測。不過，預測不及的是敵人，不是燕別雲。她用這刀，如臂使指，連牆後的敵人都能命中。

    燕別雲對此刀愛不釋手，還有一個極端重要的原因：血不染刃。戰後回收時，只消用火稍作燻烤便可以收入囊中了，方便得緊。

    眾人說話間又穿了幾個堂，過了幾條巷，終於到了武備試驗場的門口。還沒進去，他們便聽見裡面傳來金鐵碰撞、雷火轟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