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星羅的身份,邱予只是隱隱有些猜測。
他對於朝局方面的事,知道的寥寥無幾,那是個離他太遙遠的世界,就像神仙打架在天上,而他站在地上,仰頭很久才能勉強看清雲層上的影子。
而他本身也不是會關心些七七八八大事小事的人。
他只知道目前最轟動的大事,就是總長換屆大選。這是與他息息相關的,重要到會影響異能學院的前景,甚至是能決定維和專隊未來命運的一樁大事。
之前祝飛艷在時,跟他提到過,這次的換屆選舉,暴露出了政府內部的很多問題。矛盾頻發,傳統與革新的觀念紛爭不斷,以前一些不顯山不漏水的派系都按捺不住,露出了端倪。
他能感受到千里之外那座宮城地底涌動著的複雜詭譎。
一號看守場是蕭裕的提案,祝飛艷是看守場場柱,加上對於祝飛艷身家背景的猜測,邱予心裡隱約有個答案,她很可能是蕭唐正統一脈的擁戴者,甚至是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加上祝飛艷說過,看守場裡有新、舊兩派的支持者,那麼李星羅身上表現出來的種種特質,很可能就代表了另外的某一方,比如在力爭改變評選結果的、反對支持蕭裕的一派,或者其他候選人一方。
究竟誰勝誰負,還要看上面的最終結果。
事實上,今天見到祝飛艷,她看上去並不如何焦慮,只是疲累。疲累是她自身沒有休息好,這說明她比自己以為的狀態要好很多。而從全局上看,正像她說的,被對手占據一時上風,並不見得就是壞事。
如果不是這次換屆大選,也不會暴露出這些根源上的問題。
在邱予看來,祝飛艷背後的上位者,是很有自信的,因為只有暴露的問題多了,才會一一根除解決,這是作為勝利者的姿態。
邱予微微眯起眼睛。
這次換屆大選,原本應該在去年年底產生結果,但因為評審代表的反對意見充分,延了半年,各方都在緊鑼密鼓地搜集證據。
他忽然想到,也許那位根本就不急在結果,而就是想要利用這個間隔,更多地看到些什麼。
至於那位是誰,邱予心裡已然有了一個名字。
「果然是個精於權術的贏家啊。」
邱予吃晚飯的時候,還在出神地琢磨著這件事,渾然不覺食堂里的人都快走光了。
坐在他對面的李星羅一直盯著樓下某處,聽見他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感慨,隨口問:「誰?」
邱予一口食物咽下肚,正想說出一個名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接著,從旋梯下面湧上來一群人,皮鞋踏在光滑台階上,發出連串均勻的踢踏聲。
一隊隊列齊整的,身穿土黃色制服、手持武器的隊列衝進食堂,迅速把半個用餐區給包圍了起來。
是場衛隊。
此時,在食堂用餐的還有一些人,見到異動全都茫然地站了起來,不知道是哪裡出了狀況。場衛衝上來,不由分說地將用餐眾人推出圈外,混亂中,邱予被連擠帶拽地推出了圈外,站在了人堆後面的角落裡。
瞬間,食堂被清場。
場衛隊只是陪襯,隨後過了一會兒,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才慢吞吞地從旋梯下面爬上來,他後面還跟著兩個助手一樣的人。
他滿臉憋憤,看得出來,他對於看守場裡沒有電梯充滿了不滿。然而他上來後,連扶著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小跑著來到邱予剛剛坐過的那張桌前,仔細盯著李星羅打量。
李星羅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沒動,只是抬起了頭,剛好讓肥胖中年看清自己的臉。
接下來的一幕,讓包圍圈外看熱鬧的人群,包括邱予,都險些驚掉了下巴。
肥胖中年,連同他身後的兩名助手,不分先後,屈膝跪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輕響。
「少爺!」
邱予震愕地望著這滑稽的一幕。人群「嗡嗡」的哄亂聲,讓他聽不清前面在說些什麼。
沒有人能聽清,全都被這樣的陣仗給驚住了。
「這人是誰?」
「行跪拜禮的,該不會是……」
人群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直到聲音漸消,才又能聽到肥胖中年說話。
「……你可別再亂跑了,家裡找你都快要找瘋了。我聽了這些天的事兒,嚇得都尿了褲子了。」肥胖中年的京腔很重。
「我這不是沒事嗎?」李星羅跟他說話時,也改成了家鄉口音。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快收拾東西,馬上跟我回去。」
「我不走。」
「什麼?」肥胖中年顧不上禮數,由助手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肥碩的身軀上前兩步,「夫人說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你帶回去。」
他說著去拉李星羅的袖子,手還沒沾到,「啪」地一聲清響,他的手被人牢牢鉗住。
「放肆!」高香蘭擋在李星羅身前半步,手上微微使力,把這個二百多斤的胖子給扔出了兩米外。
到底是自己人,肥胖中年只是滾得有點遠,摔得並不狠。他爬起來,左右看看,想著是不是命令場衛隊一擁而上,把人強行帶走。
「我在這呆著挺好的。」李星羅搶著說,目光有些凌厲,看著肥胖中年,示意他不要打亂自己的節奏。
「少爺!家裡都急得熱火朝天了,你要知道,你的命不是一個人的,你關乎的可是千萬個……」
「高香蘭!」李星羅忍無可忍。
高香蘭上前逼近肥胖中年,做出了再把他扔出去一次的架勢。
「好好好!」肥胖中年無奈,妥協:「我不勸了就是。我看了你住的地方,你就住那種監室?我去找場主給你換個單間,或者要個一官半職……」
「不用。」李星羅不耐地說。
「你室友在哪兒?我要見他。」肥胖中年直接對一旁的楊遠說。
他是楊遠領著過來食堂找李星羅的,李星羅這邊說不通,他就只能向看守場方面施壓。他有這個自信,看守場絕對不敢忤逆他的指示。
李星羅的室友……想到這個人,楊遠又是一陣頭疼不已,怎麼哪裡有事哪裡就有他?這個麻煩精!再一想到「許光」的身份,不知道這肥胖中年知道把他跟李星羅關在了一起,會是什麼心情,只怕殺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楊遠正愁苦不已,想著該怎麼把這麼個大活人瞞過去,李星羅適時給他解了圍:「夠了!奚叔!好端端的,人家憑什麼來見你?看守場有看守場的規矩,我自己選的路,自己走完,奚叔你不用為我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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