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排球有一車幼馴染很合理吧 5 【005】

    【005】

    一下午,雙方打滿了三場練習賽,最終仍是以音駒多勝一局而告終。

    因為兩邊都沒有社團經理,所以不管是運動飲料、衣物毛巾,還是事後的體育館清掃,都要由部員自行解決。

    烏野和音駒的隊長負責指揮,兩名教練則先一步去留宿的店家,確認晚餐和房間的事宜。

    暫時沒人管的黑子靜也,就默默把自己塞進了最沒存在感的儲物間裡。

    雖然貓又老師說,用亮眼表現來爭奪教練的注意力,也是選手們的任務之一,但是

    那樣專注的、熱烈的、寫滿對「勝利」與「強大」渴求的目光,近乎化作了一種類似飢餓的狀態。

    飢腸轆轆的鴉群與野貓,裹挾著狩獵一般的壓迫感。

    讓她有那麼幾個極短暫的瞬間,產生了自己會被叼走吃掉的幻覺。

    也叫黑子靜也頭一次理解了,研磨過去所說的,「別人的視線很重」的意思。

    這回換她想逃跑了!

    即便在象徵比賽結束的哨音吹響後,人均一米八的選手們,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陽光男高形象。

    但黑子靜也還是想要自閉靜一靜。

    仗著自己體格足夠小巧,她往器械中間的縫隙里一塞,就能被遮個嚴嚴實實,幾乎和背景融為一體。

    不過,貓又老師說的沒錯。

    如果說選手要靠訓練和實戰變強,那麼屬於她的突破材料,就是「觀察」更優秀的樣本、更精彩的比賽。

    優質的素材匯集成底層數據,又可以反過來,不斷修正「最優解」的精確度。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等級提升了。

    黑子靜也抱著膝蓋,一旦安靜下來,腦袋裡便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放剛才音駒和烏野的比賽畫面,一時間不由出了神。

    直到壓抑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

    單純說是「哭聲」,或許不太準確。

    因為飽含了太複雜的情緒,又害怕被人聽見,所以極力壓抑,只剩下那些怎麼都攔不住、滿到溢出的哽咽,從喉嚨深處被擠壓出來。

    聽起來很痛苦。

    黑子靜也嚇了一跳。

    趴在墊子後面,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頭,向外邊張望。

    ——是那個因為被她發現右腳扭傷,被烏養教練臨時換下場的烏野6號。

    想起貓又育史的提醒,黑子靜也猶豫了片刻,還是默默地蹲回原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應該沒有人會希望自己難過大哭的樣子,被陌生人看到吧?

    哪怕是出自好心。

    她低著頭,原本是想等對方哭完離開後,再走出去的。

    卻不料在那之前,儲物間就迎來了第三位訪客。

    「喂!月島!你在這裡做什麼?該去拖地了。」

    轉眼間,烏野的部員就已經跨過了儲物間的門,一隻手準備搭上6號的肩膀。

    黑子靜也看到了那個人混雜了驚慌、寫滿狼狽的臉。

    那個瞬間,身體的行動快過思考,她像個小.炮.彈似的,一下子從陰影里躥了出去,攔截住烏野的部員。

    「那、那個!請問!」

    如何找藉口,讓媽媽同意自己去研磨家打遊戲而磨練出的智慧,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黑子靜也只花了0.5秒,就完成了頭腦風暴的步驟。

    她面不改色地說:「對不起!一個人在這裡等,好無聊我還是第一次來宮城。可不可以讓月島前輩陪我去外面玩?」

    對方做不了主,扭頭就去找自家和音駒的隊長。

    黑子靜也則趁機從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一張紙巾,沒回頭去看,只是往身後遞過去。

    紙巾被拿走了。

    等兩位隊長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大一小站在儲物間的門口,腰杆挺得筆直,跟罰站似的。

    「小教練想出去玩呀?」

    在練習賽過後,四之宮涉便改口,學著貓又教練的說法,用「小教練」來稱呼黑子靜也。

    視線掃過烏野6號泛紅的眼眶,只蜻蜓點水便收了回來,他蹲下來,笑眯眯地揉了揉黑子靜也的腦袋。

    「抱歉抱歉,剛才忙昏頭了,讓你覺得無聊了吧?下午你也辛苦了,現在就好好放鬆一下。等會兒飯點的時候,我們在民宿集合,好嗎?」

    烏野的隊長沒說什麼,只是拍了拍月島的肩,讓他注意安全。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體育館。

    一路沉默。

    身為那個目睹了別人尷尬場景的一方,黑子靜也覺得,自己有義務去做點什麼,安慰一下對方。

    她想了想,又從小背包里掏出,之前在大巴上,音駒選手塞給自己的糖果和零食,舉高給6號看。

    「我請你吃糖吧,月島前輩!你試試。我每次吃甜的東西的時候,就不那麼難過了。」

    竟然被一個孩子保護和安慰了,月島明光覺得自己更遜了。

    國中時,他曾是排球部的王牌兼主將,所以,懷揣著對排球的熱愛和實力的自信,報考了名聲鵲起的豪強學校、烏野,想要在高中打進全國大賽。

    結果,直到三年級,別說隊伍正選的位置,甚至連替補成員都不是。

    今年年初,烏野一路打進春高全國大賽的時候,他也只能和大多數人一起,坐在觀眾席上,替隊伍聲援加油。

    更加糟糕的是他一直對弟弟謊稱,自己是烏野的正選王牌。

    而那一幕,被弟弟目睹了。

    繼作為「選手」的自尊被磨滅後,他作為一直被弟弟仰望的、屬於「哥哥」的自尊,也在那個瞬間,摔了個粉碎。

    時至今日,當二人隔著球場對上視線時,弟弟臉上錯愕茫然的表情,也依舊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並出現在每一夜的噩夢裡。

    月島明光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弟弟。

    他更加不知道,在那一天之後,自己為什麼還會一如既往地,堅持去排球部報道。

    和音駒的練習賽前,得知副攻手位置的正選和替補都臨時有狀況、無法出席,而烏養教練選擇讓他頂上時,月島明光以為,是命運讓他等待這樣的一個機會。


    堂堂正正地,作為烏野的「王牌」站到球場上比賽,然後,他就可以去跟弟弟說

    ——沒有然後。

    因為太急切、太想要打好這場練習賽,扣球的時候動作不到位,導致腳踝扭傷,被教練換下場。

    三年來唯一觸手可及的上場機會,就這樣失之交臂。

    比徹底的無望更讓人悔恨。

    不過,月島明光也不至於糊塗到,會把這筆賬記在黑子靜也名下。

    都是他自己的錯。

    月島明光深吸一口氣,勉強換上笑容,俯身從黑子靜也的掌心中,拿起了最小的一顆糖果,立刻拆包裝吃掉。

    「謝謝你的糖,我感覺好多了。」

    「作為回禮,不介意的話,讓我請你吃草莓蛋糕可以嗎?我知道有家很不錯的店,剛好離這裡很近。」

    黑子靜也舉雙手贊成。

    等到了店,月島明光點了兩份草莓蛋糕,看著黑子靜也滿臉享受,表情也漸漸和緩下來,卻沒有動自己的那份。

    「月島前輩你不吃嗎?」黑子靜也目光真誠。

    如果是吃不下的話,她其實很願意助人為樂。比如研磨平時的加餐零食,基本上都是她幫忙消滅掉的。

    「不,這個是準備等下打包,帶回去給我弟弟吃的阿螢他,最喜歡草莓蛋糕。所以我之前,經常會帶他來這家店。」

    說到後面,月島明光的聲音越來越遲緩,仿佛陷入了回憶。

    忙著吃蛋糕的黑子靜也沒注意,只覺得那位素未謀面的弟弟君,品味值得信賴。

    「我也喜歡草莓蛋糕!唔,我都喜歡!不過,我哥哥更喜歡香草奶昔對了!月島前輩,宮城有特別好喝的香草奶昔嗎?」

    月島明光愣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黑子靜也其實是跟阿螢差不多的年紀,而且也有一個哥哥。

    大概是今天情緒的大起大落,再加上對方在練習賽中超常的、令人信服的表現,讓他忽然萌生出了「軟弱」的情緒。

    「小教練,如果你的哥哥欺騙了你,你還會原諒他嗎?」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月島明光就問出來了。

    立刻感覺到不妥,話音還沒落盡,他就連忙擺手,想要道歉,再揭過這個不好的假設。

    但黑子靜也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來月島前輩是跟弟弟君吵架了啊!為什麼?為什麼?」

    手裡舉著叉子,她睜圓了眼睛,連蛋糕都不吃了,一臉期待地等著月島明光繼續往下說。

    總覺得氛圍莫名變成了睡前故事大會,月島明光欲言又止。

    「也、也不算吵架吧。」

    好像意外得,比想像中更容易說出口一些,他苦笑著概括了前因後果。

    「我對阿螢說了很糟糕的謊。那孩子肯定對我失望了,也看不起我這樣的哥哥吧。所以,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黑子靜也陷入沉思。

    「是他親口這麼跟你說的嗎?對你失望了,看不起你,討厭你之類的話。」

    月島明光遲疑著搖頭:「但是,螢當時的表情」

    「——我會原諒哦!」

    沒有理會對方後半句的猜測,她突然一本正經地,回答了月島明光的上一個問題。

    「而且,我也永遠不會對哥哥失望、看不起、討厭他。」

    「可能會生氣一段時間。但只要他跟我道歉,然後再哄哄我,我就會跟他和好啦!因為我們是兄妹嘛。」

    「你有跟弟弟君道歉嗎?」黑子靜也又問。

    月島明光沉默了。

    像在看笨蛋一樣看著對方,黑子靜也嘆了很大的一口氣。

    三兩下把剩下的草莓蛋糕吃完,她一手拎起打包盒,一手抓住月島明光的指尖,努力把人從椅子裡拔起來。

    「那現在就去問問看吧!帶著弟弟君最喜歡的草莓蛋糕一起——草莓蛋糕在我們手裡,就算他真的生氣了,也肯定不會不理我們的!」

    以己度人,黑子靜也超自信。

    月島明光反倒成了那個被牽著走的人。

    或許是因為他潛意識中,想要相信對方所描述的那種可能性。

    拎著草莓蛋糕的盒子,二人溜到了小學排球俱樂部的門口。

    訓練已經接近尾聲。

    趴在外面走廊的窗戶上,月島明光很驕傲地,指著一個方向說,那就是他的弟弟月島螢。

    黑子靜也連忙踮起腳尖打量。

    有個奶金色短髮、戴眼鏡、長得跟月島明光很像的男孩子,正好給對面來了個扣殺。

    因為他的身高在同齡人中格外高挑,看起來已經足有初中生的氣勢,對面根本就沒有招架的餘地。

    甚至一個慌亂,腳下打滑,直接後仰著坐了下去。

    排球在他腳邊落地,發出「啪」的一聲,意味著勝負已分。

    一直表情冷淡的月島螢,卻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微笑。

    如果「嘲弄」也算是一種笑容的話。

    「啊呀,抱歉。因為你個子太小了,我剛才都沒注意到。下次訓練的時候,可以麻煩你再努力多一點存在感嗎?」

    他推了推眼鏡,措辭非常禮貌,內容卻直戳人痛處。

    旁邊還有一個弱氣的小雀斑,在那裡叉腰附和,氣焰十分囂張。

    對面的男孩都快氣哭了。

    黑子靜也默默鬆開了扒住窗欄的手。

    她看向開始汗流浹背的月島明光,很艱難地組織措辭。

    「所以,他就是月島前輩說的,又可愛又活潑、聰明得不得了、認真努力、還特別體貼懂事、世界第一好的阿螢嗎?」

    這跟夸研磨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有什麼區別。

    黑子靜也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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