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自幼在山裡長大的農夫,與一個常年在深山老林中活動獵戶之間的差別,可不是自幼生長的環境相同就可以有效彌補的。獵戶與農夫生活的方式,那是純粹的兩碼回事。至少常年面對虎豹等野獸養成的敏銳感覺,可不是一個擺弄鋤頭的農夫可以具備的。
所以在山地裡面活動,李子元對於郭老三的感覺還是很認同的。郭老三的這句提醒,儘管有些沒頭沒腦,甚至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說。但他的這個警告李子元卻是聽了進去,也相信了郭老三的判斷。
郭老三的提醒,讓李子元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下,絲毫沒有猶豫的撤了回去。而且讓李子元最終決定撤回去的原因,也不單單是郭老三的提醒。雖說李子元沒有郭老三,那種長期在山林之中生活,養成的敏銳嗅覺。
但是對於日軍的習慣和狡猾程度,卻不是郭老三能夠了解的。下午挨了一頓胖揍後,日軍卻沒有任何的部署調整,以及沒有採取任何的報復手段,讓李子元很是有些不安的感覺。因為這一點,不符合日軍一貫的習慣。
也正是日軍下午的表現,與其一貫的習慣不符。所以在郭老三提出警告之後,李子元儘管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決定撤退。等李子元帶著隊伍返回王家溝東山的時候,看到他們這麼快回來,常娟有些愣了道:「出現什麼意外可嗎?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對於常娟的疑問,李子元只是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原因。聽完李子元撤回來的原因,常娟不由的一愣道:「就這麼簡單?你怎麼能憑藉一個不是很可靠人的感覺,就可以這麼草率的下決心?」
常娟的質問,李子元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我相信他,這就足夠了。我是軍事主官,戰場上的事情我說了算。我認為他的感覺對,那我就有權利下達撤退的命令。指導員,關於指揮權的事情我不想再說了。」
「還有,不要動不動就說別人不可靠。我不管他什麼來路,或是曾經做過什麼。只要他肯打鬼子,沒有出賣過咱們就可以。一個人可靠不可靠,是要在戰場上見的。至於怎麼將他這個人徹底的挽留下來,那是你這個做政治指導員的事情。」
李子元淡淡的幾句話,讓常娟很是有些惱火。但看了看在不遠處悶聲不語擦槍的郭老三,常娟還是將後邊反駁的話給咽了回去。這個郭老三對於她,乃至對整個部隊來說,實在太過於神秘了。
他們父子兩個加入到部隊,已經是不短的一段時間,大家卻就知道他叫做郭老三,大號叫什麼就連他的兒子都不清楚。這個人整天悶聲不語,就連與自己兒子都很少說話。這個人不簡單,這是李子元自己說的。
那麼這個人得背景究竟是什麼?幹嘛總是這麼神神秘秘的,這一點李子元可以不考慮,但是作為指導員兼二區區委書記的她,卻是不能不考慮的。畢竟在艱苦環境之下,部隊穩定與否不單單是單靠打幾個勝仗就能解決的。
而那個郭小山,好像與李子元倒是更親近一些。整天跟在李子元的身邊,除了李子元下達命令之外,幾乎是走到哪兒跟到那。再加上郭老三並不是壺北本地人,常娟有些不信任也就很正常了。
但常娟的懷疑,讓李子元很不舒服。常娟的這番話,讓他想起了紅軍中肅反。儘管他參加紅軍之後,肅反的力度已經是大大的降低,但偶爾發生的一些事情,依舊讓李子元這個新兵感覺到恐怖。尤其是很喜歡他這個小兄弟王誠的再三交待,讓他甚至一度想當逃兵。
常娟對郭老三的不放心,讓李子元很不痛快。而李子元對常娟的不滿意常娟聽出來了,但個性很強的常娟對於李子元的這番表態,卻是也很不滿意。只不過看著身邊的戰士,並不願意將兩個人在某些問題上矛盾公開化的常娟,還是壓制了心中的不滿意。
至於李子元說完那番話後,自己則靠在一顆大樹上眉頭卻始終沒有疏緩開。這一仗究竟該怎麼打,現在的確讓他很頭疼。日軍始終不出來,自己就像是老虎吃天一樣,根本就無處下口。偷襲加上零敲碎打的戰術能不能見效,至少現在沒有看出來。
並不知道此次日軍的行動,是由壺北日軍最高指揮官洛合勘四郎少佐親自指揮的李子元,從眼下的整個態勢感覺到小鬼子這次的出動,與以往的掃蕩或是清鄉行為相比,有些明顯的不同。
最關鍵的是這個鬼子指揮官,表現的相當狡猾。他下一步究竟想要怎麼做,李子元卻感覺到一點頭緒都沒有。但現在的李子元卻隱隱的感覺到那裡不對勁,他的直覺告訴他日軍這次出動這麼多的兵力,絕對不是單單就為了恢復一個礄口據點的問題。
就在李子元有些沒有琢磨透日軍真正的意圖是什麼的時候,關力走到他身邊道:「隊長,俺怎麼看你有些愁眉不解的?遇到了什麼難事,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分析和判斷一下。老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還頂一個諸葛亮呢。俺們雖說打仗上不如你,可不管怎麼說大家湊到一起主意也多一些。」
關力的話音落下,李子元撓了撓頭道:「老關,我在琢磨這次鬼子的意圖。從今天下午鬼子的動作來看,他們的意圖不是之前我們預想的那麼簡單。小鬼子這次一改以往張揚的戰術,我總是感覺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對。」
「你看,按照鬼子過去的習慣,在兵力和火力都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之下,昨天下午吃了那麼大的虧,一定會傾巢出動報復的。可偏偏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鬼子卻沒有任何的動靜。甚至連警戒哨的位置都沒有變,這麼一反常態讓我多少看不懂。」
「小鬼子這次這麼大張旗鼓的重新恢復礄口據點,從現在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做給我們看的。因為在經歷了前一段時間的封鎖後,小鬼子知道封鎖對付我們,給我們帶來的困難甚至要比掃蕩還要見效。」
「他們恢復礄口據點,也就意味著重新恢復封鎖線。這就逼得我們就算眼下在不情願與鬼子對抗,也得打上這一仗。所以他們調集了大批兵力不說,還利用我們喜歡拿偽軍開刀的習慣性心裡,採取了一定的戰術對付我們。」
「但今天下午那次戰鬥,已經明確告訴他們,他們的詭計我們已經識破。但眼下小鬼子卻依舊沒有動靜,這就說明了很大的問題。要麼像郭老三感覺到的,他們在前邊設置了伏擊圈,等待我們繼續採取偷襲戰。要么小鬼子恐怕除了之前的詭計之外,還會有另外一個後手。」
「這一點,倒是在情理之中。咱們兵力遠不如鬼子,軍事素質也差了很大一截,武器裝備也相差懸殊。要想儘可能的削弱日偽軍的兵力,只能採取偷襲的戰術。小鬼子如果說在前邊設置了反伏擊圈,要對付我們倒是不令人意外。」
「今天要不是郭老三警覺,恐怕咱們還真的中了小鬼子的詭計。要是真的小鬼子設置了反伏擊圈,咱們的一中隊再採取下午的戰術,恐怕就要吃大虧了。咱們現在即便是近戰,恐怕也不是小鬼子的對手。」
「但不管小鬼子有沒有部署反伏擊圈,眼下咱們撤了回來,他的那個戰術也就沒有辦法給咱們在帶來傷害。可我眼下最擔心的就是小鬼子除了礄口據點的日偽軍之外,還會有什麼其他的後手。」
「小鬼子在壺北境內的兵力的確就那麼多,可我擔心小鬼子會從其他方向,包括長治調來援軍。儘管從外地調來的日偽軍,不可能長時間駐紮在壺北,但是短時間之內搞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說到這裡,李子元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這個壺北縣委究竟怎麼一回事?到現在縣委書記沒有見到,整個情報系統沒有任何的恢復。而分區的敵工部重點,還是放在了長治城,根本兼顧不到我們。情報系統的失靈,讓咱們就像一個睜眼瞎子一樣。」
「像這次的鬼子出動,放在其他的地方情報早就傳來了。可現在人家都已經到位了,咱們才發現和掌握,這首先就處在被動的境地。在戰場上反應速度慢的一方,總是會吃大虧,甚至是致命的。咱們的情報系統,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對於李子元的抱怨,關力也沒有辦法回答他。這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縣委才能重新建立起來。整個潞東軍分區,壺北縣委被破壞的次數是最多的。幾任縣委書記的犧牲,也讓重組工作異常的緩慢。
而王鐵石對偽壺北縣警備隊控制之嚴密,偽壺北縣便衣隊長劉開山對壺北縣城的控制,也是其他縣所不能相比的。尤其是那個劉開山利用自己對縣城的熟悉,以及地頭蛇的優勢,幾任縣委在縣城建立的情報站,包括分區在壺北的情報站都被他給破壞掉。
除了這兩個傢伙之外,日軍駐壺北憲兵隊長龍澤行一,也是一個異常難纏的對手。那個傢伙雖說只是一個少尉,但就像天生長的一個狗鼻子一樣。利用劉開山這樣的地頭蛇,以及偽壺北縣警察局長李三炮兩個人,將整個壺北縣城控制的幾乎密不透風。
而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與王鐵石又不一樣,兩個人早在日軍占領之前就是把兄弟。劉開山能在壺北縣城呼風喚雨,依靠的就是李三炮在背後的支持。之間不僅存在著所謂的兄弟關係,還有大量的利益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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